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这不对!”
奔跑中的红鸟忽然间停下了脚步,错愕的看向四周:“有什么东西……变了。”
“就在刚刚。”
因为红鸟没有告知的突然停下,而险些一个趔趄摔倒的京茶:“???”
他本来的怒气都变成了好笑,回过身依旧伸手要把红鸟捞过来:“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变了,不会是在说天气吧?我知道大阴村和外面的时间流速不一样,我又不瞎,当然看见了雨早就停了。”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吧?还不赶快去找池翊音?”
进入大阴村之后,京茶的力量被压缩到极致,他现在唯一能用来保护红鸟和他的工具,只剩下了他本身的体力。
这种失去掌控,无法应对可能危机的感受,令京茶恐惧。
他几次试着去拽红鸟,但一直都和他默契十足的红鸟,却偏偏在这种时刻唱起了反调,倔强的停留在原地四顾,却坚决不肯和京茶一起走。
“等一下,不是雨,不是……”
红鸟眉头紧皱,焦灼着喃喃低语:“好像是游戏场重新回来了,箱庭,箱庭和我们之前知道的不一样了。”
因为楚越离,也因此红鸟曾经对池翊音的调查和了解,他很清楚构成箱庭的故事应该是怎样的,那是属于池翊音的力量,与池翊音一脉相承的温和下肃杀,是绅士面具下被暗无天日束缚的狂暴,连空气中都充斥着压抑低沉的紧绷气氛。
但是就在刚刚那一瞬间,红鸟却敏锐的察觉到,箱庭里的风,变了方向。
那不再是属于池翊音。
他能感觉得到,他刚刚所奔向的,已经不再是池翊音的所在地。
更像是……他更加熟悉的“故人”。
曾经抗争了十二年的游戏场。
那片本来被阻隔在新世界之外的阴云,又重新回来了。
过往的规则与协议,那些被隐藏在宽容怜悯之下的自私恶意……重新回到了风中。
京茶焦急的不断回身看向身后,周围的村屋在在黑暗中像是绰绰鬼影,沉默的矗立着危险。
他只担心会有人趁着这个时候追上来。
如果只有他自己,倒是好说。不管是生是死,都用拳头来说话。
但问题在于……红鸟在他身边。
他那个在围困之下根本没有自保之力的同伴,就在他身边。
如果他死了或是重伤,就没有办法保护红鸟,在没有觉醒力量的帮助下,他也没有信心敢拍着胸膛说,绝对不会让红鸟受到半分伤害。
当时在汤珈城,当京茶看到满身是伤,会被一点微小的声音吓到颤抖的红鸟时,即便他没有说,但心里却是愤怒的。
愤怒于那些NPC对红鸟的伤害,更痛恨他自己。所以他暗暗发誓,不会再让红鸟经历相同的事。
但现在……
“红鸟,不行,我们必须立刻走。”
不远处的喧闹声已经越来越近,摇晃的手电筒偶尔晃过来都令京茶心脏紧绷。
他终于忍不了了,不由分说将红鸟一把扛起在肩膀上,咬牙向前面的黑暗处奔去。
“你想要去哪个方向就给我指路,但我们绝对不能在那里等着村里的人追上来。”
京茶咬紧了牙关,低声骂了一句:“该死的!”
如果不是那个叫什么秦大的,还有楚越离,他们也不会莫名其妙的背个锅。
红鸟像个麻袋一样在京茶肩膀上左摇右晃,感觉自己快要晕车吐了。
但迷迷糊糊中,他忽然回想起了之前楚越离说过的话,以及最重要的……京茶在见到楚越离之前,曾经在另外一个时空,落入了神婆居所。
那里是大阴村多年来一直封闭,却没有村民想要离开的最核心理由。
如果说大阴村有什么变化,那与之对应的,神婆的居所也一定会发生改变。
红鸟猛地瞪大了眼睛,连忙拍着京茶的后背:“快!我们去神婆那!”
