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任谁也知道,朝堂辩论自古以来都是有大才者为之。
红袖是什么人?陛下的侍女!上过学吗?上过,和陛下一起学习!当过官吗?当过,之前是侍女,之后在淮南做陆难行的副手,没有个具体官职,只知道在陆难行前往北地之后,她成了名副其实的淮南州牧。
可即使这样,在朝中的大臣们依然不觉得红袖有资格与他们辩论。
他们家族不知出了多少个州牧,哪轮得到一个才当了一年州牧的小丫头跟他们说话?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他们中多数人也并未将这次辩论当一回事,只是因为陛下相邀,不得不来参加罢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朝堂辩论之时,这一天,红袖第一次穿上了朝臣的服饰,来到了她之前从未踏足过的大殿。
双方相对而坐,红袖这边加上她自己只有四个人,但对面则是以刘谦为首,加大小官员三十余人。陆丞相和文将军等一些官员被陛下排除在辩论之外,充当此次辩论的裁判。
双方刚一坐下,朝臣这边就开始发难:“不知红袖姑娘此次前来是以何等身份?”
红袖抬头,看向对方说道:“自然是以辩手的名义而来!”
“哈哈哈哈——”对方笑了,“往前再数三百年,也没有一个婢女敢做辩手,更何况就凭你们几人,真以为能够辩过我等?”
他说话时眼睛也朝着红袖所带来的三个人望去,满是轻蔑。
这三人衣着简朴,有一人手上老茧极厚,面上消瘦,看上去并不似读书人,另外两人则好些,但他们无处安放的手也表明了他们的紧张,不像是见过大世面的。
带这么几个人来参加朝堂辩论,于她又有何益?
红袖也看出了对方的不以为意,她忽而拍手叫到:“说得好!”
对方一愣,不知道眼前这人是怎么了?
红袖没等他反应过来,继续道:“多谢大人称赞,那我红袖将是第一位站在这朝堂之上与众臣辩论的婢女,自此史书上必有我红袖的名字!”
“你你”对方指着她,愤尔甩袖,“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先辩论为好!”
红袖点头:“既然如此,论地位,红袖位卑,斗胆先问上一句,不知诸位可知以当下的税制,百姓交税几何?”
刘谦道:“这有什么难的?”他思索片刻,而后说道,“百姓们如今赋税每户每人需交一百二十钱,外加田租三十取一。”
红袖又问:“这田租三十取一是如何计算?”
刘谦身后一小吏则走出说道:“一年粟米稻谷,按田亩数估算亩产,分三十取其一为田租。”
红袖笑了:“如你所说,天下百姓不仅要交田租,还要交人头税,可这两项赋税为何不能一起算?”
对方怒道:“这几样怎么能一起算?无田的商户不交田租,有免税之权的贵族又能抵部分田租,若是人头税和田租一起算,那他们如何?”
红袖脸色不变,倒是多看了那官员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说没见过如此蠢物:“既然他们本就有减免的地方,那原本加在田租里的一部分不收少收便是,为何会如此麻烦?”
对方脸上涨得通红,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刘谦一手将他拦住,继续说道:“小姑娘,你可能不知道为何朝廷收受的田租必须为粟米!”
他缓缓道来:“天下粮仓不满,千里白骨的场面不知你是否见过?若府库无存粮,天下不种稻,若有饥荒之时,百姓们又能吃什么?”
“若任凭百姓们按自己的意愿随心所欲,会有更多的人陷于饥饿困苦之中!我们收田租,不仅仅是为了收粮,更是为了让天下的人都有足够的粮食吃饱!”
此言振聋发聩,旁人看向刘谦的目光也尽是赞叹。红袖也不例外,她站起来对刘谦重新行礼,说道:“红袖虽不同意尚书的观点,但依然敬佩尚书。”
“尚书有所不知,这天下饥荒,小女子不仅见过,而且还在饥荒时被生父卖过。”
大家顿时骚动起来,他们倒是第一次听说陛下身边的这位婢女有着如此的身世。
红袖继续说:“尚书大人可知,天下的官田几何?世家有田几何?百姓又甜几何?”
“这”刘谦不知该如何作答,若说某一户某一世家的土地几何,户部当然会有记录,但具体到整个天下,倒是真没人特地去关注这些。
红袖见他如此,便知他未曾关注,便径自答道:“我在淮南一年多,淮南被陛下收复之前,世家良田千顷,淮南王占两成,百姓及富农瓜分四成。”
“只有四成耕地,他们却要负担起整个淮南的田赋,而贵族们却可以将自己的土地改种更值钱的粮食水果,他们交的税很少,但他们赚的钱更多。”
“而今,百姓们才是真正耕地的人,你不把土地还给他们,还要他们世代只能耕种粮食,世代受穷,岂不是让更多的人只愿将自己的土地出售,来换取一丝改命的生机?”
