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僵持
话音未落，苏望星一把甩开他的桎梏，四步并两步拼了命地往回跑，可还没跑多远她就被人定住，浑身动弹不得。
“魔——”剩下的话被人捂在她的嘴里，她看到从乘舆上下来了三个人，俱是蒙着面罩，只余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她，四个人合力把她捉上了乘舆。
飞鸟挥动翅膀，拉着乘舆往外飞去。
苏望星的疯狂挣扎让那几个人十分恼火，有人抬起巴掌想给她一耳光，却被人拦了下来。
“不能伤她，云中月指不定在这女人身上设了什么法术。”拦住他的人谨慎地说。
苏望星凝目，隐晦地动了动手腕。
那人继续说：“先离开魔渊再说。”
其他三个人安静下来，冷漠地看着苏望星做无谓的挣扎，她知道这个办法行不通，于是闭上眼睛蹙起眉头做出十分痛苦的模样，浑身止不住地抽搐。
他们果然按捺不住，疑惑地面面相觑。
“她这个样子，怕是要死了罢？”有人突然说，“这样子如何向冥王交差？”
“无碍，”假扮云中月的那个人平静的地说，“冥王只说把人带过去，没说是死是活，做好我们自己的本分就行。”
苏望星听了他的话，一时没了办法，只好浑身一挺装作晕死过去。
看她这副模样，其他人俱是一惊，诧异地问：“真的死了？”
感到有人来探鼻息，苏望星暗自扼住自己的呼吸。
“这凡人没呼吸了。”
那人正要收回自己的手，苏望星突然猛地坐起，狠狠咬住了他的手指——他吃痛，狠狠踹向她的肚腹，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连贯顺畅到让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刹那间，苏望星手腕上的红丝骤然迸发出保护的屏障，能量传输的阵法轰然开启，源源不断地从云中月那边汲取法力，用以保护这一端的人。
此时的云中月正在大殿与众魔修商议攻打金庭的计划，忽觉左手手腕突来紧束，他垂眸看去，左手的红丝正紧紧地握着他的腕骨。
红瞳倏地一滞。
魔修们正在大殿上互相争论、喋喋不休，余光闪过一阵刺眼的红光，眨眼间，王座上的人已经不见踪迹，只余几簇尚未燃尽的星火。
护身结界迸发而出的红莲业火将一切都烧灼得连灰都不剩，除了苏望星。
然而他们正飞在半空中，下面便是滚烫的岩浆，护身屏障只能保护她不受到他人的伤害，却不能让她飞起来。
苏望星紧紧闭着眼，握住右手手腕，在抑制不住的尖叫声中直直坠落下去。
她以为等待自己的是滚烫的岩浆，都已经想象好了那种烧灼肌肤的剧烈疼痛，却没想到下一秒是落入了一个温暖干净的怀抱，周身都是好闻又熟悉的冷香。
她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直直将他拥住。
云中月把她紧紧抱在怀中，低声安慰道：
“别怕，我来了。”
听到他在耳畔的低语，苏望星终于哭了出来。
云中月凝视下面涌动的岩浆，继而抱着苏望星直接往悬崖露台回了她的寝殿。他把她轻轻放在床榻上，拿过被子裹住了她瑟瑟发抖的身体。
云中月起身的时候，苏望星一把拉住他的袖摆，匆忙问：“你要去哪里？”
他又退回来，摸了摸她的发顶，温声说：“我去给你倒些热茶来暖暖身子。”
“不用，”苏望星哀求道，“你留下来陪陪我……好吗？”
听到她的话，云中月转身回来半跪于床沿旁与她平齐，低声叹道：
“抱歉……”
苏望星凝视着他的眼睛，迟迟未说话。
云中月见她的目光渐渐变得迷茫，他抬手，想要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痕，然而他还未触碰到她的脸，苏望星的话就让他顿住了所有动作——
“你还会送我回去吗？”
云中月的瞳孔骤然一缩，明明他的手指距离她的脸只有咫尺的距离，他却忽然觉得……他怎么都触碰不到她。
“你会放我走吗？”
苏望星哑着声，近乎呢喃，又问了一遍。
他攥紧了自己的手，然后收了回来，沉默不语。
