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留子
原先的魏王，现在的南阳府长史洛珉，满以为他用的是死士，做的天衣无缝。但是他忘了一直对他温情厚待的天曌帝后实际上从不是慈眉善目的人，而是对手段凌厉的君后，也是对极为护短的父母。
以前他被厚待是因为作为天曌帝唯一的同母亲弟，他也是他们护短的对象。然而在他对他们唯一的女儿出手后，他就已经不是了。他甚至还做着青棠死后他们会被召回京都，让他儿子继位的美梦。
可惜美梦永远都只能是美梦。两天后禁军就追上了洛珉，把他们全家捉回了大狱。
之后无论他们是贿赂狱卒还是求情哀告、卖惨绝食、装疯卖傻，天曌帝后都没见他们一面。一周后，洛珉全家除了还在吃奶的幼子都被判了斩立决。
“我错了！我错了……”洛珉衣衫凌乱，一身臭味，对着墙壁怔怔地自言自语道。
“你是错了！日子过得好好的，非要肖想别人的位子，现在害了全家人。可怜我们的孩子，还没断奶呢就没了爹娘，以后可怎么活啊！”洛珉的妻子李氏扑到他身上撕打道。
“你怪我？难道你就没有羡慕过皇后的生活吗？和儿若是继位，你就是掌管后宫的太后。不然你怎会对我干的那些事情一直睁只眼闭只眼的？”洛珉一把把李氏推倒在地。
李氏摔倒在地，磕到了头，胳膊打到了正在熟睡的婴孩身上。
“哇……”婴孩从梦中惊醒，哇哇大哭了起来。
“和……和儿……”李氏无力地伸着胳膊，然后失去了意识。
“烦死了！快起来哄孩子！快点起来！”
洛珉踢了一脚李氏，发现她一动不动，就又踢了几脚。李氏还是不动。他不耐地去揪她，才看到她头部地上洇出的血液。
“来人啊！来人啊！李氏死了！”洛珉拍着栏杆大吼道。
青棠正和天曌帝后喝茶，听到大理寺的人来禀报这事。
“李氏没有抢救过来。那个孩子……”
“稚子无辜。那个孩子呆会我让人带走，交给个偏远地方不知情的农户养着。你这边就说孩子病逝了就好了。”青棠对大理寺的人说道。
“你想好了吗，棠儿？须知这孩子的身份，无论他以后长成什么样子，都可能被人利用来攻击你。”天曌帝问道。
杀自己的侄儿，他也是舍不得。但是危害到自己女儿的话，那舍不得也得舍得了。他的时日不多了，能为女儿做的也不多了。只是这孩子是女儿特意要求留下的，他希望女儿能果决点。
“棠儿，对一个国家的最高管理者来说，‘仁’往往会被解读为‘软弱’，会被下边的人认为可欺，对你失去敬畏。”皇后也劝导道。
“父皇、母后，我知道按照律例，这孩子应当和他父母一起被判刑的。但是一个没断奶的幼儿，话都不会说呢，懂得什么呢？这孩子以后也不会知道他自己的身世。
万一有别有用心的人挑拨滋事的话，我坐拥天下，举天下之力，若是还应付不了个小孩子给我添的麻烦，那只能说明我没有治理国家的才能，镇不住这江山。父皇、母后，你们对我没信心吗？”
青棠笑眼弯弯地看着天曌帝后。
“怎么会！在我们眼里，你是最好的继承人！”天曌帝后被青棠的自信说服了，吩咐大理寺的人道：“就按公主说的去办吧！”
“是！”大理寺的人领命而去。
庄氏看着病床上的儿子，满脸的欲言又止。
“母亲，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周白说道。他的母亲这几天都是这个样子，还是把话说清楚了好。
庄氏斟酌了下，开口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昏迷时候一直在喊‘公主小心’‘公主快走’‘不许伤害公主’？”
“……”周白的脸一下子涨红了，“那……那……”
“你放心，没被别人听到！不会拖累到公主的清誉的！”庄氏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
自己养大的孩子，心里咋想的她看一眼就知道。自家这迟迟不愿结婚生子的儿子，这是老树开花，动了真情了。
“那就好！”周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儿子，这事你到底怎么想的？所有人都知道陛下一心想让公主继承皇位。你是朝中重臣，我们周家就靠你立着呢！你也没个兄弟能替你。若是你想与公主结亲，那就不是娶媳妇了，那是你入赘皇家。
陛下不可能让你影响到公主继位的。那就只能是你放弃职位，以后做个富贵闲人。你打小就是个有理想的人，如果让你放弃抱负，淡出朝堂，只以驸马，啊不，是皇夫的身份活着，娘知道，那跟让你死没啥差别。所以你们俩是不是合适，你可要好好地想一想。
你若是看上了别家的任何姑娘，我都能拼了这张老脸给你求娶回来。你怎么就喜欢上了公主了呢？唉~”
