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周清扬这一出声,身后那些首阳弟子们方才把这个人看在眼里。
她身材超出一般女子的修长,整个人瘦削而高峻。刚才“被”高空抛物把鞋丢了一只,衣衫糟乱且简朴,因为出来得不情不愿,背还稍稍驼着,真可谓是邋遢到了极点。
“那个…我和沈仙师一道从洛河回到平京,城郊城隍庙中确有一处空间结界,下面打通连到了内城宫内。”
周清扬挺直了身子,字正腔圆地汇报道。
“这谁啊……”
“把一个凡人推出来,沈师姐又要搞什么事…”
好嘛,周清扬想,从身后吃瓜群众们的反应来看,这沈大小姐在首阳的风评真是不怎么样,大概是麻烦精加惹事精,啧啧。
她清点了一番身边的修仙大佬,除了元乘峰一向喜欢掺和俗务的冯五戒,还有许多前世不认识的面孔。
令人惊奇的是,“机锋”的赵岭竟也在。
这位面目敦厚的中年男子挥挥袖子,向冯五戒道:“冯长老还有什么好说的?错了便是错了。你不认沈容的话,也不认我座下弟子的查探。现在是不是又要说这名凡间女子因是沈容带回来的,故而她的话也不可采信?”
就现在这局面,冯五戒这老货已是无理取闹到了极点,连那些平素守礼的内门弟子都开始窃窃议论开来。
沈昔全用扇子支着下巴,目光只盯着周清扬,也不生气也不恼了,神色莫名地等待着什么。
冯五戒脸皮再厚此刻都有些顶不住,诺诺地说:“赵长老,我并非不认世侄的话……只是……”
他无话可说,慌乱之中口不择言,正对上周清扬,连忙道:“你们瞧这女子的眼瞳!人哪有这样的眼睛?怎知不是她诱导沈容说出这番话迷人耳目。”
“噗——”沈容不禁嗤笑:“原来我们都是瞎子,只有冯长老一个人慧眼识妖。”她拉着周清扬的手臂,贴上去说:“快快来人将这小妖捉走,竟诓骗了首阳这么一大票人,可了不得了。”
周清扬硬着头皮将她扯下去,已看出沈昔全如今不但大权在握,还是人心所向,当年辛苦追寻的一切,她都得到了。
至于如今这个闹剧,什么时候结束,怎么结束都只在她一句话。
这个道理,除了冯五戒,在场的人无一不明。
沈昔全踱步到周清扬身前,瞧了瞧那湛蓝左瞳,出乎意料地开口道:“确实,这异瞳当世少有…沈容!”她扇子隔空一点:“你该给大家一个解释。”
沈容笑盈盈地回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凡是天赋异禀之人,总该有些与众不同之处。”
周清扬当下四肢错乱,被这大言不惭的吹捧弄得无地自容。
身后众人却突然肃静下来,那赵靖源率先问道:“不知…这天赋异禀到了何种程度?”
沈容敛了笑,正色道:“比之宗主的神灵根,只高不低。”
此话一出,犹如滴水入滚油,不但那些弟子沸议腾腾,连带着一众长老都纷纷失色,哪还有人管冯五戒的破事。
修士的灵脉分属详细,民间与宗门中各有叫法。但他们最高的参照标准无一例外,是沈昔全。
沈昔全十岁筑基,十五结丹,而今将将三十,已达到化神之境,距离元婴飞升仅是一步之遥。
这般天赋,真是羡煞那些修了十年连道法门槛都碰不到的人——比如前世的周清扬。
此时此刻,修真新秀周清扬懵然看向沈容,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开口道:“你能凭肉眼观测人的灵脉?”
沈容扬起了下巴,骄傲地“嗯”了一声。
识海她都能看到,看个灵脉有什么。
首阳山的人也知道她有这等功夫再身上,再看向周清扬的目光便截然不同了。
一位面颊消瘦,甚至有些尖嘴猴腮地长老出列向沈昔全深揖一弓:“宗主,这位姑娘如此天资,在下不才,欲收其为关门弟子!”
“宗主,我还是觉得这位更适合我们鬃源峰……”
“不不不,还是璧灵峰更合适……”
周清扬彻底陷入了石化状态,她知道这壳子的天赋高,但没想到居然能高过沈昔全。
现在这什么情况,终于!终于!等到了点网龙哥的待遇!
她老泪纵横,气喘吁吁。
沈昔全转过身,不及说话,愕然道:“你怎么了?哭什么?”
周清扬当然不能说是因为高兴,她眼含热泪道:“晚辈不才,怕配不上诸位长老厚爱。”
“啊…这样啊!”沈昔全为难道:“此言有理,诸位长老才高,你天资虽盛,悟性未必到家,便跟着我先历练一段时间。”
……
……
……
什么意思?
各峰长老目瞪狗呆,这是闹哪一出!
