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迷梦
大雪纷飞里,她一直都在追寻那个如月华般洁净清雅的背影,追着追着,却没了踪影。
她环顾四周,刺骨的寒风狠狠刮过脸颊,雪花吹了满头,她宛如一个历经风霜、日暮残年的老人,身形佝偻地缓行于冰天雪地之中。
心脏冷得发疼,她缓缓蹲下将自己紧紧抱住。
“镜儿……”
蓦地,她听到了谁的呼唤,那声音熟悉又陌生,好像曾烙印在她的记忆中,又似乎时过境迁般的几近淡忘。她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株漂亮的玉兰树,满树的玉兰花开得正盛,洁白的花瓣自树梢翩然而下,落在树下那人的脚边,落在他的肩头。
那人轻轻拂去肩头的花瓣,只这简简单单一个矜贵冷淡的动作,便足以令她怦然心动。
“镜儿?”原来是他在呼唤,下一瞬,她看到一个精致漂亮的小女孩从树后跳了出来,“哥哥你别喊了,我在这里呢!”
他清冷的面容在看到小女孩的瞬间绽出了温柔的微笑,那笑容如融融春光般温暖和煦,却仍能将她的双眼灼得发疼发酸。
他将妹妹抱起来,温煦地问她:“又去哪里贪玩了?母亲说你书还没有抄完。”
小女孩指了指她所在的方向,开心地说:“哥哥你看,谁在那里?”
他顺着妹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在对上她的眼睛时,愣怔一瞬,继而凤眸里凝出了一抹温雅清淡的笑意。他向她伸出空着的左手,那是一个邀请的姿态。
她呆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光羽姐姐别害羞嘛,快过来呀!”小女孩笑靥如花地朝她喊着,“难道你是要哥哥过去牵你的手吗?”
这些话令她刚刚要迈出的步伐瞬间僵住。
果然……
一个明艳动人的红衣女子从身后将她穿过,缓缓走向兄妹俩,走进了那棵玉兰树下。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三人与花树仿佛是世上最美的画卷。
她站在外边的霜雪之中,近乎贪婪地看着这幅美丽的画卷,即使眼睛被灼得无法抑制泪水,却仍要倔强地看下去。她想要将那个人的笑容刻进骨髓,即便转世轮回也不会忘记,那样她就可以在下一世找到他,然后告诉他,她有多爱他。
可是、
可是最后她放弃了。
在闭眼的那一刻,她才突然意识到:她根本就没有资格说爱他。
不论是今生,抑或来世。
玉琴缓缓睁开眼睛,恰巧窗外的寒风将屋内轻柔的帷幔吹得凌空飘舞,也将帷幔外那个熟悉的身影给吹散了。
她呆愣良久,起身走过去撩起帷幔,对上了一双惊慌的眼睛,那双好看的凤眸渐渐弯出了一个尴尬的弧度,“你、你好?”
原来是昨晚那个欲闯禁地的青年,为助其脱身,她编排了个弟子的身份令其躲过了陶省身的怀疑。
想到这儿,她自己倒是笑了。她曾经以此生不会收徒的借口赶走了许多人,陶省身便在其中,如今却突然冒出个弟子,陶省身怕是会记恨她罢。
“过来,”玉琴转身又坐了回去,看着拘谨的苏望星,问,“接下来你如何打算?”
“什、什么?”
“我已经将收你为弟子的话放出去了,如今怕是整个灵墟都知晓了,你要作何打算?”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见她点头,苏望星接着问,“昨天晚上那个领头的人是谁?”
“你不知道他是谁?”这倒令玉琴感到意外,但转念一想,此人没有修为只是一介凡人,大抵是膳房的人,不了解灵墟的人事关系也正常,于是给她解释说,“代执掌门陶省身,灵墟宗主的亲传弟子。”
苏望星回忆了一下昨晚二人的称呼,捋了捋,“宗主的弟子,称呼您为小师叔,所以您是他师尊的师妹,也就是宗主的师妹了?”也就是那群饕鬄的师叔祖了?
玉琴点点头。
“扑通”一声,苏望星在玉琴诧异的眼神中响亮地跪了下去,“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然后又给她磕了一个响亮的头。
看玩笑,这么粗的大腿不抱她是傻的吗?她的师尊是宗主的师妹,那宗主就是她的师伯,天呐天呐,她得奋斗多久才能爬到这个位置!她甚至还能跟着这位师尊去到宗主的面前说话,这是她这些年来梦寐以求的事啊!她都要被这意外之喜砸晕了!
“……”玉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草率的拜师,有些忍俊不禁,不过她向来不喜欢繁文缛节,如此这般也挺好,“起来罢,你既入我门下,便要忘却曾经的凡尘过往,莫要再执着于尘世浮华。这是一个新的开始、是新生,从此以后,你便叫‘星月’。”
苏望星呆愣许久,内心万分不愿,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得点点头。
“甚好,待会儿你便拿着我的令牌去你原来的管事那里,他们知道该如何做,然后你就收拾好东西搬来玉珠峰,”她看向窗外云雾缭绕的山峰,“这里客房众多,你随便选一间罢。”
苏望星欲言又止,却见玉琴疲倦地摆了摆手,让她退下。
她只好先将心中最大的疑惑忍住,然后转身离开。
玉琴又撇头去看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才取下帷帽往里屋走去。
山腰的膳房里,有六个人围了张桌子,目光灼灼地盯着放在桌子中心的令牌。
枕衣挠挠头,不确信地问:“咱们真有个师叔祖?”
乐闻收回目光,重新拿起自己的书,淡淡地说:“的确是真的。这位师叔祖名号玉琴,是师尊的小师妹,曾被誉为灵墟第一美人。”
枕衣听到“美人”二字,眼睛一闪,凑到乐闻跟前问:“这种风云人物我怎么不知道?”