周白黝黑的眸子黯淡收敛了去。母亲把这事挑明了说，就是希望他能尽快下个决断。可是他能怎么决断呢？公主是他可遇不可求的人，又面临着这样的现实，选择权其实并不在他手里。
“母亲，儿子一心办差，没有时间考虑儿女私情。”
这就是放不下，又得不到的意思了。庄氏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你父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抱上孩子了，你这亲事还没影儿呢！
说来也巧，我年轻时候有个姐妹，嫁到了江南孔家。近日里与我来信，说到他们孔家三房的嫡女，幼时就由祖父给定了亲事，可惜那个未婚夫长到十三四岁上便不幸夭折了。又过了两年，家里打算给这孩子议亲，又逢上祖母过世。
如今那孩子守完孝期，岁数便有些大了。这是他们孔家三房的嫡女，家里是极为疼爱的，不愿意随便低配了人。我这姐妹便托我也给留意着，看有没有合适的对象。
孔家是世家望族，教养自然是不必说的。我瞧着这孩子虽然年龄略大，与你倒是恰恰匹配。你若是能想通，我便为你求娶来。你都二十岁的人了，再耽搁不起了！”
庄氏苦口婆心地说完，发现儿子完全就无动于衷。
“孔家姑娘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儿子实在无心婚配，不能耽搁了人家。希望她能早日找到如意郎君！”周白冷淡地道。
“你……唉~罢了罢了，我不说了，你自己好好想着吧！”
庄氏唉声叹气地离开后，周白看着头顶的帷帐陷入了沉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能明白母亲的想法。但是他一想到与别人举案齐眉，便觉得索然无味，难以做到。除非那个人是她。
“主人，那个史樾快死了！”青棠正在替天曌帝批阅奏折，突然听九苏说道。
“什么？怎么回事？”她记得当初是判了让史樾充军十年。军队里识文断字的极少，要是史樾好好表现，史家再活动下，未尝不能换个好过点的职务。怎就至于就这么死了？
“那个林妩娘怀了孩子，被史樾给打没了，管他的那个百夫长狠狠打了史樾一顿，还关着他不让请郎中，现在史樾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
“……”
青棠让人把史樾和林妩娘的情况呈报了上来。她虽然懒得经常看这俩人的破事，但是他们毕竟是她主要的任务对象，她还是专门派了人监督着他们的。
史家在朔州买了个院子，还使钱给史樾在军营里弄了个文书职务做着，尽力让他过得好一点。但是他心气高，看谁都看不起。军营里的人都是凭拳头说话的，谁买他这个心高气傲的“读书人”的账呢！还是个抄袭被罚的读书人。所以史樾过得很不好。
他过得不高兴，又是戴罪之身，不敢跟士兵们发火，就经常回去打老婆。林妩娘三天两头挨打，想跑又跑不了，就假装要和史樾修好，每天做了饭去军营里给他送，悄悄地和管理史樾的一个姓蒋的百夫长勾搭上了。
林妩娘一心想要脱离史樾这个苦海，摆脱天天挨打的日子，但是蒋百夫长虽然贪慕她的姿色，却不愿意明着抢手下人的老婆，只愿意私底下跟她来往，免得影响自己的名声。
于是林妩娘就生了一计，假装怀孕，说这孩子是蒋百夫长的，故意刺激史樾。史樾果然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又打了林妩娘。林妩娘趁机“流产”。
蒋百夫长年届三十，前几年老婆病逝，一直膝下无子。这在这个年代是很大的年纪了。他不是什么正经人，但是对子嗣颇为看重。如今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却被自己手下的一个流放犯给打没了，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就随便抓了个错处，把史樾打了个半死。
史家虽有点底蕴，但是在他们一系列的骚操作下，也剩不下啥了。他们在朔州也就只留了俩仆从，主要为着看守林妩娘的，也不敢往军营里闯。史樾送回去后他们赶紧给请了郎中，但是因为打得太狠又没及时医治，竟是在床上养了半个月都起不来身。
如今就这么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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