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抓火

在接下去的两个时辰内，琉莺心里一直对“虞沉枫说她丑”感到耿耿于怀，但这愁闷的心绪也终究随着庙会上繁花似锦的街景而逐渐消散，尤其是当她看到摊头上那一盏盏形状各异的精致花灯的时候。

        “师傅，我要买它。”琉莺指着一盏花灯，对卖花灯的师傅说道。

        “好嘞，给您。”师傅将花灯递给琉莺。

        琉莺付了钱后，便从师傅手中接过那盏她心仪的花灯，那是一盏绘有点点红梅的圆状花灯，花灯内跳动的暗红烛火与灯纸上的点点红梅相映成辉，煞是好看。

        琉莺自买了这盏花灯后便一直专注于赏玩它，没再与虞沉枫说过一句话，感受到自己被明显忽视的虞沉枫心中略有不满，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夺走了她的注意力。

        “师姐，你刚刚买了什么？”虞沉枫状似随意地对琉莺问道。

        琉莺一边抚摩着花灯上的点点红梅，一边对虞沉枫答道：“花灯。”

        虞沉枫闻言感到了一丝迷惘：“花灯是什么？”

        “你怎么连花灯是什么都不知道呀？”琉莺刚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是啊，她怎么忘记了，虞沉枫自幼眼盲，他的家人根本不许他出门，后来，他被魔尊莫纵离带回魔界，就更不可能有机会见识到人间的花灯了，而她现在居然还怪他不认识花灯，其实说到底，他现在之所以连花灯都不认识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要归咎于她给他写的悲惨命运，如果不是她给了他天生眼盲的设定，如果不是她在写《我自逍遥》的时候非要往死里虐他，他现在应该会是一个意气风发、潇洒倜傥的翩翩少年吧。思及此，琉莺心中原本对他嫌她丑的埋怨已消失无踪，同时，她的心底还忍不住地对他产生了一丝愧疚，就在她即将开口对他说些什么来弥补自己心中的愧疚时，她听到了虞沉枫开口说话的声音。

        “师姐是不是觉得……连花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十分可笑。”虞沉枫说着，唇畔逐渐浮现一抹自嘲的笑。

        琉莺看着那抹笑，心中莫名有些心疼，她忍不住地想要安慰他：“虞沉枫，我知道你由于眼盲而不得不错过世上许多美好的事物，但没关系，从今天起，我会带你重新认识这世上的一切。”话落，琉莺便伸手抓住虞沉枫的手，把他的手轻轻地放到她的花灯上，对他道：“虞沉枫，这就是花灯。”

        她的手此刻还放在他的手背上，那令人舒适的温暖透过她的柔软掌心传递到他冰凉的手上，让他忍不住地贪恋沉溺。

        “感觉怎么样？”琉莺对虞沉枫问道。

        虞沉枫如实答道：“感觉……师姐的手很温暖。”

        琉莺闻言有些羞涩地抽回了放在他手背上的手：“不是问你对我的手的感觉啦，我是问你……感觉这花灯怎么样？”

        虞沉枫莞尔：“这花灯——也很温暖。”

        “那是因为在花灯之中置有火烛，火烛的温暖蔓延到灯纸上，所以你才会觉得它温暖。”琉莺对虞沉枫讲解道。

        “所以，真正温暖的不是这花灯表面的灯纸，而是置于花灯之内的火烛？”虞沉枫抚摩着花灯的表面，对琉莺问道。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琉莺答道。

        虞沉枫闻言止住了抚摩花灯的动作：“既然置于花灯之内的火烛才是这花灯温暖的来源，那我——还真是很想感受一下这火烛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这火烛摸起来，应该会比这花灯表面更舒适温暖吧。”虞沉枫说着，便打算戳破灯纸去触摸花灯之内的火烛。

        琉莺见状，忙握住他的手阻止他：“虞沉枫，不行。”

        感受到琉莺的阻止，虞沉枫也没再继续他的动作，他对琉莺问道：“为什么？莫非……师姐是担心我毁坏了这盏花灯？”

        琉莺摇摇头：“花灯坏了可以再买，我真正担心的……是你。”

        “我？”虞沉枫不解。

        “你大概不知道，这火烛——是摸不得的。”

        “为什么？”

        “因为你一旦触摸它，就会被烫伤。”

        “可是我触摸花灯表面的时候，分明感觉这花灯之内的火烛应该是一样很温暖的东西，怎么会烫伤我呢？”

        “呃……”琉莺觉得要跟从未了解过火烛的虞沉枫解释清楚这个原理有些困难，于是她就用了类比推理的方法，“虞沉枫，这大概就像世间许多美好的东西一样，只能远远观看，却不能近距离接触，一旦强行突破应有的距离去触碰它，很有可能就会破坏原有的那份美好，就好比镜中月、水中花，碰不得，但却能引起人心中无限美好的遐思；可你若是强行去抓住它，却只能毁了它。”

        “师姐是想告诉我，世间美好的事物往往都是抓不住的吗？”

        “呃……”她没想告诉他这么高深的人生哲理，她只是想告诉他这火烛摸不得。琉莺正打算再跟他解释解释这火烛不能摸的原因时，便听到虞沉枫忽然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可我想要告诉师姐，若有朝一日，我有了自己喜欢的美好事物，我必定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地要将它牢牢地抓住，就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亦在所不惜。”话落，虞沉枫便戳破脆弱的灯纸，将手伸进花灯内想要抓住那温暖火烛，灼热的火焰烫伤了他的手，可他却仿佛浑然不觉，还是执着地想要抓住那跳跃的艳红火光。

        琉莺被他这举动吓到了，忙伸手将虞沉枫的手从花灯内抓出来，然而为时已晚，他的手掌此刻已是焦红一片、血肉模糊，琉莺看着他这副不懂得爱惜自己的模样，忽然莫名地有点生气：“虞沉枫，你难道不知道疼吗？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懂得爱惜自己？”

        虞沉枫听着琉莺责备的话语，竟露出了孩子般满足开心的笑：“师姐果然还是关心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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