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无赖
谁能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
原本疤痕丛生的脸,就像是被细细打磨了似的,平整柔润得看不到任何瑕疵,像苍白的冷玉……也像是透彻的寒冰。削薄的唇紧紧闭合,颜色是浅淡的暗红,看起来润润的。干净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她还没见过谁的鼻子这样好看,像是山峰直冲云霄的凌厉气势,但又完全不显得突兀,而是让人莫名喟叹:还真有人能长这样?
整个就是老天爷精心雕刻而出的艺术品,给人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神性,唯独唇缝的弧度带了丝丝野性,勾得人生出渎犯的欲念,但又惧于他冷若冰霜的气质,以至令人陷入冲动与压抑相碰撞的境地。
苏望星咽了咽口水,鬼使神差地慢慢伸出手,想去摸摸他莹白的鼻尖。
漂亮的凤眸缓缓睁开,红瞳往下瞥了瞥与自己鼻子只有分寸之遥的手指,顺过去对上了对面那双迷惘的眼睛,他面无表情地说:
“作甚?”
尴尬……
苏望星赶紧拿手小幅度地扇了扇,一脸凝肃地对他说:“魔尊你鼻子上刚才停了只苍蝇,我把它赶走了。”然后强装镇定地把手收回来,对他堆起了一个纯洁无害的笑脸。
魔尊冷淡地看了她一会儿,又闭上了眼。
苏望星看他没什么反应,松了口气,索性坐在地上,悄悄咪咪仰视他。
啧啧啧,不愧是祸水啊,他当着得起这称号。
刚才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傻了,手都忘了收回来。以前他还是一张丑脸时,唯独那双眼睛生得极美,记得她第一次照镜子时还对此颇为动容,如今他给自己换了张好看的脸,倒终于对得起那双眼睛了。
这技术……要不他和她一起回去吧?他去当个整容医生,绝对能声名远扬、闻名遐迩。
想及此,她揉了揉自己的脸,莫名有种吃了柠檬的感觉。
“魔尊,问你个事儿。”她酝酿了一下,然后问,“您能不能……也给我换张脸啊?”她盯着他,只觉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开心,美貌果然赏心悦目,“我要变成个大美女,回去惊艳所有人!”
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最最重要的事。
“魔尊,咱们之前的那个约定……”她看他眉头拧起,以为他忘了,赶紧提醒他,“就是在幻境里,咱们还立了字据的。”
“字据呢?”他语气随意,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
“字据……”她有些心虚,揉了揉发疼的心口,“幻境里什么都是假的,那个字据我又带不出来……”
“那便算不得数。”
苏望星愣了愣,惊异地问:“那你在南苍那会儿说的,又凭什么算数?”
云中月终于拿正眼看她,目光移至她捂住的心口,讥讽道:“你说呢。”
她腾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耍我?”
“你还没想明白?”他就这样平静地回视她,直言道,“你只能依附于我。”
苏望星突然觉得他那张脸也没那么好看了,甚至是面目可憎。
是,她确实仗着他的身体过了几年舒坦的日子,但在没有找到他之前,她还不是照样那么过日子,苦是苦了点,但也不至于被欺负成这样。她承认他们的关系并不平等,但不代表她就该低贱卑微、任人宰割!
她放下手,握成拳头,咬牙切齿地说:“无赖!”
云中月浅浅地挑了挑眉。
她真是恨极了他这幅高高在上、自信满满的样子,“我只能依附于你?谁给你的自信?”她狠下决心,叉腰充气势,“今天就把话说清楚了,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分道扬镳!”
说完,她扭头就往外走,直接穿过了紧闭的房门。
就他才能解开封印?她还就不信没有比他更厉害的人物了!
苏望星气冲冲地走出庭院,环顾四周之后微微有些惊讶。此处岚光温煦,雾气缭绕,溪流叮叮淙淙轻快流过,瀑布气势如虹飞流直下,在阳光的照耀下,点缀上了七彩流光。
然而她此刻无暇顾及优美风景,她捂住心口,只觉眼前一阵亮一阵黯,她赶紧远离流水,害怕脑袋一栽直接砸进去。
有什么绯红的花拂过她的鼻尖,带来若有若无的香气,落进清澈的溪水里,发出细微又清脆的叮铃声,同时破碎成了金色微光,像萤火虫似的飞远了。
她愣了愣,转头看去,只见身后还有稀疏几朵绯色的花飘来,她忍住心口的疼痛,朝微风拂来的方向走过去,穿过一片碧翠的竹林之后,视野逐渐变得开阔,她来到了一个悬崖上,痴迷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巨大且繁茂的树冠开满了绯红色的花朵,花朵细小柔美,扑簌而下就像是渺渺微雨,落下地面的时候发出细密的叮铃声,然后碎成金色的微光,幽然飘绕在整个树木附近,犹如信徒一般簇拥着至高的圣物。
此木不应人间有。
她慢慢走进花雨之中,看无数花朵穿过自己的身体,它们似乎能够感知到她的存在,化为微光之后纷纷将她萦绕。
她走过去,伸手抚上金色的树干。忽然,心口猛地一痛,她靠着树干缓缓滑下,最终跪倒在地,急促地呼吸。
云梦泽上的轻风吹过,挟着花朵往山下飘去。
自苏望星离开之后,云中月一直没动,直到房门被人推开,血腥味随着一阵压迫感袭来,他抬眼将来人打量一番,淡道:
“潜渊,许久不见。”
潜渊拖着满身伤痕,慢慢走来,“将救命恩人抛在门外,自己睡屋里,这便是你们云中氏的家教?”
