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纳兰初并没有在曲江池边逗留太久,而是径直回了家。
许章绾正在庭中摆弄着昙花,见她回来得如此之早,表情惊讶。
“这是,没成?”
纳兰初淡淡点头,走到妆奁边,将头上的珠钗拆下来,原封不动压回箱底。
许章绾也没有多问,只叹息一声道:“既然没有称心如意的郎君,那便算了吧,咱们国公府这么大,总不能连一个姑娘都养不起。”
“行啦,你身子不好,快去睡吧,明日皇后娘娘下了帖子,邀我们去赏花。你都许久没出去了,趁着这几日天气好,四处走走。”
过了中秋,马上就要立冬。她身子受不得寒,往后要想出去就更难了。
纳兰初披了一件袍子走到庭前,温声道:“娘,天色晚了,你也去睡吧。”
“等我把这昙花移一移位置,这些花啊,娇贵得很……你爹拿他们当宝贝,自己又不养……”她语调嗔怪,却并未有什么怨气。
纳兰初笑了笑,关上了门。
要是以后真嫁不出去,和爹娘在一起过一辈子,似乎也不错。
只希望那盛家嫡子能觅得良人,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纳兰初很安稳地睡了。
梦境里一片晦暗,一丝光亮也无,沉寂得如同深夜的深层的湖水。
第二天,她醒得很早。不知为什么,这些年她晚上睡得越发得浅,每次天一亮就会自觉醒来。
好像在下意识逃避什么。
“姑娘,你今天可得带上我。”如兰帮她梳完发,正要簪上簪子,纳兰初抬手制止住她。
“换一根。”她挑了一根通体白玉的簪子,反手给她。
如兰放下刚才还未来得及簪上去的簪子,接过她手中的玉簪,“姑娘,你每次都戴它,怎不换换?”
纳兰初只笑,“习惯了。”
如兰把玉簪插进发里,按照平常选了一套素净的衣服。
他们进宫,说明白就是去当摆设的,只是这个摆设当得好不好看的事。自家女儿的姿色,没有比她这个做娘的更清楚。要不是这些年因病鲜少出去,不知道要招惹多少桃花。美貌之于女子,有利有弊,但宫中这浑水她是不想让自家女儿趟的。所以这次进宫,她巴不得让她穿得简单些。
马车停在宫门前,剩下的路都要自己走。
皇后娘娘安排了轿子,但不知为何到她们却一个不剩。纳兰初本来就是出来走走的,并不在乎有没有轿子,只是毕竟是皇后娘娘亲自下的帖,总不好不去,便差了个宫女告知一声。
许章绾走得快,便让如兰好生照顾着她。
纳兰初沿着连廊,慢慢往北走。
刚走没几步,忽而看到一座紧锁着的大殿。殿顶上铺着琉璃瓦,殿前铺着白玉砖。
她会想了下,并未在记忆中找到这所大殿,许是因为她以前进宫走的不是这一条路的缘故。
见她驻足于此,如兰顺着她的目光往右边看。
说是冷宫吧,又不像,毕竟单从外面看这殿上的一砖一瓦,都价值不斐。但要说不是冷宫,也不像,那殿檐下的牌匾都结满了蛛网。
她多看了几眼牌匾,从蛛网中隐约辨认出汀兰殿三个字。
如兰:“我知道这是哪儿了。”
纳兰初别过头,眸子闪着几丝好奇。
“哪儿?”
