第62章 第62章
宫中不允许带武器进来，程允心珍爱的佩剑若缺留在了家里，她青葱似的手指从宫人递过来的长剑上划过，随手挽了个剑花，适应了一下。
西戎大王子同样用的是宫人递来的剑，他转了转手腕，看着对面小侯爷，表情漫不经心，但动作却并不慢，等暂令裁判之职的官员挥手示意，他足尖一点，便向程允心攻了过来。
眼见着程允心还站在原地不动，圣文帝眼中闪过恼怒，其他人也是攥紧拳头，心急如焚，抱怨程小侯爷果然靠不住。
然而须臾之间，只有西戎大王子看清了程允心一瞬间冷酷肃萧的眼神，她的发丝被剑风吹起，人却不为所动，只是轻描淡写一抬手一旋身，格挡住西戎大王子的长剑，并拉开了距离。
西戎大王子一击不中，立刻就收起了那份轻视，他意识到这个外表孱弱、眼神如鹿，看起来单纯弱小的人实际上并不简单。
程允心从头到尾都没他想的那么多，她满心满眼只有要赢，微微皱起眉，见西戎大王子变招，自己也跟着变化，两个人电光火石之间，已然过了四五招。
大楚的人见两人打的有来有回，一时之间忘了抱怨，只紧紧盯着台上，程允心一剑挑飞西戎大王子的剑时，他们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诧异至极，但不敢出声搅扰。
西戎大王子的剑飞了，可他并没有放弃，转而使起了拳法，程允心有武器，他没有，便只能不断想办法靠近程允心，想近身打倒她。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程小侯爷毕竟是女子，从小与人打斗，为了不被近身，绞尽了脑汁，哪里有那么容易被击中？
他用剑的话，程允心还愿意多过几招，但西戎大王子频繁靠近，程允心抿了抿唇，直接转了手腕，剑锋向内，转身肘击西戎王子，她从小力气就大，这一击之下，西戎大王子收势不及接连后退，被追过来的程允心一脚踹下了台。
西戎大王子掉下演武场的样子，和方才被他弟弟踹下来的侍卫一模一样，亲眼目睹此景的诸人全都默然，西戎人匆忙扶起大王子，眼神恍惚，不可置信，要知道他们带来的两位王子，可是西戎年轻人□□夫最好的了……
大楚人同样是不可思议，一片寂静之中，只有程允心心无挂碍，径直奔向孟延璋，她声音带笑，清脆悦耳：“哥哥，十二招。”
在场所有人都恍恍惚惚想，十二招是什么，哦，是打败西戎王子的用了十二招啊，刚刚西戎小王子用了几招，二十招啊……
这一连串的心路历程结束，他们才反应过来，继而喜上眉梢，小侯爷只用了十二招就打败了西戎！大楚的颜面抱住了，小侯爷真是争气，不堕大楚威名。
圣文帝坐的位置高，将下边诸人看的一清二楚，见在座使臣都面色晦涩，或独自沉思或交头接耳，他满意的朗笑开来：“来人，赐西戎王子文房四宝各一套，两位王子骁勇，两场比试都很精彩，朕看的开心。”
他说了好些场面话，明面上给了西戎面子，暗地里却是得意炫耀，还假意提醒人家也不要一味重武，多学些诗词歌赋，见西戎使臣憋屈着一张脸，频频点头，圣文帝才尽兴。
赏完了西戎，他眸光闪了闪，一瞬间的思绪变化，没让任何人看出来，他转头看向正跟孟延璋撒娇的程允心，心中疑虑重重，一时怀疑程允心是不是真的傻，一时又怀疑太子对程允心好另有目的，比如程允心武力值高是因为他刻意培养之类的……
等了好一会儿，他招了招手，唤程允心上前。
程允心下意识看孟延璋，见太子殿下点头，示意没事，她才一步三回头的走到了圣文帝面前。
她从小到大，拢共都没见过几次皇帝，但是知道皇帝对哥哥并不好，于是，天然地就带着排斥，回回见皇帝都有些心不甘情不愿，除了行礼，温温吞吞，话都不会多说一句。
但正是因为她这种不甚聪明的态度，反倒让圣文帝又放下了心，终归是没把她放在眼里，他微微笑了笑，问程允心：“朕倒不知道，平素只听顾茂知说小侯爷文章做的好，原来小侯爷在武功上也如此出众。”
程允心弯起了唇角，悄悄抬眼看他，但是见皇帝唇笑眼冷，便悟到他不是真的在夸自己，于是小侯爷又不那么高兴了，小声回他：“臣自小愚笨，慢慢学的。”
逐渐上了年纪的陛下眼神逐渐浑浊，纵情声色，贪图享乐又多疑易怒，让他整个人的神态都带上了一种不可言说的颓靡阴沉，此时听了程允心的回话，他轻呵了一声：“哦？谁教你的？”
程允心看着很是乖巧：“回陛下，臣从小身体不好，大夫说习武能强身健体，臣就跟着侍卫们学了……”
