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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Chap.14


Chap.14

        油滋滋作响,抽油烟机发出低沉的呜呜声,水龙头哗啦哗啦,张鹤沉着脸,菜刀根据手腕的节奏迅速起伏,发出哆哆哆的声音。

        这些声音挤做一团,烟火气十足,以至于有些吵嚷了。然而正脱衣服准备洗澡的纪峣,却停顿了片刻,站在门口,安静听了一会。这是伴随了他很多年的声音,他很熟悉,熟悉到仅仅只是听到,他就会很心安。

        他们小的时候,彼此父母都很忙,那时候大家没什么钱请保姆,总是稍微大一点的张鹤带着纪峣。每次到了饭点,身高还不到灶台高的小张鹤就会把纪峣推到客厅看电视,自己端着一个小凳子,站在凳子上炒菜做饭,然后端出来让他先吃。

        后来很久之后,某次张鹤无意中说漏嘴了,纪峣才知道,那时候的张鹤还小,经验不足,经常做的饭不够两人吃,他吃饱了,可张鹤总是常饿着——所以现在张鹤长大后这么馋嘴,对食物充满执念,纪峣一直认为是他的锅。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张鹤很安静,双眼盯着桌子上的菜,吃得十分虔诚。他一言不发,和往常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纪峣却有点方。张鹤的手艺一直不错,平时纪峣得死缠烂打才能得着一顿,然而今天却有点食不下咽。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夹着菜,心里颇为忐忑。张鹤看起来越平静,说明他其实越不平静。

        张鹤不爱说话,并不是因为他不善言辞,只是因为他懒。如果他愿意,他那张嘴,可以逼得人无地自容。

        纪峣等待他的发作,等到胆战心惊。在他终于熬不住准备先发制人的时候,张鹤放下了筷子。

        ——来了!

        纪峣正襟危坐。

        “吃完饭以后,我们谈谈。”他拿出纸巾擦了擦嘴,然后平静地开口,“我吃饱了。”接着迈开长腿,坐到了客厅沙发上。

        纪峣握紧了手里的筷子,默默把碗里的饭扒干净。然后也畏畏缩缩地跟了上去。

        张鹤说话一贯直接简洁,今天也是,他单刀直入,意思只有一个,希望纪峣收收心,选一个男人认真谈,别再拈花惹草了,他不想有一天陪他去检查艾滋。

        纪峣被训得像个孙子,一直不住点头,怂得一逼,然而等张鹤问他能不能做到时,他却摇摇头,很耿直地拒绝了。

        “我做不到。”

        大家这么深的交情,彼此熟得像一个人了,他没什么好瞒着的。

        他纪峣就是个渣渣,没心没肺又贪欢好色,活脱脱一社会垃圾。他做不到,也不想做到。

        张鹤闻言没做声,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开口:“纪峣,我很懒。”

        “嗯。”

        “我一直懒得管别人,却一直在管你。”

        “嗯。”

        张鹤抬眼看他,片刻后,他指了指门口:“你滚吧。”

        纪峣:“嗯……啊?”

        他还没反应过来,张鹤淡淡道:“啊什么啊?滚出去。”

        见张鹤是真火了,纪峣闻言屁都不敢放一个,灰溜溜地走了。张鹤在他心里就是权威大家长,说出来的话比他爸还管用,纪峣是真的有点怵他。

        大门被轻手轻脚地开开又关上,那怂货大概是慌了神,连灯也一并关掉了。餐桌上的菜肴还没凉透,都是他和纪峣喜欢吃的,此时还冒着热气。他租的房子不大,张鹤坐在漆黑的客厅里,食物香气弥漫开来,将他包裹。

        他在黑暗中发了会儿呆,起身收拾残羹去了。

        另一头,纪峣垂头丧气地从发小家里出来,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他感觉这次是真的把张鹤惹恼了,一百盒周黑鸭都拯救不了的那种。

        刚才关门时,他听到张鹤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我怕你以后会后悔。”

        那时候他是怎么说的来着?“没事儿,我认了”——他现在恨不得打自己两嘴巴。要你嘴贱!要你嘴贱!乖乖听着不就行了!

        我怎么就管不住我这张嘴呢.jpg

        不过纠结也没持续多久,因为他又一次遇上了蒋秋桐。这已经是两人今天第二次遇到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本来出了温霖那事,发小又不高兴了,他也打算最近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在于思远那求安慰来着。结果没成想,蒋秋桐居然送到了他面前,不顺手撩一把,他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纪峣坐在蒋秋桐家的沙发上,闲闲地这样想。

        “喝点酒么?助眠。”此时醒完酒的蒋秋桐走过来,拿着两个高脚杯,递了一个给纪峣,然后坐在他旁边,一副准备做心理辅导的架势。

        这位蒋老师,看一眼就断定男性学生遭到性侵,好像也没想象中这么直啊。

        这时候的纪峣完全没想到,这不是蒋老师的锅,而是世界上有种坑爹玩意儿,叫“表弟”。

        ——又去国外出差的于思远,忽然打了个喷嚏。

        两个人碰了个杯,蒋秋桐抿了口酒:“聊聊?”

        这个男人气质很好,斯斯文文,却和温霖那种柔和清澈的斯文不同,而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冷淡的矜持的禁欲气息。此时他洁白修长的手指托着酒杯,被轻轻晃动的暗红酒液一趁,反而显出了点别的味道——可他的神色,依旧是禁欲的,斯文的,整洁的。

        纪峣被这美色晃了一下神,顿了下才想起来要组织语言。在“告诉蒋秋桐实话”和“让他误会下去”里,纪峣果断选了前者。

        他捏紧手中酒杯,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吭哧了很久,才艰难道:“那个……蒋哥,你误会了。我……我没……我没被……那个……强……奸……”

        他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满脸难堪,就差在脑门上刻着“卧槽我一个直男居然被兄弟上了这他妈是什么操蛋事”这句话了。表现堪称完美。Pefect。

        然而蒋秋桐的反应却出人意料。他没有追问经过,也没有劝慰纪峣,而是坐在他旁边,悠闲地喝着酒,一副“继续你的表演”的架势。

        “…………”纪峣继续不下去了,他有点方。

        蒋秋桐瞟了他一眼,那眼神很微妙,纪峣忽然寒毛直竖,有种想拔腿走人的欲望。果然,就听蒋秋桐忽然问:“纪峣,你是同志,对么?”

        纪峣:卧槽!

        然而还没等他想好该怎么办,紧接着,蒋秋桐慢条斯理地,又放了一个惊天巨雷:“而且……你想勾引我,对吧。”

        纪峣: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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