苏望星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他的脸上，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最后还是云中月泄了力，他反问道：“你就那么想回去吗？”
苏望星盯着他，眼中渐渐蓄起了泪，她松开咬着下唇的贝齿，声音颤抖地说：
“对！我就是想回去！我在这里不开心，很不开心，我没有安全感，所有的一切我都格格不入，我就是个异类！我不想卷入什么纷争，我只想单纯的活着，没有烦恼没有痛苦，我只想要简单的生活啊！”
云中月整个人定在那里，愣怔的看着她。
苏望星说完也傻在原地，她方才一股脑说了这么多，不计后果、任意发泄，完全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可是……他会难过吗？
苏望星看到云中月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的神色渐渐变得迷惘，然后落寞地垂下了头。
苏望星心中那堵摇摇欲坠的围墙轰然倒塌，眼泪跟着一起瞬间落下，她冲过去抱住了他，紧紧地环着他的脖子，哽咽着说：“对不起……”
云中月慢慢抬手环抱住她的腰，低叹着抚慰她：“你没有错，错在我。”
“我一直都觉得这些是一场梦，我不敢相信爱情，我也不敢相信你……”她把脸埋在他的肩窝，温热的眼泪顺势而下，落在他的锁骨上，滑下的时候留下浅浅的一道痕迹。
“我怕连你也只是一个梦……等我醒过来，只有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苏望星抽泣着，云中月则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不停地哄着她，等到她渐渐平息下来，像个孩子一样窝在他的怀里，疲倦地睡了过去。
他把她轻轻放在床榻上，而她则不安地揪着他的袖子不放，云中月无奈，和衣躺在她的身旁，侧着身子长久地凝视着她的睡颜。
她被囚在这里，一点也不开心……
云中月想到这里，心里像抽空了一般，唯一的慰藉，便是他能肯定她对他是喜欢的，至于是不是爱，他已经不奢求了。他离不开她，也无法让她快乐起来，这样彼此折磨下去，她对他的那一点喜欢或许都会被消磨掉。
云中月闭上眼，内心复杂又苦涩。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被人从外面叩响，云中月褪下外袍让苏望星抓着，随即起身瞬移至殿门，快速打开走了出去。
众魔等候在殿外，侍从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戍宫大魔走上前来，神色肃穆地禀报：“尊上，已经查出来了。”
云中月没说话，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那几个人并非魔族之人，是鬼族。”戍宫大魔磨了磨后槽牙，继续说“宫内也有他们的人，已经被我们拿下。”
众魔议论纷纷，有眼尖的魔修瞥到云中月不耐地拧起了眉头，赶紧让其他魔修住嘴。周围顿时鸦雀无声，云中月侧目看向戍宫大魔，眼神阴鸷冷厉，“定要审出幕后主使。”
“遵命！”
鬼族……
云中月眉头紧皱，袖摆一甩，往摩罗宫外走去，“去绛尘那里。”
绛尘的府邸并不在魔渊之中，而是在距离魔渊不远处的一座洞府里，云中月乘着奢华的乘舆到达他的府邸时，绛尘就候在外面，似是一直在等待他。
见他下车走来，绛尘皮笑肉不笑地向他行礼：“尊上大驾，蓬荜生辉。”
云中月没有看他，径直往洞府里走，绛尘见怪不怪地跟着他走了进去。
云中月直接坐上大堂的主位，一脸阴郁地盯着这下面正在沏茶的绛尘，“说罢，你和锁棘又在搞什么鬼？”
绛尘的动作顿了顿，接着，一边继续沏茶一边悠然自得地说：“尊上何出此言？”
“摩罗宫这百年来皆是你在驻守，你与鬼族的瓜葛别以为我不知道，刚才的意外若说你没有插手，你觉得我会信吗？”云中月额角凸起的青筋彰显了他此刻的怒气，“我失了魂魄，可不是没了脑子。”
