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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他看向两人的眼神是多么的怒其不争,到了现在的境地他也从未想过退缩,这两人竟然如此对他?

        一时间愤怒和不解涌上心头,周处他想到自己所面临的败局、所要承受的压力,他现在恨不得将这两人一刀斩了!

        但若这个时机他再如此作为,只会更加动摇军心。他深吸一口气,待到缓过劲来,对楚王赵王说道:“你们若当真为了自家兄弟考虑,现在只能和我一起为他们博一个出路,而不是先打击己方士气!”

        楚王和赵王面面相觑,他们自然知道周处说的不无道理,但这仗再打下去,结果又能好到哪里去?

        局势已然到了颓然之际,若他们此刻再不动手,等真正没有退路之后又当如何?可是看周处如此模样,他们也不好继续说,便沉默了下来。

        忽然门外传来士兵的报讯声:“报——”

        周处愣住,让人进来:“怎么回事,对面要攻过来了?”

        传讯兵说道:“我后方三十二城,均已被朝廷军队占领,那些军队已经朝我方前进,预计明日即可与我军相遇!”

        “什么?”周处双手握住传讯士兵的肩膀,大力摇晃,“你刚刚说什么?我等后方三十二城怎么就没了?朝廷哪里来的军队?”

        楚王赵王听闻此事也不禁心惊,朝廷所派发的军队,户部过了明路的确实只有文质和吴克己两支,他们在都城也不是没有眼线,可是眼下后方的军队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真有军队不吃朝廷粮饷,也能支撑几万大军的行动吗?倘若朝廷真的处处都算计到了,那他们这次清君侧,是不是也是对方预料之中的?

        他们不敢去想,不敢去猜,任凭心中的恐惧蔓延。

        周处则更为颓然,他双目无神,直视前方,刚刚还像一只妄图发出最后一击的老虎,现在则丧失了一切精气神。

        后方没有了,他们回不去了,前后夹击又怎么赢得了。

        “我们还有十万,我们还有十万人!”周处忽而振奋起来,拉着楚王赵王说道,“来,我们一起把城池都夺回来,后方守备空虚才会遭此一劫,但只要我们把城池都夺回来,我们还有希望!”

        楚王却一把甩过他的手,含泪说道:“兄弟,别折腾了,让兄弟们安安稳稳过好日子不行吗?大哥向来爱民如子,侄女儿估计也不差!”

        周处看着他,就要发怒,旁边的赵王找准时机抽刀往前一送,血流如注。

        周处颤抖着转过头,看向赵王,血不断地从他的口中出来,他用最大的力气向着赵王问道:“你为什么?”那声音气若游丝,说完他便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倒了下去。

        无视周围人的惊讶,赵王抽出刀,叹道:“在我等死后,将头颅摘下,作为投名状交予文质,告诉他,这些兵只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放他们一条生路。”

        谋士似乎明白了什么,对着赵王和楚王就是一拜。

        赵王坦然受了他这礼,然后抽刀自刎,楚王也随即拿起刀干净利索地抹了自己的脖子。

        他们死前是众人敬仰的王,面对死亡也不曾畏惧。他们死后不会有万人叩拜,也不会有史书扬名,只有一道文字将他们记载:文帝二年,诸王清君侧,举兵三十万与我军战于惠水,不日溃败,楚、赵二王自裁请降。

        此时,还想去惠水和诸王联军对战一番的荀之宣并不知道,他想要对敌的军队统领在听闻他占领后方城池之后竟然利索地选择了投降。

        文质看到对面谋士托着三王头颅时,心里还有些怅然。对方的军队皆以卸甲,失去了主将的他们就像是失去了头狼的狼群。

        文质命人将残兵收拢,准备战后一同押送到都城,之后则处理随行的世家。

        迟到的荀之宣发现敌人已经没了,还有些不高兴,可随后他便被文质安排过来的任务淹没了。

        当初只管打不管治,才会留下那么多已成痼疾的世家,现在军队都来了,总不能还让人继续舒坦过日子。

        董先也是非常忙碌,当初投奔几王的世家们非常多,收拢土地,整治吏治,皇帝又安排了不少御史过来,对当地渎职的官员们进行处置,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们十分忙碌。