云中月也不恼,还悠然地隔空给他递了杯茶。
潜渊接下却没喝,神色渐渐变得迷惘。待到茶凉,他才收起脸上抑制不住的悲哀,默默喝下冷茶,“既然你活着回来了,我与你们云中氏便两不相欠。”言罢,他将空茶杯扔了回去,转身就走。
“慢着,”云中月叫住他,“你可知锁棘所在何处?”
“锁棘?”潜渊想了想,“鬼族冥王?”
云中月微微诧异,“她继任冥王了?”
潜渊冷笑道:“她不仅继任冥王之位,还与金庭联了姻。”
云中月不语,神色复杂。
“你可知她是与谁结的亲?”潜渊笑意加深,调笑似的看着床榻上的人,“无暇,你未婚妻的胞弟。”
听罢,云中月森冷地看着他。
潜渊可不怕他,继续说:“情敌成了妯娌,倒真是有趣。”他瞥了云中月一眼,拿出长辈的口气说起教来:“你呀,两次都栽在女人手里,长点记性罢。”
云中月冷笑,“你又何尝不是?”
此次若非他出手相助,这个老妖精恐怕也跟着那个雍门的女人灰飞烟灭了。
潜渊的眸子瞬间变为竖瞳,冰冷地看着他,“我与青梧至少真心相爱。你呢?”他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刻薄地说:“光羽背叛你,云中氏满门被灭;锁棘背叛你,你被分裂神魂。你——又好到哪里去了?”
话音刚落,他被人狠狠踹出了门,这一脚来得实在,让他好不易愈合的些许伤口再次裂开,潜渊仰天长啸,瞬间变回原身,杀意凛冽地盯着屋子里的人。
云中月缓缓走出来,赤红的眼瞳晦暗不已,阴沉地对蛟龙说:“你找死。”
看蛟龙凶神恶煞地扑来,云中月失了所有耐性,手中瞬凝火球,跃上半空往他背后砸去。一红一黑两道身影在半空里纠缠,打得火光四溅。
潜渊受了重伤,根本不是云中月的对手,从头到尾都落在下势,若非云中月手下留情没往他鲜血淋漓的心口攻去,否则早就一命呜呼。
见他疲态渐出,云中月施法将他缚住,直接给摁进了冰凉的水潭之中。
而他则静伫在潭边冷眼旁观,顺便洗了个手。
一朵绯红的花飘过他的耳畔,落在了他的肩上。他站起身来抬手拂去,那朵花落在水面,叮铃作响、破碎成光。
见此,原本淡漠的神色蓦地一僵。
潜渊破开水面出来时,云中月已经没了影子,见天边飘来的绯花,他凌厉的竖瞳瞬间散去,愣了愣,“这是……永偕花?”
来到山顶悬崖,云中月看着盛放的花木,眸光微动。
神古巨木,开花了……
他抬起右手,看了看手上淡去的伤口,大抵是昨晚他无意碰到巨木,鲜血沾染上去,才让神古巨木开了花。
那棵神古巨木,便是上古时代遗留下来的最后一株圣姻神木,不畏水火,有叶无花,唯独沾染神祇鲜血才会开出绯红色的花朵,谓之“永偕花”,意为永世相偕,因此成为神族嫁娶的圣物。而云中氏的鲜血亦可使其绽放,云中氏族也因此被称为神族遗脉。
他未曾见过永偕花,因为上一次神古巨木开花的时候,乃是他父亲母亲成亲之时。
眼前闪过他们的身影,云中月的神色落寞下来,慢慢走进了花雨之中。
绯红的花落了他满身,微光在他脚边环绕,四边都是细微的叮铃声,像风铃,亦像精灵的吟唱。一切的一切要将他推入一个至幻至美的梦境。
他以为经历种种苦痛,自己已然失去了欣赏美的耐性,然而此刻他只觉得奇妙。
永偕花,竟这样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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