京茶连原因都没问,立刻脚下调转了方向,往记忆中神婆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的信任,不仅是后背,而是敢将自己的未来与生命,他的人生,力量,全都交给红鸟支配。
但很奇怪。
京茶很确定自己是在向着记忆中的方向奔跑,大阴村的模样,他早就跟着楚越离看过了数个时空,记得牢牢的绝不可能有错。
但是现在……
“你刚刚说,有东西变了?”
京茶皱眉:“你说的没错。大阴村,和原本的地形不一样了。”
不仅仅是房屋细微的变化,甚至是整体的格局,以及最重要的神婆居所。
原本用来供奉邪神,绘制着阵法的那片土地,变成了与京茶记忆中截然不同的模样。
他真实的见过神婆居所,更见过神婆本尊,几十次杀死神婆又眼睁睁看着神婆复活,他咬牙撑过漫长的绝望,却也在这个过程中,准确无误的记下了神婆身边的物品和摆放位置。
就算让他手绘地图,也不在话下。
可是现在,却不仅是京茶见过的五通神,黄鼠狼,还有其他更多本应该在教堂才出现的东西,却出现在了这里。
红鸟皱眉。
但随即,他跟着京茶的指示,也错愕的发现了不少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大阴村的东西。
“卧槽!不是吧?”
红鸟目瞪口呆,吓得破了音:“这不是汤珈城的高塔吗?”
就在京茶背后,红鸟眼前,他看到了原本应该在汤珈城的石像鬼,竟然盘踞在大阴村的屋顶。
红鸟被关在高塔监狱五天五夜,对那些石像鬼印象深刻,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来。
但更要命的是,他随即就发现,不仅仅是这一点变化,也不仅是来自于汤珈城的“入侵”。
而是整个游戏场,都在向这小小箱庭靠拢,向其中生根发芽,取而代之。
原本矗立在门前的石狮子,变成了巨石雕像,刻画着身披盔甲手握盾牌长剑的骑士,树下翻倒的棺材半掩着,一只烧焦的枯瘦手臂耷拉在外,更远处的草丛里窸窸窣窣,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我的妈呀!”
红鸟吓得一个激灵,嗷嗷叫着抱紧京茶,催促他赶快跑:“要追上来了!嗷嗷嗷!!”
“神婆!快去神婆那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就在他们说话的间隙,周围突兀出现的那些石像鬼和骑士雕像,也已经“活”了过来,慢慢转头看向他们。
一双双眼睛死死盯住京茶两人,红鸟顿觉毛骨悚然。
他张开双臂,本能的护住京茶的后背,绝不让石像鬼有机可乘。
高塔监狱的时候,他就知道来自于石像鬼的攻击有多痛,所以,他绝不会让京茶有机会知道。
而京茶也已经察觉了背后传来的细微响动,他往上颠了颠红鸟,头也不回的加快速度冲向神婆家的方向。
石像鬼发出尖锐的嚎叫,刺耳的大喊声震得两人头晕,但京茶一步都没有停,只凭借着风带来的声音左突右闪,在觉醒的力量被压制的情况下,将自己的战斗本能发挥到极致,终于从包围过来的石像鬼中突围。
却在冲进神婆家门前的那条小路的瞬间,愣住了。
“红鸟……”
京茶错愕的喃喃,在红鸟的追问下,也让他转过身往神婆家的方向看去。
“和我记忆里的
,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京茶的表情逐渐严肃,与红鸟对视的瞬间,都看清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身后就是追过来的石像鬼,前面却是情况不明,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的神婆居所。
不到一秒的时间里,两人已经做出了决定,不等石像鬼再追过来,已经默契的拔腿就跑,冲向神婆家的方向。
奇怪的是,就在两人迈过神婆家门前高挂的匾额的瞬间,无论是石像鬼还是摇晃着跟上前的焦尸,都顿住了脚步,像是失去了猎物的鬣狗,在匾额下迷茫的打转,失去方向。
“这……”红鸟皱了下眉。
但不等他说什么,就看到从门内走出的楚越离。
学者也在。
两人距离极近,看姿势甚至是学者主动扶住了楚越离,让他那条瘸腿不至于用力过多,可以依靠在自己身上借力。
如果不是红鸟很熟悉之前的学者,他甚至会以为两人是同生共死的搭档。
“你们这是?!”
