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帮助
事实证明, 当你站得足够高时，所有的“规矩”都会为你让步。
被驳了面子的女生很是尴尬，显然没料到苏诗怡完全不按套路来, 甚至都不愿意客气一下，哪怕敷衍后随便找个理由婉拒也好啊！这样她就能还掉科妮莉亚的人情。
而苏诗怡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 也没人会指责她的“粗鲁”, 由柏妮丝带头, 大家很快聊起了别的话题, 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至于代理人的事……只好晚些时候再和苏诗怡单独说了，如果她们有这个机会的话。
离开这场聚会，还不是十有八/九要落在柏妮丝手里？又不是因为她的活动多么精彩，苏诗怡才会过来，纯粹是给她这个人的面子而已。
骑马活动很快结束，女孩们又换回了日礼服，苏诗怡一开始还有些意外于其他人纷纷改变的服饰风格，想到自己此前颇为格格不入的裙子, 倒是有点想笑。
如果按网文小说的正常套路, 就该是贵族小姐们嘲讽她打扮不够优雅，不懂礼仪，而她再以（爸爸的）实力打脸回去，但现实里可不是这回事，真以为人家用金钱堆砌起来的优质教育是打水漂的啊？真金白银培养出来的后代, 出蠢货的难度还是挺高的——就算是之前顾朗看不上的闻皓, 也只是能力不足的普通人。
苏诗怡能感觉到，她们都在哄她高兴, 但又不是最低级的谄媚, 大体上还是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 只是会使用一些谈话技巧，让她获得更愉快的聊天体验。
这其实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其中的分寸难以拿捏。进一步过于刻意，退一步又起不到什么好效果，苏诗怡只庆幸被讨好的对象是自己，否则她可做不来这种高情商的活。
虽然她也是沾了老爹的光，但合理啃老又怎么啦（理直气壮jpg）
到下午茶环节时，柏妮丝的用词直接是“afternoon tea”，关于low和high的说法其实是很少有人会挂在嘴边的……
作为发源地国家，英国人在如何享用下午茶上有很多礼仪事项。下午茶的专用茶有华夏的祁门红茶、印度大吉岭红茶、斯里兰卡红茶，其中以祁门红茶最为正宗，柏妮丝今天用来招待客人的也是这种茶。
其中有向苏诗怡这位华夏人示好的成分，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在维多利亚时代，华夏运输茶品至欧洲路途遥远，价格昂贵，只有真正的贵族才能享用，所以喝祁门红茶是身份的象征。后来大航海时代到来，欧洲才慢慢在斯里兰卡和印度种植茶叶的。
女孩们坐在沙发上，桌面上是蕾丝手工刺绣桌巾，茶桌的摆饰十分讲究，茶壶都是纯银的，道具就包括茶杯、茶匙、茶刀、茶碟、茶盘、叉子、糖罐、奶盅瓶、餐巾等，三层点心架旁还摆着娇嫩欲滴的鲜花，厅内还有古典乐团现场奏乐。
按照礼仪，第一杯茶应该由主人亲自倒。先倒茶还是先倒奶一向有争议，作为老派贵族的后代，柏妮丝习惯了先倒茶。在几百年前，这还是彰显家族实力的一种象征——先倒茶温度高，瓷杯不会破裂，证明这家人用得起最好的瓷器。
不过以现代的生产力水平，瓷杯能耐高温是基本质量要求，倒茶倒奶的争议就纯粹是个人习惯问题了。
以苏诗怡的礼仪习惯，顶多能做到喝茶不发出声音，喝茶时把茶托一起端起来而已，顾朗爸爸也没说要她补习下午茶知识，说那些东西特别麻烦，让她怎么高兴怎么来好了——反正以她的笨蛋脑袋，是记不住的。
她还有点不服气呢，在喝茶的空隙悄悄看一下其他女孩，好家伙，这些动作都是复制粘贴出来的标准啊。
搅拌时茶匙要在杯子半边来回移动，不能搅出漩涡；只能用三根手指使用茶具；要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杯柄，手指不能伸进杯圈；喝茶都是用右手拿……
苏诗怡：喝茶好累啊jpg
不过她也尊重其他人的礼仪，反正她们也没要求她必须按规矩来嘛，大家按习惯的方式去喝茶就好了。
