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争斗
那是一场一般人看不清，也不敢放任好奇围观的战斗。
重力操纵着一切能当作武器的东西，漂浮在空中的废物变成了重伤敌人的利器，宛如身处宇宙的混乱重力若是换了旁人，只怕连站这个字都不知道如何做到。
可直面重力场的女人却连微笑的表情都没变。
她轻松又稳当地站在原地，完整的、破碎的冰仍旧将她牢牢地护在中间。甚至在感觉到少年想操纵自己的元素冰时，女士眼眸微暗地夺回了它的指使权。
操控不成，少年便改变了主意。
碎石、木屑，原本用于固定墙面的钢筋，统统被他的异能浮起，开枪般射到能让女士丧失战斗能力的关节，还没忘试探性地投向女士身侧的法器。
当然，他没有得逞。
在重力与元素力的碰撞中，烟灰与融雪不分彼此，也让操控它们的主人陷入暂时的僵局。
并未使出全力的女士自然不会使用她另一份力量。
她只是挑剔地打量着战斗方式还十分青涩，带着朝气与莽撞的少年。
“小鬼们创建的组织果然幼稚到让人发笑。”女士抬指间再度造出冰凌，一边开口还不忘一边指挥冰凌追踪攻击中原中也。
在中原中也因为她的话发火前，她又轻蔑地补充了一句，“不仅口出狂言不知感恩，还对救·命·恩·人图谋不轨，企图以武力争夺她的财产……啊，或许这才是擂钵街的特色？”
她的语调带着浑然天成的傲慢，特别是在“救命恩人”四个字上着重的口音，让原本准备反击的中原中也分了神。
女士显然没有因为和她战斗的是个孩子而手下留情。
趁着他分神的瞬间，冰凌碎成白雪，又片片锋利如刀地封住了中原中也的行动轨迹，让惊愕的少年顿时回神。
他插在口袋的手微动，最终还是没有拿出来，只是“啧”了一声，以出色的直觉改变了行动路线，堪堪躲避成功。
下一秒，薄如蝉翼的冰刀改变方向继续追击。
中原中也一时没有退路，只能抬脚用异能震碎地面，再将碎石踹向那群冰刀。
随着大量的碰撞声，顶着炎日的冰凉粉尘再度封闭了窥探的视野。
等视线清晰，已经借助烟尘又交手了两次的两人早就挪动了位置，又换了个方向再度形成对峙。
不过这次，两人没再打起来。
因为战斗方之一的中原中也发现白濑和柚杏随着战斗的动静苏醒，主动停下了动作。
他在动手救人和理清疑问两个选择中迟疑了瞬间，但最后，他还是基于直觉，不等白濑发现他双眼一亮、大声喊他帮忙，便率先看向女士。
他用在场四人都能听到的音量问：“你刚刚说‘救命恩人’？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抓了白濑和柚杏、挑衅羊的犯人吗？”
“中也！你在做什么？！”不等女士回应，白濑率先沉下脸喊道，“为什么要听这个女人的废话？还不快救我们！”
“中也……”柚杏倒是先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她见中原中也因为白濑的话蹙眉，下意识想要退缩。
但她下一秒看清了女士脸上轻嘲的笑容，心里也染上一分火气，再度开口便是顺理成章的驱使口吻，“——中也！快救我们！这个女人把我们抓走肯定是想折磨我们，威胁‘羊’啊！你千万不要被她骗了！”
中原中也当然听清了他们的求救，更没有错过他们的表情。
他原本就是为了救人而来，听到他们的求救，他自然本能地想要过去给他们松绑，将他们重新纳入保护之下。
至于他们过于颐指气使的口吻，对于中原中也来说已经是听惯的东西，完全不会让他心生奇怪。
不止一次了。
传闻中的违和感也好，实际见到的落差也罢，这位传说中的“羊之王”比起统治者，更像是被臣民囚禁王座的傀儡。
显而易见的是，他保护的弱者相当没有自知之明。
执行官大人冷眼旁观，操纵人偶的少女却对现状越发清晰。
原本——
她是想借由女士的特殊经历，以中原中也的身份点燃“羊”内部的矛盾的。
以阴谋家的身份，她相当容易诱导羊的成员将自己的首领推出去对抗日后会出现的恶龙。如果能借此让羊和港口mafia碰撞一下，致使森鸥外收编人才的计划延后，那就更有趣了。
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女士不会信赖“保护者”，但也不至于看不清现实。
比起促使这群白眼狼推翻首领的简单计划，她更想看看这位统治者认清自己保护之人的真实后，会露出什么崩溃的表情。
至于这群孩子的下场……
“伶牙俐齿。”女士没有回头，她轻动指尖，风雪便回应了她的调动，将醒来后便开始挣扎的两个孩子禁锢在冰做的荆棘之中，“被骗的是你们的首领才对——若非我从战斗中保下你们，你们连被我绑走的机会都没有，更勿论等到你们的‘羊之王’。”