红鸟震惊指着两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学者满脸黯然,似乎刚刚发生过什么让他伤心的事,直到看见红鸟才收敛起了之前的情绪。
反倒是楚越离,一直都神情淡漠,好像早就看透了这一切,预料到了红鸟两人会找到这里,对此并不意外。
一切尽在掌握。除了池翊音之外,没人再能勾动他的情绪。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了?”
学者先是惊喜,随后指了指自己身后,道:“神婆不在,你们来也是白来一趟。我和楚越离要去另一边的广场,他认为池翊音应该就在那里。你们要一起吗?”
京茶下意识看向红鸟,等着他拿主意。
红鸟看了眼学者身后,犹豫了一下。
毕竟学者不是他的同伴,要说信任,那还太远。也并不是不存在学者欺骗他,并不是想让他节省时间,而是想让他错过重要线索的可能……
但楚越离并不准备浪费时间等待红鸟两人,在对池翊音之外的人,他并没有什么耐心,已经搭着学者的肩膀准备转身离开了。
红鸟见此,却反而放下心来,回身向京茶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
——在找池翊音这件事上,永远可以信任楚越离,并且楚越离不会做出任何对池翊音不利的事情。
红鸟这一点信任还是有的。
而现在,他们的利益和池翊音的利益是相同的。
“小楚,你确定池哥在广场吗?”
还没见过完整大阴村地形的红鸟一头雾水:“村子这么大,说不定池哥跑到别的地方了呢?”
楚越离只是轻笑了一声,并没有回答。
京茶翻了个白眼,抬手恶狠狠拧了红鸟腰间的软肉一下,疼得红鸟顿时“嗷!”的一声,没忍住喊出了声,连眼泪都出来了。
红鸟双眼含泪的向京茶看去,用眼神问:你打我干嘛?我说错什么了吗?
京茶:“…………”
在楚越离面前丢人,他弄死自己同伴的心都有了。
但京茶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头毛,还是强忍着耐心给红鸟说明大阴村的情况。
尤其是他之前在和楚越离走遍其他时空时,所看到的那些场景。
那一段经历使得京茶对大阴村的地形熟念于心,他很清楚,大阴村根本就没有学者口中的所谓广场。
再加上他们一路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些本不应该出现在箱庭,而应该是在游戏场里的东西,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广场正是箱庭变动后的产物,而它的来源,很有可能就是红鸟之前感知到的游戏场。
——游戏场接管了箱庭,使得本来应该是新神试炼
场的箱庭,彻底失去了独立性,被系统和游戏场干扰。
京茶不相信池翊音感受不到,毕竟池翊音才是亲身经历,并且亲自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整个故事的人,他才是最应该清楚哪些东西会有,哪些东西来自于游戏场人。
这种情况下……
以京茶对于池翊音的了解,他绝对会直抵核心,深入探查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且试图扭转局势。
池翊音从不掩饰自己对于愚蠢的厌恶,他冷漠得像是根本就不曾生存在社会中一样。
但是同时,京茶也清晰的感受得到,池翊音对于世界,算不上冷漠。
或者说,那是掌控欲。
池翊音或许并不在乎世界,但如果谁想要从他手里抢走世界——比如现在箱庭发生的事情,那就足够激怒池翊音。
那是对于野兽领地的侵略。
胜负欲极强的池翊音,不会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发生。
“广场既然是后面才出现的,而且神婆并不在自己家里……”
京茶皱眉:“有没有可能,秦大根本就是神婆杀的,反而把这件事嫁祸给我们?”