如兰神神秘秘凑近她,低声道:“皇上在潜邸的时候,曾经娶过一名女子,名唤宋汀兰,据说两人情投意合,是少有的神仙眷侣,羡煞旁人。但后来不知怎的,在陛下登基之后,这名女子却突然消失了,连孩子也一同不见了。有人说,这女子觉得陛下辜负了她,便带着孩子离开了都城,还有人说这女子是投湖自杀了,就在这太液池里。究竟是如何死的,谁都说不清楚,毕竟都过了这么多年了。陛下也不准别人提起此事,所以这些年来都城也不知道有个宋汀兰的存在,只知道这宫里有座殿叫汀兰殿。”
纳兰初莞尔,“那你怎么知道?莫非你见过那宋汀兰不成?”她都不知道如兰还有这种打探消息的本事。
“姑娘快别打趣我了,我也是听旁人说的。”她敲了敲脑袋,“就是咱们国公府那个驾车的老人,就是他说的,听说他是从宫里来的,还给陛下喂过马。”
纳兰初想了想,没对上人,便也没再想了。
走到麟德殿,宴会已经开始,殿内歌舞升平,丝竹环绕。
觥筹交错,笑声喧哗。
纳兰初不太想掺和在其中,便让如兰进去告知她娘一声。
太阳已经升至中天,空气中弥漫着几分属于秋天的燥意。
纳兰初在日头下面站了一会儿,觉得脑袋有些发晕。
她捂着脑袋,往后走,还没走几步,便猛然撞上了什么东西,撞得她生疼。
纳兰初抬头一看,发现是大皇子江隐,连忙道歉。
“臣女失仪,唐突了殿下。”
“无事。”江隐将她扶起来,嘴角噙着一丝笑。
他看着眼前的绝美女子,黑眸微闪。
“纳兰姑娘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
他面容虽笑着,但神情却让人不寒而栗,一双眼睛看着人的时候,表面是温柔,里面却如寒冰,笑意不达眼底。
纳兰初莫名生出几分害怕。
她趔趄地后退几步,他便跟上几步,直到她退无可退,靠在柱子上。
腿有些发软,纳兰初双手攥着柱子,强撑着站起来。
“大皇子,你做什么。”
江隐勾起唇,抬起袖子,两指缓缓落在她的下颌上。唇贴着她耳畔,温热的气息如毒蛇般缠绕着她。
“几年不见,纳兰姑娘真是愈发漂亮了。”
纳兰初屏住呼吸,垂下眸子看着他的手指,正打算用力拍下来。忽然间,身后传来声响。
“大哥。”
江隐徐徐放下手,阴鸷的眼神含着笑,:“二弟来得倒是快。”
他指尖互相摩挲着,似乎怀念着方才的软玉温香。
江黎走过来,将纳兰初拉到自己身后,看着道:“大哥殿中那么多女子想必不缺这一个。”
江隐目光盯着纳兰初莹白的脸,嘴角微扯:“哦?你怎么知道我不缺?”
“就算缺,也不能对她下手。”
江黎攥着手,罕见地撕破了脸。
江隐似乎并未对他的冒犯而感到生气。对于这个皇弟,他一向了解得透彻,对那位置没什么想法。若非万不得已,他不会同他为敌。
不过现在,他倒是不介意试一试。
他朝着纳兰初微微一笑,便走进了麟德殿。
“阿初,你没事吧。”
江黎上下打量着她,见她一切安好,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下来。
纳兰初从他身后站出来,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多谢二皇子。”
江黎手一顿,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
“阿初你,以前还叫我小黎哥哥的。”
纳兰初微微抬头,“是臣女年幼无知,冒犯了殿下。”
江黎手微蜷曲着,攥紧袖口。
望着她如玉的脸,江黎怅然若失。
“哥哥。”
江姒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站在廊下,慢慢走过来。
“母后叫你。”她轻声道。
江黎点点头,看了一眼纳兰初,离开了这里。
江姒走过来,拉住她的手,温声道:“我哥就是这样,你别介意。”
一句话在心里憋了三四年,还没有说出来。要是她真的嫁了人,他哥估计会憋一辈子。
这件事她说不算数,得让她哥亲自告诉她才成。她哥那个磨蹭性子,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宴会实在无趣得很,咱们去走走。”
两人走着走着,就来到太液池含凉殿前。
“纳兰姑娘最近有意和盛家结亲?”
“公主怎么知道?”
江姒笑了笑,带着几分自得:“这都城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你喜欢盛白渚?”
纳兰初摇头。
“那日我同他相看,他告诉我他心有所属。”
江姒拍了拍手,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怎么了?”
“你不知道?”
纳兰初茫然看着她,摇摇头。
自从上次七夕过去,她一直都待在家里,没有出去过,都城里的消息也传不进她耳中。
“其实也没什么。”江姒并未隐瞒她,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
“盛白渚喜欢的那姑娘叫楚觅,是一个商户家的女儿。楚家在都城经营数年,家中还算殷实。楚觅比盛白渚大上两岁,一直着急着婚事。要不是有盛白渚的保证,她父母早就将她嫁了人。没想到七夕那天晚上,突然有人看到他和你待在一起,楚家人便以为盛家和卫国公府有意结亲。可能是怕卫国公府的追究,很快就将那姑娘定了亲事。婚期定得极近,就在明年三月。”
“这消息什么时候传出来的?”
江姒略一思忖,说道:“应当有一段时候了。那时候都城都传盛家小子是被福星砸到了头,能够与卫国公府结亲。”
“那姑娘呢?”
“不知道,听说在家中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纳兰初叹息一声。
“这件事情,是我的错。”
若不是她那莫名其妙的好奇心,她和盛白渚也许不会被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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