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元孟丹则是说道:“臣见陛下愁眉不展,故而忧心。”
谢凉心中一动,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看向面前的御林军统领,忽而笑了:“元卿不忧心自己的差事,反而忧心朕,可谓忠臣。”这人虽然不太爱说话,在她面前也规规矩矩的,但却是真心为她考虑的人之一。
谢凉解释道:“朕只是在为朝中人才不足一事发愁。”
元孟丹想了想,答道:“陛下开察考、推州学,即使人才不足,也只是现在一段时间,等之后朝中只会人才济济。”
谢凉不可置否,说道:“今后自然会越来越好,只是眼下的困境还需解决。”
元孟丹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陛下曾留几位世家子弟为舍人,不知他们与陛下相处如何?”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谢凉,当初自己考核时依附于朝廷的世家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好像派了几个族中俊才过来,当初自己都把他们圈为了舍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这些人的能力见识确实不错,处理事情起来也得心应手,但是若要下放到地方做长官,还需要多待些时日。
尽管目前谢凉还在忧心,但该办的事情依然有条不紊地办了下去,而伴随着这几场战争而来的收税方式的改变,也直接被谢凉以律法的形式固定了下来。
即租赁官田者需上交每年粮食收成的一成,而自家有田产或租赁大户土地的农民只需要交固定比例的税额便可。
朝堂上对此议论纷纷,陛下刚登基没多久就频繁改变旧制,难免会让人不服气,陆丞相对此没什么表示,但刘谦却按捺不住了。
本来户部的事情就够多了,陛下还要改革旧制?马上就要到了收税的时节,若真让陛下这么干,户部到年底都别想休息了!
一些数据早已核算好,陛下说变就变,怎么也不在朝廷上和大臣商量些许?如此急功近利,哪怕是真为了这天下,也该多加考虑才是。刘谦有些着急了,当今陛下贤德,怎么就做出这等乱天下人心之事?
刘谦不禁开始为陛下担忧,这接二连三的举措,都是会影响陛下威望之事。可陛下一意孤行,朝中竟然无人阻止,就连陆丞相也缄默不言,那些御史们倒是隔三差五就朝陛下进言,但他们说的都是些什么?还有说修建皇陵劳民伤财,不该修得如此华丽的。
先帝的皇陵已经足够简朴了,今日才加上一些装饰墓葬,就惹了那群御史的眼?这种劝谏能有多大用处?
他再次拿起笔,写了一封文书揣进袖口,预备朝陛下进言。此刻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曾与陛下站在不同的方向,他正在一心一意为这位自己曾看不起的天子思考起长治久安之道。
谢凉在翻到刘谦劝谏的文书时,还有些惊讶。此人向来谨慎,不愿多出头一寸,生怕陛下因此找上他的麻烦。可这次为了有可能存在的危难,竟然全然不顾自己原本的立场,开始向当下的君王进言。
自己在臣下内心到底是个什么水平,谢凉自己还是有数的,不是母狮子就是母老虎,平日里他们能少和谢凉接触就少接触,生怕皇帝哪一天找上自己。
如今刘谦敢为了朝廷社稷向自己直谏,已经是忠臣的作风了。谢凉轻笑一声,原本固执的刘尚书都已经做出了改变,朝中的改变更是可想而知。
不过她虽然知道刘谦此举并未有什么别的意思,但谢凉也不会居然因为他的劝谏就停下自己的步伐。最后刘谦的劝谏不是没有效果,思考到各州县突然变化不方便统计运输税粮税银的问题,她决定让大家先熟读条例,第二年才正式执行。
朝中发生的一切最能直观反应的地方就是太学,得知此事的太学生纷纷批判陛下不循祖制,但随之而来的则是又一次的辩论,反方和正方无论辩论结果如何,明年开春之后,都得去找农户实地调查政策的结果。
远在淮南的红袖和在北地的陆难行两人则是就此事通了个信。他们二人虽然觉得改革税收可行,但在某些细节上另有分歧。
红袖主张沿用他们在淮南的措施,官田收粮私田收银,陆难行则想无论官田还是私田,都收税银。
他给红袖说道:“在淮南,地势平坦,哪怕是在官田耕种的人运输粮食也不会太过不便,可天下之大,官田所在之处不肯能总是平坦的土地,我们只让种私田的人交税银,种官田的人也要花上不少钱把粮食送到府库。”
想到天下之大,以及自己这一路走来见识到的方方面面,他叹道:“朝中之人只觉得税收减免,他们怎知百姓们每年花在运粮上的银钱已经远远超过税收所需!”
红袖收到陆难行来信之后,心中也颇为震撼,决定再给陛下写信,提议全国上下都改为收税银,但也被陆难行阻止。
她原本还有些疑问,但在陆难行的提点下想到陛下如今推举政令也并非一蹴而就,明白了开始的时候不能把步子跨得太大,不然容易适得其反。朝中的那些人虽然很难切身体会百姓的难处,但他们却是决定和百姓相关的政令是否能顺利施行的人。
红袖合上书信,只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她出身贫苦,家里遇上了旱年揭不开锅,不得已只能将她卖掉。红袖还记得父亲当时哭着对她说:“儿啊,别怪爹,爹若不卖你,你迟早会被你爷爷拿去换粮啊!”