按英式传统，三层点心架要从下往上吃，最下面一层是finger size的咸口三明治，可以直接手拿食用，这里提供的是最经典口味的黄瓜三明治和鸡蛋三明治。区别于国内常将四方形的三明治斜对切成三角形，欧洲常以形状像手指的长条状呈现。
中间，就是新鲜出炉的司康饼（se），苏诗怡倒是有听说过，国内很多太太圈、名媛圈会以se的正确发音来判断别人所属的阶层，那她们来英国可能就会迷茫了。
因为在英国，每相隔6英里口音就会发生变化……即使是伦敦中上层阶级都在说的received pronunciation（简称rp），都分为servative和porary两种呢。
所以真正的英国贵族，下午茶的起源地国家，人家说se也是有细微不同的啦。
关于司康饼，在英国还有类似于豆腐花（脑）是甜还是咸的争议，那就是先放clotted cream（凝脂奶油）还是先放jam（果酱）。
苏诗怡虚心求教：“这两者有什么差别么？”
柏妮丝：“和华夏的甜咸粽子差不多，个人口味问题。如果先放奶油，抹在温热的司康切面上会慢慢融化，口感更加柔润；如果先放果酱，那果酱更容易推开，因为柔软的奶油不具有抓力。”
至于别人说的先放奶油还是先放果酱是正统……英国人不知道，谁说的去找谁。
司康饼搭配的都是凝脂奶油，最传统的果酱只有草莓酱，后来逐渐演化成蓝莓、蔓越莓、树莓、黑莓等各种莓子酱，发展到蔓越莓干、葡萄干、炼乳等多种形式[1]。
照顾到苏诗怡的口味，柏妮丝提供的果酱种类丰富多样，配料也选了很多带有华夏特色的，甚至还有华夏人熟悉的国民女神辣椒酱和腐乳。
苏诗怡哭笑不得：“你怎么会准备这个？”
前者就算了，后者是什么意思？天哪，外国人究竟对华夏人的口味有多大误解！
柏妮丝是专门找了几个在英国的华夏留学生，调查他们的饮食习惯。
明明这些酱料在华夏超市销量很不错的，怎么苏诗怡看起来很无奈的样子？
他们不是说，会用这些涂在馒头上吗？华夏的馒头也是用面粉做的啊！
苏诗怡：……
她要如何解释，馒头在华夏，尤其是北方是能够被当做主食的玩意呢。
算了，还是吃点上层的水果挞、泡芙和马卡龙吧。
作为在国内有争议，一直有人说它不好吃，也有人说这玩意必须要贵的才好吃的高颜值甜品，苏诗怡吃过自家甜品厨师制作的马卡龙，和外面买到的甜甜腻腻的东西完全不是一回事。
她必须要给马卡龙正名，它是好吃的。马卡龙表面光滑，无坑疤，在灯光照射下泛着淡淡光泽，外酥内软，层次感分明，能尝到很薄但酥脆的外壳，奶油内层绵密柔软，杏仁饼的韧劲增加了馅料的嚼劲[2]。伴着纯茶享用，是口味非常不错的甜品。
柏妮丝家提供的还算可以吧，虽然比苏诗怡在家里吃的差一点，但比网红店买到的还是好太多了。
女孩们谈天说地，不知不觉就消磨了整个下午的时光，最后合影时，苏诗怡享受了一把c位待遇。顾朗那边的social tea也结束了，他准备带着苏诗怡回去。
两边宾客相遇时，柏妮丝看爷爷的表情还算稳得住，但从某些小细节处还是透露出他的喜悦，就知道家里今天肯定获得了一些好处，而且还不是蝇头小利，否则一向沉稳的爷爷是不会让人看出心情的。
真要论起来，柏妮丝还得好好感谢科妮莉亚。科妮莉亚的身份就算送了礼，苏诗怡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可能随便回点什么就打发了，凯文不会给她介绍的。
所以她只能选择帮助柏妮丝，但她低估伯纳尔家对这次聚会的重视程度了，就算柏妮丝肯松口，她的爷爷也绝对不会允许的。人情会还的，但他们宁愿支付更高的条件。
现在，又是科妮莉亚的所作所为让顾朗心生不满，高调地证明了他有多重视这个女儿，从而敲打包括霍斯利家在内的所有人，偏偏让伯纳尔家占了便宜。
科妮莉亚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或者已经知道了，柏妮丝想着，她应该不会气疯过去吧……
伯纳尔一家都想送顾先生父女出门，但是在顾朗眼神威慑下，几个蠢蠢欲动的年轻男生们又瑟缩地收回了脚步，只敢悄悄偷瞄苏诗怡。
好吧，当着人家父亲的面，就想挖走小白菜属实有些过分。
但出了这块田，就没这个机会了啊！（委屈巴巴jpg）
苏诗怡即将年满二十二，伯纳尔一家对“同龄人”的范围定义得特别广，能囊括十五岁到三十五岁（……）只要是她能看上的，随便哪一个都能火速入赘给她。
什么，还想着娶她冠夫姓吗？那得是多大的脸啊！
顾朗不动声色地挡住这些家伙们看向女儿的视线，如果苏诗怡想找几个人玩玩倒是无所谓，但她没那个兴趣，他们又显然“志向远大”，那还是算了吧。
