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德妃和宛嫔也赶忙跟着谢恩，这下，德妃的眼里才真的露出一丝轻快来，此事压在她心里太久了，今天如果不是陛下亲口问，她断不可能自己去提的，这大概就是她家学修养带来的骨子里的不爱惹事吧。
几人又在这亭子里坐了一会，德妃见着几个人跟陛下三两句聊着，气氛慢慢也没那么热络，看着陛下总望着苏雯，她便识趣地找了个几人无话的空挡，赶紧拉起宛嫔的手，说道，
“宛嫔妹妹，那边石楠花开的真艳，刚我也看得不尽兴，咱们也歇了这么会儿了，你跟我过去再瞧瞧？”
宛嫔刚喝一口茶，都还没来得及作答，德妃便笑眯眯地半拉半请地把她带离了座位。
等到两人和宫人们都走了，姬沂尘清咳了一嗓子，斜瞥了一眼苏雯，她却很淡定地品着茶，没有什么动作。姬沂尘只好便拍着膝盖，装作满不在乎地样子张望着四周，先开口了。
“你方才倒是谢得快。”姬沂尘含着笑嗔怪道，“你心里藏着事，却不直说，非得我拐弯抹角问出来了才行？”
苏雯抬头看着姬沂尘，一双桃花眼带着笑意答道，“陛下，臣妾要是替德妃姐姐开口了，依着德妃姐姐的性子，事后只怕还要怪臣妾多事了。”
“要是是陛下亲口问的，就表示是陛下关心姐姐，她心里愉悦痛快，便也不会再计较这事情到底是谁引出来的。”苏雯慢条斯理地分析着，“说来，还是要再谢过陛下呢，臣妾的心思，陛下一眼就能看透，不然也不会那么凑巧就问起这件事来吧。”
姬沂尘拿手指扣了扣苏雯的脑门，“你啊，就是小聪明太多。”
苏雯倒也不在意，直说，“是啊。臣妾也是真想家里姐姐了，也乐得这样的机会，如果是臣妾求陛下，陛下肯定是允臣妾一人，今日姐妹们都在此，陛下肯定是不好意思只允德妃了。”
“你这话说的，你要是求朕给她们全都见见家人，朕怎么可能不允？”姬沂尘反问道。
“那意味便不一样了，传出去也是妃嫔们沾了臣妾的光，臣妾可不想做这个出头鸟。”苏雯说着，理了理额前被姬沂尘弄乱的碎发。
“朕竟是颇有些看不透你了？”姬沂尘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苏雯，“朕总觉得，你这般的年纪，就算是再聪慧，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都不应该如此驾轻就熟地能处理好才是呀？”
苏雯听姬沂尘这么一问，心里有些发虚——
可不是，一个十三岁不到的小姑娘，能把人情世故想到这么透彻，着实是天才都不足以形容了。
但，苏雯总不能说，我是活了两世的，这点事情都是应该会的…
想想，这么说出来，姬沂尘定是要吓一跳的，指不定还要请太医来给她诊治一番才好。
苏雯只好支支吾吾地道，“臣妾…臣妾在国公府里做姑娘的时候，臣妾的生母便总跟臣妾讲些她以前听过的，经历过的故事，臣妾听得多了，自然也能从这些事情中悟出不少道理来。”
过世的母亲，实乃苏雯编借口的最好助力，苏雯暗暗在心里多多谢过母亲，希望九泉下的她不要怪罪。
“哦？真的吗？”姬沂尘不像苏雯的家人那么好糊弄，听她这样解释虽是合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陛下是不信臣妾了？”苏雯伸长了脖子，一脸不高兴地看着姬沂尘，“难道臣妾还能是修炼多年成的妖怪不成？这点事情，臣妾有什么好瞒着陛下的。”
姬沂尘每次看着苏雯这样耍脾气，非但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这才像真的她——那个内心小小的有很多小情绪的女孩子。
“朕就这么一问，你倒是有这么多大道理了。”姬沂尘失笑，端起苏雯身前的茶，“别气了，来来，喝口水，消消气。”
苏雯抿着嘴，还想装脾气，看着姬沂尘那么诚恳又讨好的样子，终究是端不起架子，随手就接过了茶，也没喝，脸上忍不住挂上了笑。
“臣妾才没有生气。”
姬沂尘看着她这娇俏的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
草长莺飞，阳光明媚的春日，两人好像就如同平常百姓家的夫妻一般，在这凉亭里嬉闹起来。
“对了。你二哥那边，朕也去问了他心意，他说确实觉得文官官场太麻烦，如果可以的话，让朕给他安排个武职。”嬉闹一番后，姬沂尘又想起一些事情，他有五天没去后宫了，这五天发生的事情，他也想跟苏雯聊聊。
“臣妾猜的没错吧。二哥果然有此想法。”苏雯接话道。