卖了她,她至少能在新主家这边吃饱饭,而不卖她,她命都可能没了,所幸她遇到了谢凉,当那个与她同岁的女孩问她要不要跟她走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然后则是朝代倾覆,新朝建立,税收比前朝末年少了七成,但收税的方式没有丝毫改变。她还记得小的时候,家里总要和里长大人一起租上几辆车,运上好久的粮食去交税。
朝廷自然不会派官员下到乡里来运输税粮的,但若有人没有交税,官差大人们就会过来,把家里能抵钱的都拿走。每年租车的费用实在不少,那钱省下来可以多养活两个红袖,交税方式即是如此,租车的钱要高过田赋的钱,高坐庙堂的人又怎么会想得到呢?
红袖静下心来,整理了一下手头的事务,决定上都城一趟。
她既然知道的阻碍者为哪些人,自然也要开始行动起来了,坐以待毙向来都不是她所喜欢的风格。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过去,天下各处也逐渐安定下来,文质他们也带着大军回到了朝廷。
此次带兵的三人及军师董先论功行赏,吴克己封了侯,荀之宣得了兵部的职位,文质因早有爵位,则多加了一个骠骑将军的军衔。
其实若让谢凉来说,她认为荀之宣年纪虽小,但未来定能成一员猛将,只可惜在对周处的战斗中,他一直处于后方,且还未曾真正与敌军交手,除了给他在兵部一个职位,她也无法在明面上赏赐更多。
但荀之宣显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相当于公费出游了一年,回来还有了官做,真是幸运极了。
至此,朝廷安定了下来,谢凉的生辰也快到了。
这是谢凉登基之后第一次生辰,各方对此十分重视,各州长官的礼物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送来,力图让陛下满意。
少府令特地把谢凉生日当天要用的物品清单呈上来,看看陛下是否满意。谢凉对少府令的讨好不可置否,但也没有拒绝对方的安排。
朝中之人对这位新帝的喜好有着共同认知,都道新帝节俭,不喜奢华,因此帝王寿宴也不会过多讲究排场。只是陛下寿辰,总会有些浑水摸鱼的,所以规格若太低了,也会让大齐威望受损。少府令显然想到了这些,所以只是在先帝寿辰的基础上减免一成,恰如其分。
大齐既然代了前朝,也是全盘接受了前朝的附属国,有些附属小国不愿再依附大齐,只要他们不惹事,大齐这边也不会说什么,只是通商就给停了。
而在大齐的西北部,有一个叫希云的部落,已发展至十万人,数次请求前朝封其部落首领为王,未果,又请求先帝为其加冕分封。考虑到当时国内实在需要休养生息,不能再有战争,先帝愉快地同意了对方的请求,并决定把这个麻烦扔给后来人。
后来人谢凉觉得不太行,希云部落的资料她已经看过,对方是追逐水草而生的部族,自身并不会耕种,只能通过与大齐通商兑换相应的生活物资。而每当大旱之年到来,整个部落生活就十分困难,隐隐有向大齐进军的意向。
先帝也曾面临过对方因为旱灾妄图攻打大齐边境的情况,那时候先帝直接勒令一批商人前往边境卖粮,价格还要公道,朝廷会给予补贴,得了足以过冬的粮食,希云部落才安分了下来。
朝廷也损失了一笔银钱,但损耗相对于真正开战来说则是不值一提,更别说至此之后还开通了不少通商点,朝廷还借着边境的商贸大赚了一笔,双方和睦,各有所得。
但谢凉深知,这些人不过是表面安稳,一旦又遇到灾年,他们又会挥师东南,双方迟早会对上,如今的和平不过是表面。更别说对方扼腕着沟通西北诸国的要道,有他们在,大齐的商队总是不能向西走太远。
此次寿宴,他们作为大齐的属国也派遣使者过来贺礼,以示对大齐的尊敬。与此同时,还有二三十个小国和部落也派了使者前来,且均献上了礼物,表达着自己对大齐的恭敬。
谢凉每次看到他们呈上来的礼物清单,总觉得心脏有地方隐隐在痛,她忍不住揉了揉额头,对着陆丞相说道:“这些小国送过来的礼物价值不足白百金,朕却要按照礼节回馈价值千金甚至万金的礼物,实在过分!”
陆丞相一遍喝着茶,一遍说让陛下消气,虽然朝贡往来是亏本的,但至少没有打起来,用钱能买来的和平不比打仗死人来的好吗?
谢凉明白这个道理,她也明白了为何父皇这么不愿意庆祝生辰,看着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财富,要给八竿子打不上的人送过去那么多,还得好吃好喝供着,对方还可能会倒戈相向,这感觉真的不是特别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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