圣文帝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感慨：“只是跟侍卫学，就能如此高强，可见侍卫也是高手啊。”
程允心瞪圆了眼睛，天真的摆手反驳他：“才不是呢，太子哥哥说我天赋绝伦，因为府里的所有侍卫都不是我的对手呢，我后来自己练剑法，比他们都强。”
小侯爷这话说的，不甚恭敬，李幸几次抿唇，想上前打断，可看圣文帝的脸色，却是毫不在意，他甚至还笑了一下，李幸只好拱手在侧，不发一言。
圣文帝确实很愉悦，原本还在怀疑，太子能养出一个武艺高强的小侯爷，未必手下没有其他强者，不过，听小侯爷这么一说，应该是没有，至于小侯爷的话可不可信？她一个傻子，急着炫耀自己聪明，连礼数都忘了，还能说假话吗？
圣文帝咳嗽了声，说话声音大了起来，当着群臣的面嘉奖程允心，程小侯爷这次算是有功，给大楚挣回了面子，赏她，圣文帝还是乐意的。
唯一不乐意的就是二皇子，他虽有预料程允心能大败西戎人，但事情真的发生了，不免还是有些憋屈，自己这不是给太子送立功的机会么，不过，左右父皇也不过只是赐了些衣裳用具，更是半点也没提太子，瞧着也不是那么上心的样子，二皇子这么一想，心口的气又顺了，他转过头，遥遥向孟延璋示意，日子还长，走着瞧。
二皇子的挑衅孟延璋丝毫没放在眼里，甚至连个表情都欠奉，他撇开了眼，等着程允心回来，见程小侯爷兴高采烈往这边跑，嘴角才缓缓扬起了笑。
程允心比起同龄人，始终要懵懂活泼的多，她知道见身份地位高的人要行礼，知道在重要的场合要沉稳矜持，但心情好起来，还是会肆意许多，比如此刻，她就像在太子府中一样自在，姿态飒飒，往孟延璋身边奔。
一到人跟前，她又乖了，双手背后，扬起脸跟孟延璋讨好，并且还知道把声音压得低低小小：“哥哥，我都按你教的说啦！”
孟延璋看她那单纯可爱的样子，笑容收都收不住，虽然众目睽睽，却还是伸手拍了拍小侯爷的脑袋，十足亲昵：“嗯。”
程允心撅起了嘴巴，跟在他身侧，歪着脑袋看他：“就嗯吗？哥哥。”
比试完，大家还是要回去吃饭看烟花的，圣文帝已经起身，所有人也就自然而然紧随其后，跟着缓缓走动，换地方。
孟延璋一边往前走，一边闲闲道：“不然呢？”
程允心哼了一声，不好明说，瞪着眼睛看太子殿下，如盈秋水的眼睛写满执拗，太子殿下要是再装傻，她就生气。
孟延璋悠悠说：“小侯爷如此聪颖，回陛下的问话不是小事一桩，信手拈来么，怎么还要回来讨赏的？”
程允心一脸的不可置信，虽然这话像是在夸她，可是，又好像哪里不对。
他们往前走了好几步，程允心反应了过来：“你又调侃我！”
孟延璋无声闷笑，逗小侯爷这种事情，他是不厌其烦，因为看她的反应太好笑了。
见程允心皱起了眉，他立刻收敛了些，熟练哄人：“好了，方才说好的答应你一个条件，你想要什么东西，或者要做什么我不允许的事，说吧。”
程允心闻言立刻眉开眼笑，她的要求很简单：“那我要哥哥每天都不许在书房呆的太晚，嗯，起码不许超过子时初刻。”
孟延璋没反应过来，一头雾水看她：“你没有别的想要的东西吗？”
“没有啊。”程允心想了想，她什么都不缺，至于哥哥不让她做的事情，也大都是为她好，不过，哥哥让她不许练剑时间太久，但自己却在书房一坐就是许久，赵慎有天早晨甚至说，太子殿下在书房呆了一晚上呢。
想到这些，程允心认真道：“哥哥，嬷嬷说，晚上不好好睡觉，头发会掉光啊……而且，还会生病。”她很看重这件事，提起来都满眼担忧。
孟延璋莞尔，想说他并不是每天晚上不睡觉，净呆在书房里，可是看着程允心那股子担忧劲，他又不是很想解释了，只是同样认真回答她：“好，哥哥答应你。”
直到重新落座，圣文帝吩咐开宴，太子殿下嘴角的笑意都没有消散。
元宵夜，还不算是春天，气温仍然不高，但此刻西苑的大殿之中，氛围却是热热闹闹。
孟延璋喝了几口酒，懒的应酬，索性拉了程允心，远离喧嚣，找了一处僻静之所。
星河浩渺，四周静谧，孟延璋仰头望天，想起了一件事，对程允心道：“你小时候进宫一月余就又跟着我出宫，还没见过这宫中花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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