“嗯。他啊，是个需要磨砺的性子，这几日边关总有探子来报，北方蛮族在边境设卡查入境的人越来越严，而且从那边回来的探子也说，蛮族最近有些不小的动作。想来，也许真有仗打也不一定。”想到这里，姬沂尘便叹了一口气，一旦国家打起仗来，百姓都要受不少苦。“朕打算按你说的，安排他到军营从最底层体验起，磨磨他的性子，等到了时机再提拔他。”
“臣妾也觉得陛下该是极早筹谋才是。”苏雯也不知自己如果直说了未来的走向，会不会对事情产生不好的影响，所以也只敢敲敲边鼓，不敢把话说的太明白。“至于臣妾二哥，就听陛下安排便是。”
说完此事，苏雯突又想起吴为先生的事，便又忍不住问了，“不知陛下安排了吴为老先生了没有？”
“吴先生吗？朕给他封了太傅，请了进宫里，常在朕身侧教引。”姬沂尘接着说道，“朕去请这吴先生的时候，可是让仁国公心疼不已呢。”
“臣妾父亲才没有陛下说的那么小气，他定是惶恐，毕竟吴先生在国公府那么久了，突然封了这么个官职，他怕同僚这些的，说闲话罢了。”苏雯赶忙给姬沂尘解释道。
姬沂尘自然不会明白这层意思，他故意这么说，也无非就是跟苏雯打趣罢了。
“国公作为两朝老臣，确实是尽心尽责，思虑深重。”姬沂尘眯着眼睛看着前方，“朕看你大哥倒是颇有几分国公的气概，整个人是风度才华都出众非常，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心思从政…”
“陛下这是打臣妾二哥主意不成，又盘算起我大哥来了？”苏雯也打趣地说道，“臣妾大哥是文采出众，他性子温润如玉，这官场，他可不一定能待得住。陛下，若是真想照拂我们苏家，到时候，让他袭了爵位便是，这官职什么的，倒是指望不上他的。”
苏雯上一世，这大哥就是个沉醉文学的，官场这些他丝毫都不感兴趣。若是真要让他为官，估计能让他浑身难受。
“你是最懂你兄长的了，既然你都这么说，朕也不打他的主意喽。这国公府啊，以后有苏明盛这小子有出息，你们家的门楣也算是光耀了。”姬沂尘故作深沉的感慨道。
“陛下这么说，臣妾便不爱听了，男儿是有心牵家国大事，有的愿意为官报效朝廷的，有的愿意从军征战沙场的，像臣妾大哥这样，虽不醉心朝纲之事，但也是文采斐然颇有才学的一个人，要是能为后世留下名作，也是光耀我们苏家的，才不是陛下说的，那么没志向。”
苏雯又接着道，“臣妾是真心觉得人都是可以有自己追求的，这份追求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便是普通平民，也有他们活的精彩的人生，只要每个人都在短暂的一生留下些什么，自然也就无悔一世，更是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祖宗的了…”
苏雯看着姬沂尘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玩味，便停了下来，“怎么？臣妾说的不对吗？”
“不不不，恰恰相反，朕是觉得你说的太对了，还是先前朕所说的，朕总觉得你啊，这副年纪轻轻的皮囊底下，像是藏了一个苍老的灵魂一般…”
姬沂尘正准备接着说，苏雯却不高兴地拿手指抵住他的嘴了，“陛下这是嫌弃臣妾太过老成了？”
姬沂尘笑笑，握住苏雯的手，“怎么会呢，朕从小在这宫闱生长，见过的懂事的人太多，朕是欣赏你呢。”
“哼，这还差不多。臣妾谢陛下夸奖了。”苏雯点头，做了个谢礼的手势。
姬沂尘边摸着苏雯的手，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你啊你…”
苏雯看着姬沂尘心情似是不错，便又问道，“陛下，臣妾一直有个事情藏在心里久了，想问问陛下。”
姬沂尘望京进苏雯的眸子里，道，“什么事，你问吧。”
“陛下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苏雯微拧着眉，想了想，还是乖巧地问道。
姬沂尘心里一惊，他眼神瞬间躲开来，脑海里飞速地给自己找着应对的办法——
怎么办？怎么办？
苏雯是记起来了吗？她想起他十岁那年他们两便见过面了这件事了吗？
那时候，他那么狼狈，这件事情她居然要先向她问起来了？
她终于打算捅破这层窗户纸，跟他说起这件事了吗？
可他自己却还没有做好准备啊…
姬沂尘一下慌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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