        这场战争之后,百姓们也急需朝廷救援。当初周处他们为了搜罗军需,将百姓们的粮食提前收割了一大半,只余下一小半作为这些百姓的口粮。可就剩一半,还要交税,一家人都吃不饱,更有不少人家都吃上草根树皮了,那还有力气进行秋收。

        最后由军中做主,匀了一部分粮草给当地百姓,又传信朝廷,言明此地缺粮一事,提议免去当地今年税收。

        谢凉看后,不可置否,把文书批了。

        现在朝廷都知道自己这边打了胜仗,联系到董先之前的举动,不少人也猜出陛下在这里面肯定下了不少功夫,心中暗惊。

        朝中风气顿时一肃,当谢凉提出要丈量土地,清查隐户一事居然没有受到阻止,更有世家大族联名上书,说愿意将自家的土地献给朝廷作官田。

        收到这样的文书,谢凉的内心有些复杂,原本这些人要死要活就是不愿意自己去丈量土地,现在都主动献地了,不过一场战争,威慑竟如此之大?

        其实世家们的心思也不是不好理解,如果让谢凉自由发挥,很可能是抄家灭族一点钱都拿不到,但自己献上土地,好歹能保全自己明面上的财产,免得陛下过多惦记。

        这时候这么做的都是聪明人,那些不聪明的谢凉也没惯着,直接说当初绘制舆图的工作文将军还没做完,朕准备让荀小将接着做。

        文质是老将,素有威望,办事严明,旁人自是不敢欺瞒。但他们对荀之宣不了解啊!不就一运气好的年轻将领吗?这一场仗都没打过呢!

        你说之前夺下三十二城?那不是城中都没几个守军了吗?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他们试图交一部分隐瞒一部分。

        只要这小将军漏了点什么,他们都能少交一大笔。何乐而不为?年轻人总比老油条好糊弄的。

        荀之宣干活确实不一样,他没有仔细派兵去核查世家们的真实田亩数量,而是把各个世家的话事人都聚集起来,直接说我也懒得一下子去搞这么多的事,你们自己说自家隐田多少隐户几何,若有隐瞒且旁人举报,但第一个举报的人可以获得其中十分之一的财产。

        巨大的利益诱惑之下,原本团结的世家们出现了分裂,他们纷纷指责其他人有欺瞒之举,而为了不让自家的财富被敌对的世家接手,一些世家也开始主动暴露自家其实有所隐瞒。

        相比起文质将军直接带兵清丈的作风,荀之宣此举则让世家们把最直接的矛头对准了与自己为敌的世家。他们无力与朝廷相对抗,但记恨与自己早已不合的死对头这种事他们做起来实在是轻车熟路。

        于是,最终荀之宣以极快的速度打击了所有的世家,顺道将世家们的财富都送往了中枢,并且自己的名声也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至此,朝廷内部的隐患已经被一并根除,而此时谢凉继位才不过一年半。

        当文质提及投降的士兵将会遭到怎样的处置时,谢凉思索了片刻,便提笔回道:“他们本是我朝的百姓,不过是听令而行,今虽有过,但大过不在布衣,朕欲依旧例,分田散兵。”

        解散这些士兵的武装,并且给他们分田地,这是最简单的做法。除此之外,谢凉还免去了当地一年的赋税。

        说到底,已经快到秋收了,若真把这么多人都流放,这么多的土地就这样白白荒废掉,对朝廷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荀之宣迎来了一个县令,他是陛下考核出来的人才之一,听说当初他在农学和经典上获得过优等,陛下认为他很适合做县令这份工作,便把他派来做县令。

        新来的县令年岁不大,但安排起事务来足够有条理,战争过后的土地非常萧瑟,即使有军队分粮,吃的还是不够用。

        县令做主让城中大族开粮仓放粮,缓解当下之急。原本对于一个在本地没有丝毫背景的县令,大族们自然是能敷衍就敷衍,只是现在对方背后代表着朝廷,因此话语上也多了不少分量。

        战后的处理工作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进行了下去,因为处理得当并未造成过多的损失,朝中也得到了一大批财富与土地,百姓们获得了田地,生活也将会安稳。

        给百姓耕种的名义上都属于官田,不可买卖,也或多或少抑制了土地兼并的风气,之前的世家想要通过吞并普通百姓的土地而壮大实力的做法在现阶段可谓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谢凉长舒一口气,若土地过于集中在某一群人手上,天下迟早会不稳,而她作为皇帝,自然要把这个因素掐死在萌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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