“你除了吃还知道什么?”此话一出,枕衣龇牙咧嘴就要揍她,庭岚和大胜赶紧去把她给拦了下来,乐闻也识趣地远离了她,淡定地翻了一页书,继续说,“除了你,不知道的人多了去了,因为那都是两百年多前的事了,而且她在两百年前就闭关清修、不问世事,几乎快被人淡忘了。”
枕衣听了,歪头看向稳坐桌首的望星,“你怎么勾搭上的?”
“顽皮,”苏望星一副老长辈的慈祥模样,“怎么跟师叔说话呢?”
众人沉默,纷纷给枕衣让路,苏望星被这架势吓到,赶紧改口:“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各位坐各位坐,站着多累啊。”
苏望星在心中抹泪,想来她也是他们这群饕鬄的饲养员,地位怎么就这么卑微呢?
乐闻拿书挡住了半张脸,瓮声瓮气地小声说:“这位师叔祖曾放话此生不收弟子,就连……”她将声音压得更小,“就连陶师伯都被拒绝了。”
一群人像是吃了什么大瓜似的,皆是一惊,齐齐看向苏望星。
他们的脸上好像都写着:你凭什么?
她能说她也是才吃到这个瓜吗,还吃到了自己身上……
“或许、或许是当初年少夸下海口,如今年岁渐长,时常感到孤独寂寞冷,就招个徒弟解解闷……”这么说岂不是显得她就像个宠物?不行不行。于是她又补充道:“也或许是看我天赋异禀,是个修仙奇才。”
他们选择性地忽略了她后边的话,互相讨论道:“也是,宗主都有二百五十余岁了,那师叔祖也得两百多岁了罢?一个人在那偏远的玉珠峰,确实好孤独。”
一直沉默的飞思突然说:“可陶师伯若是知道了,怕是心中会有不快罢?”
“飞思思啊,陶师伯又不是小孩子,犯不着为了这种前尘往事心绪波动。更何况,”乐闻继续用书捂嘴,“若非师叔祖拒绝,陶师伯就拜不了宗主为师,还不一定能当上如今的代执掌门呢……”
“这就叫什么……”枕衣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那个词,干脆乱说一个,“福祸相依。”
坐在她身旁的庭岚眼中含笑地看着她,说:“是因祸得福。”
枕衣胡乱点头,“对对对,就是因祸得福!”
苏望星撑着下巴看着他们俩,状若无意地说:“庭岚啊,你可得好好教枕衣用成语,别老是让她闹笑话。”
枕衣瞪着她,“你找揍是吗!”
庭岚则眼角微弯,对苏望星浅笑道:“那是自然。”
众人朝他们投去暧昧的目光,枕衣转头又去瞪他。
大胜看着桌子上的玉牌,百思不得其解,又问笑得正起劲的苏望星:“可你究竟是怎么拜上师的?”
说来……她自己都还没搞清楚呢。玉琴似乎并不打算告诉她,看起来也没想询问她昨晚为何想要闯入禁地。
既然如此,索性瞎编:“前几日在山林偷吃,被她老人家给逮住了……”她无辜地看着在座诸位,“本来以为我要被赶出去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哪知道就莫名其妙就成了你们的师叔……”
枕衣拍着桌子激动不已,“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就你那三脚猫的工夫还天赋异禀?!她分明就是、就是……”她都要哭了,“她就是馋你的厨艺!”
“……”
苏望星默默吐槽:你这个样子,像是她馋我身子似的。
“我也舍不得你们啊!”她再次戏精上身,掩面垂泪道,“但是如果把她惹急,我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们了!一想到你们晚上饿得睡不着,我就心痛啊……”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了,否则笑声要憋不住了。
“原来如此……老苏啊,你也别太伤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即使你上了玉珠峰,你也依旧是咱们组织的高级成员,你没事的时候还可以下来给我们做做清蒸鱼、麻婆豆腐、红烧排骨……”大胜难受地掩面,害怕伤心的泪水从嘴角流下。
啊,多么悲伤啊。
苏望星使劲憋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所以,你们千万别声张,要是让其他人知道,说不定我就真要被赶出灵墟了。”她继续压低声音,“那我就再也不能给你做好吃的了。”
众人认真地点点头。
“兄弟啊——!!!”突然一声哀嚎把六个人都吓了一大跳,只见彭筠乐像个滚石一样朝苏望星冲来,整个惯性差点把她砸出内伤。
“大、大……”她人差点被撞散了,有气无力地说,“大可不必……”
彭筠乐死死地熊抱住她,哭喊着:“兄弟啊,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他是真的舍不得她,和她的菜。苏望星就像他的老师一样,让他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差劲的厨艺,也是她让他吃到了不曾尝过的美味佳肴。
“行了行了,怎么搞得我像是要没了似的……”苏望星把他推开,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好好长进厨艺,别偷懒!我可是要不定时下来抽查的。”她看了看其他五个人,“你们,帮我督促他。”
庭岚拍了拍彭筠乐的肩膀,叹息道:“彭彭啊,如今你就是咱们的主心骨了。”
彭筠乐目光扫过这五个饕鬄,心底一寒。
有些事,终究是要自己去面对的……
看他这个样子,苏望星于心不忍,于是拍拍手重振士气,“好啦,既然今天大家都在,那咱们就去大榕树下烧烤吧。”
众人一阵欢呼雀跃。
“唉,可惜那两个欢喜冤家外出修行了。”
“你还为他们可惜?他们在外面吃好的喝好的,只怕是餐餐顿顿都比咱们好,还是可怜可怜自己罢。”
“……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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