他顿时暴怒:“妈的!之前在其他时空就应该多杀神婆几次!”
刚准备夸赞自家同伴聪明的红鸟:“…………”
算了,这傻兔子,聪明不到三秒。
他叹了口气。
但握着京茶手臂的手从来没有松开。
两人都紧紧跟在楚越离身后,红鸟压制着京茶,不让厌恶楚越离的京茶做出出格的事。
京茶倒是想要堂堂正正靠着自己的力量去找池翊音,但红鸟却理智的知道,能被对变化最敏感的学者信任,就足以说明楚越离现在对于箱庭里新的变动,是最清楚的。
想要寻找池翊音,谁来都不如楚越离。
京茶咬牙切齿,红鸟却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顺风车而已,你生气什么?”
“你看,这不就相当于我们利用楚越离,让他为我们打工了吗?这样一想,是不是就觉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京茶:“…………你说这话的时候,可以小点声。楚越离在回头看你。”
红鸟心中一悚,抬头看去时果然正对上了楚越离皱眉看过来的眼神。
他悻悻的笑着摸了摸鼻子,刚准备狡辩……啊不,解释,却看到楚越离的视线并没有落在他身上。
而是越过了他的肩膀,向他们身后看去。
红鸟心中疑惑,也跟着扭头向自己身后看去。
然后他就看到,那些原本被隔离在牌匾之外的石像鬼,都因为他们离开了神婆家周围的范围,而重新跟了上来。
并且不仅仅是石像鬼。
整个村子,都逐渐在被黑雾吞噬。
黑暗从远方侵袭,迅速笼罩了整个村子,一栋栋村屋都被吞没,像是怪物张开了血盆大口,将整个大阴村连同山林都一口吞没。
即便不远处有灯光,但也逐渐消失在了黑雾后面,被遮得严严实实,只剩下隐约的亮光。
以及惨叫。
似乎有村民们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从远方响起,但仔细辨认的时候却又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声声“呼哧”、“呼哧”的声响。
好像是猛兽在捕猎时压低了前肢,发出的威慑声音。
令人毛骨悚然。
红鸟错愕,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毛一层层立了起来,让他僵硬得甚至死死抓着京茶松不开手。
这是……游戏场对于箱庭的全面入侵。
从进入游戏场到现在十二年,这还是红鸟第一次看到游戏场彻底撕破了平和的假象,露出内里侵略性十足的残酷一面。
系统从来都不想要玩家们快
乐的存活下去,能看到玩家们崩溃着痛苦死亡,是系统的趣味之一。
但即便如此,过去的系统行为,都被层层规则所束缚,不曾稍微背离两个对立阵营达成的协议。再危险的副本,也总有一线生机存在,让玩家们不至于全都陷入孤立无援的绝望中。
可这一次……
红鸟不知道,楚越离却看得清楚。
这一次,掌握了整个游戏场的,不是系统,更不是黎司君一方。
而是世界意识。
被池旒攻击之下重伤的世界意识,拼上了一切殊死一搏。
它主动撕掉了伪善的面具,不再上演什么为了全人类命运的伟大戏码,而是真真切切的让自己的私心占据制高点,将整个游戏场都当做了自己的养分,拼命的从玩家身上汲取力量,想要以此来补全被池旒伤到而失去的那一部分。
整个世界连同游戏场,在楚越离的视角中都被切割得破碎,每一条逐渐扩张的裂缝都清晰可见,世界的危机不曾脱离他的视野。
他看到,游戏场充斥着绝望的嚎叫声。
在新世界之外,没能在新世界开启的瞬间及时进入新世界的玩家们,都在游戏场和副本中惊恐的挣扎,嘶吼,质问游戏场和系统,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但是过往对于安乐的贪图,现在都成为了催命的刀。
他们不曾认真对待游戏场,不曾勇敢的为自己的生命负责,那游戏场,也就不曾认真将他们的生命看在眼里。