周清扬也怔住了,她没想到沈昔全会再收徒…虽说人都被捅穿了,但是…人就是难免自作多情和胡思乱想。
她总以为沈昔全首徒这个位置,还会保留很长一段时间。
虽说现在阴差阳错站在这的还是她,可身负神灵根,谁还管她叫什么,谁管她是谁。
沈昔全也不管,她终于要收一个能传承她衣钵的天才。
“宗主,这不合适吧?”
“是啊,您现在琐事繁多,怎好再劳烦您?”
那些人推推搡搡,却没一个人来问周清扬自己,她想拜谁为师。
沈昔全给自己的新徒弟造够了势,略恻恻身,从人群中漫步而出,一步一步,白衣轻摇,来到周清扬面前,向她伸出了手。
“走吧,回无运峰。”她心情显然很好。
在周清扬眼里,可以说,从没这么好过。
“唉…”她停了泪,蓝色的眼眸里却结了冰,沉默了一会。
随后尽量自如道:“我……可以不去吗?”
周围再次静下来,这次静得更彻底,空气中连咳嗽也不闻一声。没人料到,一届凡人,有胆量有魄力放弃首阳山宗主的美意。
周清扬已经脑补了一出凄风苦雨,昏天暗地的你追我逃戏码。
她慢慢抬起头来,准备好好赘述一番自己不去的理由。
沈昔全轻轻地“唔”了一声,倒是没什么过分惊讶的表示。
她敲了敲扇子,面对着满街看好戏的弟子,把手放在了周清扬肩上,郑重十分。
随后道:“不可以。”
广袖一拂,周清扬整个人都跟着腾云驾雾起来。
哎?
这,这就完了?那她还装模作样地让那些人争了那么半天。
沈容站在地上,默默撇了撇嘴。
她和沈昔全一个脑回路,当然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从前那个人一直为天资所困,现在,她就要造出一尊神明来。有什么用呢?也就能安慰到自己罢了。
周清扬再次近距离地感受了一下化神期修士的牛叉。
沈昔全不必凭借任何灵器,直接便能踏空而行,咫尺天涯也不过如此,从平京城东门到宝华寺后山,只在数息之间。
百年皇家古刹庄重威严,虽香火寥落多时,但仍不至就此破败下去。
从后山看去,佛的宝相光华冲透庙宇,直入苍穹。
便是这后山的草木,也被人打理的井井有条。
山脚的坡上,有一枯井,远看灰土覆盖,毫不起眼。然而,就是从这里,修真界的第一位大能天元真人,打开了修行的无上密法。
他发现了首阳,那是一个灵气之浓郁百倍于人间的仙境,便是天赋平平者,只要进到这里,也能有所进益。
周清扬揉揉额头,那股狂喜淡去之后,百感交集。
这叫什么事儿?!
她又成了沈昔全的弟子,虽说近水楼台动手方便,奈何她现在看沈昔全并不如月华,反倒是一根拔不去的利刺。
而且…若现在论资排辈起来,自己还要管沈昔全的小徒弟叫师兄!
没错,沈昔全还有一个徒弟,而且天赋非凡,只不过从前周清扬总是缠着沈宗主你侬我侬,导致这个徒弟十分没有存在感。
一个小屁孩,整天自己在山上流着鼻涕挖土玩。
等到众人回过神来,他竟也长得很好了。
周清扬感悟人生,觉得忘事确确实实不堪回首,那些肆意的少年时光如白驹过隙一般,溜得很轻易。
沈昔全拿出玉牌,正要打开结界,见周清扬正跑神,全无凡俗之人将要逆天改命的兴奋,不由得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仙尊你可还有别的徒弟么?我到了山里,会不会受师兄师姐们的欺负。”
周清扬语气可怜巴巴,眼光里却是带着温和的。
沈昔全的手一顿,随后泰然地答道:“没有别人,你是我唯一的徒弟。”
啊?
周清扬呆住,没有别的徒弟?
那苏远之呢?这可怜的娃不会已经被他师尊逐出师门了吧!
但身为一个穷乡僻壤乡野村姑人设,她也没法问,只能在心里暗暗疑惑。
沈昔全用宽袍大袖拢住周清扬的身子,为她遮挡进入结界时的强光,温然问道:“而且,为什么第一个想到的会是被欺负呢?你是最小的,他们总该让着你。”
周清扬丝毫没有眩晕等不适之症,心中想,你当然不懂,弱者难免受罪,可沈宗主你从来都是最高贵的。
她的身量按理说已是过高了,但却仍比沈昔全矮上一线,此时被她袖子拢住,倒好似有了几分依偎之态。
强光明灭几息,忽而天光大盛,她们落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
白鹤在天,禽鸟相鸣,在渺渺白雾之中,首阳七十二峰于半空中忽隐忽现。
周清扬身前,一道无际的透明天梯铺展开来,伸向不同的远方。
她深吸一口气,心中感概。
啧,居然到最后…自己还是和沈昔全一起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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