刘谦怒了:“妇孺之言!”
眼看双方又要再起争执,谢凉忽然出声打断了双方的谈话,她坐在高位上,就在刚才,她还是静静地看着双方辩论,好似这一切与她无关。
谢凉说道:“既然你们双方都认为自己做的最好,那不如朕提几个问题,哪方能够回答得更好便算胜!”
陛下都亲自发言,谁还敢说反对?于是双方作揖,重新开始。
谢凉问道:“天下百姓,若不种粟米稻谷,会缺粮否?”
红袖抢先答道:“启禀陛下,天下百姓之田甚少,但官田甚多,陛下只需雇佣百姓在官田上耕种粮食,足以满足天下所需。”
刘谦本想反驳说官田其实也没多少,但一想到陛下丈量土地又打仗,确实收了不少,他只好说道:“耕种官田与耕种自家田地的百姓,有有何不同需要区别赋税?”
红袖看着刘谦,义正词严:“耕种官田,则是我们请百姓给官府种田,我们只需要粟米稻谷,便只需他们种植粟米稻谷,但只从中抽一成,九成都作为他们的工钱,且官田自有官府之人来收粮,不会让他们消耗自己的钱财租车送粮,自当要区分。”
其实这话说得也明白,就是给人打工和自己当家的区别,自己当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打工就要满足别人的需求才能拿到工钱。
刘谦便不说话了,他向谢凉作揖之后重新站好,表明自己输了这一问。
谢凉又问道:“将田租和人头税统一,百姓们可曾愿意?”
这次红袖退后,让身后那双手老茧的人来作答:“当然是愿意的!小人世代耕田,每年不仅要交田赋,还要交人头税。若只交钱,我们把粮食卖了就行。可现在不仅收钱,还要收粮食,每次只得花大价钱雇车送到官府,这钱可比田租的钱要多上不少啊!”
有百姓亲身说法,刘谦为首的一众官员们也不好直接指责,便说道:“乡里的里长难道不帮你们运送钱粮?”
那人脸色瞬间变了,怒道:“小人便是我们乡的里长,家中也无甚资财,每年为了运粮交税,小老儿家里一年下来也吃不了一顿饱的!”
朝臣们便不说话了,他们也不会说出为什么官府不下乡收税这种话,官府人少,若真要一个乡一个乡的去,没个几个月根本收不完。这一局又是红袖他们赢了。
谢凉再次问道:“收粮食变成收银钱,州府县衙也愿意?”
这件事可不仅仅是朝廷的事情,下方州府都要配合,朝廷作了决定,下面却抵制,那就成了一个笑话了!
红袖背后一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拱手作揖:“卑职乃陛下考核选拔出的农官,请恕卑职直言,若要便交粮为交银,其实更好统计,且粮食每年是个不定的数字,银钱是固定的,百姓们也能有空闲去计算一年的开支。”
话语虽短,但没人敢轻视。刘谦也想到每年收税时自己手下的人有多忙碌,若是固定交税的银钱数目,的确更好计算。
“陛下!”又有人说话了,原来是红袖带来的三人中最后一人,“小人是一名商人,此次前来,便是恳请陛下为国家计!”
谢凉来了兴趣,抬手:“说吧,你有什么见地?”
他理了理衣裳,说道:“小人尝听闻,上古圣皇时代,百姓富足和乐,而今之天下,富者贵族世家,而百姓贫矣,小人只是个商人,也知道百姓富足才是天下富足,但这么浅显的道理,为什么朝中的大臣们却不知道?”
一直不发一言的陆丞相和文将军也变了脸色,他们连忙从高位上起身,跪在谢凉面前,以示罪尤。
“一个朝廷,不是想办法让百姓日子过好一点,偏偏拿着家国大义逼迫百姓们受苦,这究竟是为何?”
他声嘶力竭,朝堂上的大臣们脸色苍白,倏而,他重重一跪:“小人郑商,恳请陛下变天下税法藏富于民!”
红袖他们也随之跪下,态度坚决,目光坚定。刘谦这边则是一脸颓败,他们从未像现在这般明白自己输了,输给了一个婢女,一个农户,一个小吏,一个商贾,
谢凉站起身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开怀,她对着红袖他们一字一句说道:“如尔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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