——那一声尊称的“幸存者”,只是对每一位玩家平等的祝愿。
却不意味着玩家真的会幸存到最后。
很多玩家直到游戏场彻底撕破脸的这一刻,才终于看清了游戏场冷酷残忍的内在,知道了有关于世界和游戏场的真相。
可是,不论他们想要做什么,都已经太晚了。
世界毁灭的齿轮已经启动,在缓缓运行,而游戏场将要倾倒的轰隆声震耳欲聋,一切都已经在快速滑向不可逆转的深渊。
曾经因为神明的怜悯而被定格的时间与死亡,在这一刻,终于重新轮转。
死亡再一次的找上了所有玩家。
被定格在现实中濒临死亡那一刻的恐惧,终于重新被他们记起。
一个个副本在破碎,天塌地陷。
身在其中的玩家就像是身处于漂泊的小舟,在怒吼着掀起风浪的大海上无望的航行,即便撑过了这一秒,也不知道下一秒自己的命还在不在。
他们太渺小了。
在来源于世界的力量面前,所有人都不过是蝼蚁,面临自己的死亡,连拼命争一争的机会都没有。
只能绝望的跟着风浪,祈祷下一秒不会一个大浪打过来,掀翻小舟。
游戏场在哭泣。
新世界之外的每一寸空间,上千万玩家,都在逐渐崩塌死亡。
那些玩家死亡后的灵魂与意识,在被世界意识疯狂吸纳,转化成为自己的力量。
池旒很清楚如果自己没能彻底杀死世界意识,就会激怒世界意识,让它疯狂,让它为了保命而不择手段,为此,很有可能会危及到游戏场内的每一个人。
但池旒不在乎。
“属于他们自己的命,他们自己都不曾为自己战斗,又怎么能期待着别人为他们自己的生命负责?”
打火机开关时的清脆声音响起。
一点亮光点燃,烟雾飘散。
池旒侧首点燃了唇间的香烟,然后慢慢仰起头,单手插兜,居高临下的看着整个游戏场的崩溃。
她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但那双钢蓝色眼眸里,却只有一片冷漠,并不曾为此而受到任何影响。
无论是喜悦还是悲伤,哪怕是一丁点的
幸灾乐祸……全都没有。
就像是没有生命,没有情感,绝对理性的机器人。
她只是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记录,观察,分析。
然后根据自己的需要改写世界。
萧秉陵站在池旒身后,一如既往。
站在山林最高处的两人,就这样垂首看着脚下村庄和山脉的震动塌陷,对此无动于衷。
但萧秉陵犹豫了一下,却难得打破了自己在池旒身边的安静乖巧,说起了自己在负责劫持新系统数据库的时候,所看到的事情。
尤其是新系统会选择池翊音的原因。
“新系统曾经在独立的小数据库里留下了运行日志,说明了它之所以会选择池翊音的原因。”
在池旒感兴趣看过来的眼神中,萧秉陵沉默了一瞬,还是道:“新系统认为,您对世界太过冷漠,并不会庇护所有人类的存活。而池翊音,如果他成为新神,会庇护全人类。”
“正因为如此,所以新系统选择帮助池翊音。”
“包括箱庭的建立,以及这场试炼。”
萧秉陵并不认为池旒做的有什么错。
他将池旒视为自己的神,并且即便是他自己的想法中,也并不觉得池旒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不论是萧秉陵本身的经历,还是跟在池旒身边的时间里,他都看过了太多愚笨痴傻的存在,见多了恶心的人性并对此厌烦不已。
甚至他在进入游戏场之前,也偶尔会想,如果世界毁灭就好了,如果所有蠢笨之人都死光了就好了。所有不合格的人都死亡后,世界一定就会干净很多。
或许正因为如此,所以有着相似的想法,并且有能力将它付诸成为现实的池旒,才会如此的吸引萧秉陵,让他甘愿为此奉献生命与灵魂。
但就算他再如何对新系统的结论嗤之以鼻,他还是清醒的知道,正如他们计划中会来劫持新系统一样,系统的权限对于玩家来说,是极大的助力。
甚至可以说,当新系统选择了池翊音,成为第三方独立的存在,全力支持池翊音通过试炼的那一刻开始,池翊音和其他所有玩家,就已经站在了不同的高度。
他是踩在系统之上的高度,那是离天空更近的地方。