儿子可以早点成家立业，女儿当然要在家里多养几年，享受单身的快乐——只要她愿意，享受一辈子都行，专业的信托基金远远比不知是否孝顺的儿女靠得住。
返程路上，顾朗问苏诗怡：“玩得开心吗？”
“挺开心的。”苏诗怡摘下了礼帽，头顶的空气总算不闷了，“还约了她们明天组团去玩真人版大富翁，这次我不会再输了！”
顾朗轻笑，就算你只会投骰，所有操作乱来，只要你想赢，都不可能输。
女孩子们的聚会他就不方便参加了，年轻人玩游戏有长辈在也放不开，他就只是点点头，说明天让司机送她。
苏诗怡还有小心思：“爸爸会给我做远程指导吗？”
“不会。”顾朗无情地拒绝她，“投资游戏，你自己认真玩，争取多领悟点道理。”反正最后都是你赢，区别在于赢几场而已，但总体上肯定是苏诗怡赢的最多。
他对别人女儿的聪明才智很有信心（……）自家的嘛，多养养吧。
苏诗怡本来想说这明明是运气游戏，但想起他之前帮自己起死回生，打败顾宸的神操作，还是乖乖闭上嘴。
回去的路上，她顺便和爸爸说起聚会中的见闻，以及考虑到想将女性健身房和hmw基金会的辐射范围扩散扫欧洲的想法。
顾朗：“健身房可以考虑，直接选址开门店就行，既然是她们提起，那就是想在你这边混个位置，你看谁顺眼就给谁机会吧。hmw还是暂时算了，它的牵扯面更广，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欧洲的政治环境比较复杂，顾朗不希望苏诗怡过早地被卷入到这些事情中，这远远超过她的能力上限了。
他说的点到即止，苏诗怡差不多听懂了，也觉得这个基金会还是暂时不要扩张的好，国内还有很多实事等着他们去做呢。
她是可以用自己的名声将它快速膨胀，但没有实绩依托，太轻的东西飘在云端，是不受控制的。
苏诗怡还想到：“没想到科妮莉亚人脉这么广，竟然会有人愿意冒着得罪我的风险替她说话……”
不是她自视甚高，包括聚会主人在内，谁不是为了哄她高兴使出浑身解数，而且那女孩事后也拼命补救在她心中的印象分了。
但效果不是很好，苏诗怡还是没回忆起她的名字。
又听到这个名字了，顾朗皱起眉头，听苏诗怡说完这件事的始末。
他面色微沉：“霍斯利对后代的管束，竟然已经到了这么薄弱的地步。”
上午侯爵才刚接通了他的电话，至少这几天，应该都是科妮莉亚这个闯祸的女孩被管教最严格的时候，但她的手还是能伸得这么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看来她确实有几分本事。”侯爵的能力水平顾朗心中有数，不至于是个废物。
苏诗怡看顾朗爸爸很不高兴的样子，心里也有点纠结。她问：“爸爸会教训她吗？”
顾朗略感意外：“你想帮她说情么？”
“当然不会，我倒也没有如此大方，还是很计较的。”
苏诗怡将头发在指尖绕圈，还是说：“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罢了。她其实算是挺厉害的人，但她的手段我不喜欢，怎么可以用那种方式骗我？而且她做事还挺自私，她肯定知道自己的这些安排会连累到家族和欠了人情，只能答应帮她说话的朋友吧。”
顾朗告诉她：“科妮莉亚是私生女，她只比婚生女奥若拉小三个月。按照霍斯利一家人的性格，我对他们家其实没有下手太狠，因为不排除科妮莉亚就是故意为之，借我之手报复他们的可能性。对了，她生母已经去世，她的父亲和舅舅倒是很有默契，都想将她嫁给有权有势离异有子的中年男人，只是人选不同。”
侯爵的女儿，作为继妻也很能够装点门面了，私生女就私生女吧，毕竟正妻生的老侯爵绝不会答应，事关家族颜面呢。
这其实和顾朗当初的局面有点类似，但他是想找“合作伙伴”，如果是这样科妮莉亚就不用如此抗拒了，问题在于他们不是啊。
她就只是一个维持关系的吉祥物，能指望别人对她有多尊重吗？尤其那两个人，外头还养了一大堆私生子女和情妇呢！
就算她反抗，别人也会讥讽：“你也只是一个私生女而已啊。”
苏诗怡震惊不已，光鲜亮丽的贵族竟然心这么黑！
她有点想明白了：“难道她觉得，我是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有谁能帮助科妮莉亚逃出父亲和舅舅的魔掌呢？她爷爷肯定是指望不上的，冷眼旁观已经是最大程度的善意了，想要他反对不太可能，而她能掌握的所有资源，都必须要以家族和舅舅为基础。