中原中也虽然年轻，但也没那么迟钝。
联想一下告密者支支吾吾的样子，以及白濑和柚杏经不住诱惑的性格，中原中也很快意识到，为了让自己赶快救人，羊的成员告诉他的事实是不完整的——不是白濑和柚杏受到无妄之灾，被不懂规矩的外来者绑架，而是他们不听自己的劝告率先侵占了其他帮派的利益，而后被女士救下。
且在被救后毫不领情、倒打一耙，因为贪婪将自己的无礼掩埋，企图让他的武力镇压不顺心的一切。
有那么一瞬间，中原中也产生了这样的思考。
为什么？
当初会收留他，还保持一丝良善的孩子，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般目中无人的样子？
他对自己统领的组织产生了微不足道的动摇。
中原中也原本凌厉的气势消散了。
不知是感到尴尬还是难堪，他不敢去看女士的表情，再度望向同样表情有异的同伴，“白濑！她说的是真的吗？！”
“……啧。”白濑不自然地沉默了片刻，最终烦躁地咋舌，“没有她我们也不会被怎么样！她绑架我们是事实吧？！中也你难道准备就这么算了？！”
“柚杏你也是这么想的？”
“中也，我……”
柚杏倒是没有像白濑那样理直气壮，但她抿了抿唇，也不承认自己的隐瞒与过错。
他们的反应显然应证了女士的说辞。
想到是自己不分青红皂白打上门，中原中也怎么也无法再对女士产生战意。
“……这件事是我们不对。”和死要面子的伙伴们不同，中原中也对待不是敌人、甚至帮助过他们的人态度相当好。
所以在白濑不敢置信、柚杏也不赞同的目光下，中原中也干脆地向女士道歉，“是我没搞清楚状况就动手，造成的损失我会赔偿。”
“我知道他们给您造成了麻烦，我愿意代替他们向您赔罪。”
“但是——”即便到了这一步，中原中也也没有放弃自己的同伴，“白濑和柚杏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
中原中也直视女士的眼睛。
大概是错觉吧，他恍惚间觉得这位小姐正透过他的举动，回忆着别的什么人。
是恨意？还是后悔？
或许都有，又或许是远比单纯的某一个情绪要难理解的感情。
是初入人间的中原中也无法读懂的复杂。
“他们可以给你。”就在中原中也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女士收敛了所有表情，连同刚刚泄漏的情绪一起，“至于他们的无礼——是啊，你是他们的首领，自然是要代替他们‘赔偿’我的。”
“中也！”
“您想如何？”
白濑还试图干涉他们的对话，但这次中原中也刻意忽略了他的声音。
女士注意到了这一点，总算收回了漂浮的法器。
“很简单。”她轻声说道，“我要一个消息，有关‘死者复生’与‘恶龙’的消息……那是我的猎物，无论如何都想亲手杀掉的存在。”
隐于平静之下的杀意，让中原中也在那一瞬间，从她身上感觉到了某种熟悉的、令他本能注意的气息。
同一时间，距离战斗不远的另一栋大楼楼顶。
“看样子结束了啊。”将战斗从开头看到结尾的少年挑眉，收起了手中的小型望远镜，“等那位盛气凌人的小姐离开，就找机会接触一下‘领头羊’吧。”
“是，太宰大人。”跟随在少年身后的人回答，“关于那位自称‘女士’的执行官……”
“显而易见，和温迪一样的来历。”像是提早知道了解谜答案导致扫兴的玩家，太宰治随手把望远镜扔给身后的广津柳浪。
看到他忽然慌张地接过，太宰这才重新露出笑容，“别紧张，那位执行官小姐的目的和我们并不冲突。不如说，她或许还能帮我们点儿忙呢。”
“那——”
“——不用在意，也没必要接触。”太宰打断了广津柳浪想说的话。
“真要说的话，我还挺想确认她和温迪的关系……不过算了，即便不去试探，这位执行官小姐的未来也足够清晰。”
虽然踏足冰雪，却一副早已被烈焰焚蚀的样子。
就像是疯狂之人最后的平静。
发现了这一点，太宰却没什么惋惜的表情。
比起感触，他只是有些事不关己地敛平了唇角，压低声音说了句，“森首领知道的话，肯定觉得可惜。”
可惜能牵制温迪的筹码，不等他拿到手便自行损毁了。
——倒是太宰自己免不了有些好奇。
不知道异世之人燃尽最后一丝生命的样子，和他看过的又会有什么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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