绛尘走过来，把茶杯递给他。
云中月没接，只是冷然地看着他，绛尘则平静地把茶杯放在了他旁边的案几上。
“锁棘想见你。”绛尘抿了一口茶，接着说，“她也想见见你带回来的那个凡人女子。”
话音刚落，案几上的茶杯瞬间粉碎，云中月的红瞳里似有火光闪耀，仿佛下一秒就能喷出火来，但面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
“这魔族还轮不到你们说了算。”
绛尘看向案几上溢开的茶水，也冷下脸来，“鬼族与魔族同样深陷囹圄，尊上也确实应该去冥府与冥王商议一番。”
“商议什么？如何攻打金庭？”
绛尘听出了他话语之中的别有深意，于是说：“她当初是与金庭联姻，但也是迫不得已。其中内情我不便多言，她见到你自然会阐明一切。”
云中月的神情逐渐变得不耐。
上次在上阁时，绛尘与他交接魔族事务便提及了此事，虽然知晓了这百年来魔族与鬼族尚有联系，但攻打金庭一事他并不想有鬼族插手，一是锁棘目前身份尴尬，二是敌我目前尚不明晰，虽然他也不信锁棘会背叛自己，但这两百年但种种，他不能不谨慎行事。
“我有我的考量，你既退出摩罗宫，便无须再插手。”云中月冰冷的视线风轻云淡地扫过绛尘的脸，“绛尘，若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试探我的底线——”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戾气尽显，“休怪我不念往日情分。”
“底线？”绛尘笑得神秘，“那个凡人已经成为你的底线了吗？”
“是。”云中月的毫不犹豫令绛尘都愣了愣，他继续说，“所以，别想打她的主意。”
“你爱上她了？”绛尘甚至感到很诧异，“你连光羽都未曾爱上，竟爱上了那个毫无姿色可言的凡人？”
听到那个名字，云中月神色倏地一冷，他陡然爆发的念力把绛尘震出几丈开外，桌椅也跟着碎了一地狼藉。
绛尘背抵墙面，在漫漫烟尘中听到云中月低沉冷郁的声音：
“你逾矩了。”
绛尘咬着牙双膝叩地，待尘烟散去，他看到那张仿佛用千年玄冰铸成的脸，此刻终于有了丝其他的神情……那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和，即便是绛尘都忍不住心中胆怯，命悬一线的危机感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他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
“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云中月淡淡拂过自己衣袍上的灰，收回阴鸷的目光起身走了出去。
绛尘这才松了口气，感到云中月已然离开，他化出鬼族传来的密报，上面是锁棘嶙峋如骨的字迹：若要鬼蛊解药，助我达成所愿。
他狠狠将其碾碎，随即跌跌撞撞地走到门边唤来下属，问：“凡间还没有消息吗？”
“派出去的魔翻遍了整个西岭，并未发现她们的踪迹。”
“废物！”绛尘暴喝道，“西岭找不到，那就给我去北原、去东州、去南苍找！”
下属领命退下，绛尘却久久伫立在原地，愤恨的一拳狠狠打在旁边的石墙上，坚硬的墙面瞬间在他手下裂出深浅不一的缝隙。
他正火大，然而方才离开的魔修又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惊声大喊：“不好了长老！”
绛尘抬目朝他看去。
“魔尊设下的结界个洞府都困住了！”
绛尘匆匆去看，果真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云中月的结界里，别说人了，就连声音都传不出去。他的脸色瞬间逐渐变得铁青，袖中紧紧攥住的拳头更是止不住地微颤。
“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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