和他们撕破脸，意味着她什么也不是。他们给她最优渥的生活环境，只想叫她做笼中鸟，始终防着她飞出窗外。科妮莉亚没有办法不依从，在父亲和舅舅的围剿下，她在伦敦将寸步难行，连最普通的工人都没有公司敢聘用她的。
在科妮莉亚能想到的机会里，只有苏诗怡能帮她。只有顾家那样的庞然大物，能让他们再不甘心也要放她走，还要讨好她、恭维她，被她狠狠踩在脚下。
科妮莉亚难道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过于极端吗？她知道，但她别无选择了。
顾朗：“就算你是，她也不能用这样的方法。她以欺骗的形式来到你身边，在关键时刻就敢出卖你，完全不顾你的利益，甚至是安危。”
所以，尽管她确实能力出众，顾朗也不打算用她，这种不确定因素，他不能留在女儿身边。
何况科妮莉亚的能力并没有到无可替代的地步，不然霍斯利侯爵不可能弃她于不顾。不管她，就证明同辈中有人比她更优秀，用不着她。
话是这样说，但是……
同为女生，苏诗怡对科妮莉亚还是有点同情的：“既然她有能力，那有没有既能教训她，防着她，还能、能适当地对她伸出援手的方法？我不忍心看到这种事，真的。”
她低下头去，轻声说：“如果有这种处境的人是我，我肯定也很不甘心。我就是突然有点想到……以前我刚出来工作，主管将最麻烦的甲方通通丢给我，有个人故意找茬，我还得捧着他，求着他……”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如果有得选，谁不想体面地活着呢。
顾朗心头蓦然一软。
他摸摸女儿的发顶，哄着她：“可以，你想帮她没问题。我知道诗怡是善良的好孩子。”
顾朗想了想：“我可以派她去非洲开辟新的市场。前期工作会非常辛苦，要面对很多问题，残酷的现实会将她身上的毛病改掉的。如果她改好了，我们再调她去其他地方，不会让她有机会和你接触，她只能自己一步步往上爬，好吗？”
开辟新市场本来就是很困难的工作了，何况地点在非洲。这对于科妮莉亚来说，也是一种抉择。
是选择留在伦敦，继续做笼中鸟，还是飞到广袤却艰苦的土地，从零开始辛苦奋斗。顾朗提供给她的机会，和她一开始想要的跟在苏诗怡身边继续过金字塔顶端生活，肯定是天差地别。
其实，以科妮莉亚真正的能力，达成她预想的目标还是有希望的，只是她太想要在苏诗怡心里争得一席之地，现在自食恶果。
没什么可惜的，难道还能让在她耍了苏诗怡后美滋滋过好日子么？
苏诗怡吸吸鼻子：“会不会显得我有点，以德报怨了？是不是有点傻啊。”
顾朗心想，对于科妮莉亚来说，这可能算不上“德”了，最多是平等交换。她去完成最艰苦的工作，顾家保护她脱离苦海——虽然科妮莉亚未必会答应，那顾朗就不再管她了，他承认科妮莉亚能创造价值，但她的那点分量绝对不足以让顾朗忽略她对诗怡的欺骗和利用。
应该说，没有人能在伤害了他女儿后还全身而退，他绝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就看在科妮莉亚心中，是自由和尊严更重要，还是荣华富贵更重要了。
见苏诗怡还是有些茫然无措，他耐心安慰女儿：
“你不傻，诗怡，你为什么要为了善良感到难受？这是一种美德，值得你引以为豪，爸爸也为你骄傲。好孩子，你只是以女性的立场为她感到难过。这和是谁没有关系，哪怕是素不相识的人，在你能力范围内，你也会尽力帮一把的。
“诗怡，现实世界充满功利，但你可以选择善良，就像你的基金会也是纯公益性质，爸爸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不止停留在花钱的物质层面，反正你花来花去都是那点小钱，有什么意思呢？为所欲为的生活可以多追求一些精神上的满足，善良也包括在内。”
“好了，不要想那么多了，帮不帮她都是你一念之间的事，哪种选择更让你舒服就选哪种，没关系的，你又不欠她什么。而且，爸爸不希望你为了科妮莉亚的事纠结太久，那样影响你的心情，拖累你本就效率低下的花钱速度。
苏诗怡：……
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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