萧秉陵对新系统和池翊音再不屑一顾,却也想要让池旒赢得这一场战争,想要看着他的神主宰一切。
因此……
“会长,您或许……可以暂时伪装成池翊音的行事风格。”
萧秉陵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新系统之所以没有选择您,并不是认为您的能力不够,它只是因为您过于优秀而在畏惧于您,所以,您可以……”
“可以了。”
池旒淡淡出声,打断了萧秉陵的话:“不必再说。”
萧秉陵刚起个头,池旒就明白他想要说的是什么了。
让她带上面具,变成“池翊音”,表现得更加怜悯善良一点,对那些她所厌恶的人多一些温柔。
不外乎如此。
既然新系统选择的是池翊音这样的行事风格,那他们这一方只要伪装成“池翊音”,不就可以达成目的了吗?
将属于池翊音的优势,抢到自己这一方。
但池旒并不准备这样做。
虽然很少有人能骗过世界意识和系统,但池旒很笃定,如果她想要去做,就一定会成功。
她只是,不屑于去做。
骄傲与自尊都不允许她变成另外一个人。
——还是她看不上的那一面。
“池翊音啊……我的小怪物。”
逐渐侵占了整个大阴村的翻滚黑雾中,站在山巅的池旒如同站在云上,远离尘世的一切危险,高傲得如同一直站在最高
点的神明,不曾低头看一眼人类的绝望与苦难。
她轻轻仰头,殷红的唇间吐出一口烟雾,随即低低笑出了声,勾起胸膛的震动。
“他一直都戴着一张可笑的面具,将自己真实狠戾的人格隐藏在面具之下,以为只要这样,就能欺瞒过那些愚昧的东西,融入社会。”
池旒轻笑着问:“但这对自己,又何尝不是侮辱?”
“我不曾做错的事,凭什么要我来戴面具,装模作样?”
池旒的眼眸很冷,她坚定得不曾动摇过自己的信念哪怕一刻。
哪怕暂时的表演和改变可以帮助她获得强大的助力。
但她的骄傲,让她不屑于去做这样的事。
“我对世界的态度始终如一,所有愚笨的人,都没有存活下去的资格。即便在系统,或是黎司君面前,我也依旧是这个结论。”
“——当我成为新神的那一刻,所有无法达标的劣质生命,都应该成为世界的养分。”
“正如现在。”
池旒笑着往山下一指,道:“就算世界意识每天表现得善良无害,到最后不也只是愚弄生命的谎言?它还不是,在屠戮生命,将人类作为自己的肥料。”
“它甚至连正大光明做这些并且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香烟碾灭在池旒修长漂亮的指尖,她漫不经心的垂眸,仿佛透过层层黑雾,一直看到最下方大阴村里拼命奔跑的几人身上。
“多可笑。人们只因为一个温暖的假象,就心甘情愿的相信世界意识,觉得游戏场不敢杀了他们,觉得一定会有人来救他们。可事实却是——圣人已死。”
“轻易将自己的生命交给其他人照看的人,逃避推脱自己责任的人,想要浑噩在暂居区苟且安全的人……都是死不足惜的生命。”
“当他们放弃了捍卫自己的生命,为他们自己和世界而战,缩回自己的壳子里时,就应该想到这一天。”
“被他们放弃的生命,也会放弃他们。这才叫公平。”
池旒低笑着,单手插兜向前一步,碎石从悬崖上掉落。
而狂风吹拂起她的发丝与衣角,像是振翅欲飞的鹰。
她微微侧身,冰冷的眼眸看向身后人,道:“既然我和池翊音,都各自认为我们所持有的才是正确,那就让我们来看看……究竟谁的‘正确’,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吧。”
话音落下,池旒张开双臂,唇边勾起一丝笑容。
然后猛地向悬崖下倒去。
她那张俊容上毫无惧色,甚至在吹拂而上的狂风中仰起头,下颚线绷出漂亮的弧度。
她在哈哈大笑,畅快淋漓的疯狂。
萧秉陵毫不犹豫的紧随其后,也跟着从悬崖上一跃而下,紧跟着池旒坠向下方的黑雾。
他们本有可能不被黑雾吞噬,却主动冲进了战场,与侵占箱庭的游戏场正面相对。
池旒抬眸,勾唇轻笑:“Hell,Wrld。”
从与她的战斗中狼狈逃离的世界意识……再一次见面了。
亲手毁掉世界的感觉怎么样?
