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五章

西明寺大火第二日，官府发布了火灾的通报，无人伤亡这一条，就是那道姑的意思。道姑到底是什么人？

        她是嘉诚公主的孪生妹妹，当朝圣人的姑母。安史之乱时，她们姊妹二人被送至道观避难，四年战乱平息后，却传言她已疾病故去，只嘉诚公主一人返回宫中。

        为了安抚魏博田绪，贞元元年六月十二，她的姐姐由“武清”徒封“嘉诚”，下嫁给了魏博节度使田绪，田绪拜驸马都尉。不久前去世，被追赠赵国公主，谥号庄懿。

        嘉诚公主对大唐而言，只是众多下嫁的公主一个。20多年后，她那场不甚完美的婚礼，却开启了出降的新规制。

        贞元二年（786年）五月，嘉诚出嫁时，德宗亲自到望春亭饯行。跟长林公主出嫁时一样，送嫁的厌翟车破得不能坐。

        用于出嫁的厌翟车，按照礼制，车厢上要用翟羽的装饰，红色、紫色的各种丝帛垂吊四周，车架华贵飘逸；横辕上还应有香柜，设有香炉、香匮、香宝等，附着龙螭之类的装饰，以此彰显皇家气度。

        但动乱几年，长安城的城墙都千疮百孔，这雍容华贵的厌翟车也不复往日。

        出嫁当日，皇上特改用帝王专用的金根车为她送嫁。周身金箔装饰的帝王车辇，带着平定战乱后重塑的皇家威仪，带着朝廷对藩镇的安抚之意，送她去了远隔千里的魏博。

        不想这此后数年，皇家出降就沿用了周身金光熠熠的金根车。

        听闻姐姐出嫁改封“嘉诚”，道姑自己改名“嘉信”。孪生双花，一诚，一信。诚信二字合为一词，是对大唐荣耀的坚守和信念。她虽以假死之名，消失在皇家籍册之上，消失在市井百姓的闲谈之中。但是，这是圣上对她继续修道的默许。她的父亲，德宗，从法门寺迎送佛骨，向世人彰显了自己的对佛法的信奉。她的匿名遁世之举是一种两全之策。

        但是，她“嘉信”行事之名，也只有皇帝及其身边亲信知道。吐突承璀就是其一。

        西明寺大火，她把重伤的吐突承璀带回道观，在用他的名义把火灾事情给隐匿了起来。

        这通天的手法，神不知鬼不觉，无人深究，无人起疑，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把西明寺的一切秘密又藏起来了。

        办完这些事，她决定亲自去永宁坊魏博节度使的官宅会一会那个人！一个掌握了你秘密的人，是需要提防的；一个背叛了你的人，是需要及时采取行动止损的。嘉信，对她的最后一分柔软，这次彻底没了。

        入夜，长安城并未完全睡去。嘉信以真容亲自到访，让魏博府的灯火一时半会儿不能灭。

        空空儿在石磨码头远远的看见了南来的画舫灯火。

        芸娘日暮时分，就寻机就摸进了魏博官宅，藏身一个角落，只等时机出来。

        那个俊俏的磨镜少年，一路上被不少小娘子围住，还是把芸娘跟丢了。他行至魏博官宅后门处，见藤条枝蔓伸出院门，无人修剪，就歇下了。这种藤曼不修正的宅邸，多半是无正主居住的，就留着一两个看门的小老儿。在这歇一晚，不会有人来赶，也算是清净了。

        空空儿带着铁牛上了画舫。这座画舫看似寻常，长不过三丈，高不过一丈，船中二层画舫上挂着灯笼，可见坊内烛光映衬出的曼舞身姿。

        一切，毫无异象。

        可空空儿刚站定，画舫离岸，这些幻想就消失了。她所站立之处，是座腐烂之气熏腾而起的沉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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