池旒唇边的笑容逐渐扩大,钢蓝色眼眸中是疯狂至极的透彻,在这场世界命运的转盘上,她压上了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
赢者通吃,败者死亡。
就看你……敢不敢赌了。
世界意识。
箱庭在颤抖,天空与大地都在崩塌坠毁,就好像隐匿在箱庭背后的世界意识,也在畏惧于池旒的疯狂。
大阴村的村民们还不等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塌陷的大地吞噬,惊恐的尖叫声和哭喊声混杂成一片。
而已经跑出了村子聚集地,虽然跌跌撞撞但总算是进入了
广场的红鸟等人,终于有时间喘口气,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大阴村在颤抖中崩塌,四散的烟尘掩埋了所有的哭嚎,生命在死亡。
只有广场这一片土地依旧安然无恙。
所有勾画着金色纹路的地面,都佁然不动,似乎与大阴村划开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在昏暗的黑雾中,那些金色的纹路猛然亮起,像是融化的黄金与火焰在地面上流淌,勾勒出没有人能够读懂的字符与图案。
而在广场最边缘的符咒一角塌陷,轰然巨响中,露出了通往地下的漫长甬道。
楚越离似乎早就知道这一切,他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迈开腿走向那个方向,准备进入地下。
而红鸟两人依旧呆立在原地,愣愣的看着这场属于箱庭与游戏场的浩劫降临。
好在楚越离最终还是想起来,这两人好歹也算是与池翊音有关联,因此他回身看了两人一眼,挑挑眉,示意道:“你们准备死在这里?”
“我不会拦着,就是请死得远些。”
楚越离彬彬有礼的礼貌请求道:“不要让你们的血肉,污染了先生将要成神的大地。”
京茶:‘…………’
他很想冲过去揍楚越离,但是红鸟却沉默的握住了他的手,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说的对。”
红鸟主动转身,拽着京茶快走几步追上楚越离:“走吧,去找池哥。”
这种时候,任何还留在大阴村的,不论是村民还是玩家……恐怕,都连全尸也不会剩。
没有拯救的必要了。
红鸟最后深深看了眼被黑雾吞噬的大阴村,然后狠下心,毫不留恋的向前走。
“池哥在前面等着我们。”
红鸟拍了拍京茶的肩膀,压低声音劝道:“等和池哥汇合了,就有人制得住楚越离了,到时候你再告状。”
京茶心满意足。
楚越离似乎听见了,却没在意。
当一行人最终进入地下甬道之后,广场上本来缺陷的那一角,也重新恢复了原状,将大地上的侵略封锁在外。
像是,新系统拼尽全力咬牙为池翊音坚守的最后防线。
而地宫之中,池翊音仰头,若有所思的看向自己头顶。
“我好像听见……”
“世界与生命,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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