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雪
连着几日的晴朗，大昭终于又迎来了一场大雪。
近了婚期，太后娘娘全然没有将嘉鱼放出宫的意思。反而三天两头将她与太子凑到一起。
嘉鱼试探了几次，却是徒劳，郁闷极了。除此之外，太后娘娘为了让她熟习宫中的规矩，做个合格的太子妃，还给她的房间送来了许多的宫规书籍，派嬷嬷日日来教她规矩，盯着她温书。
唯一庆幸的是，太后娘娘怕她闷，还在众多宫规戒则中夹了些话本子让她做学习之余的消遣。
她这些日子都是靠着这些话本子勉强打发着时间。
嘉鱼坐在屋中，案上摆着宫规假装读的认真，看着屋外的嬷嬷未在看她，便偷偷打开了话本子，翻看了起来，不时地抬头看屋外的嬷嬷有没有在门口看她。
不知不觉翻到了梁祝之故，有趣有情，嘉鱼看得入迷极了。
正当嘉鱼看得忘神之际，萧承不知何时来到了嘉鱼跟前，大刺刺坐在了她面前，看着嘉鱼出神且专注的模样，“就那么好看吗？”
嘉鱼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见面前的萧承，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嬷嬷。
她在这宫中待了这么多天，不用想便也知道这必是太后娘娘催他过来的。
好看的脸，温润的音，只可惜嘉鱼早已免疫，唯一深刻的便是他恶劣的脾气。
“左右比那些宫规有趣极了。”嘉鱼答着他的话，做太子妃可真是麻烦，她在家中学了这么多日，如今还要在这宫中继续学着。
萧承伸手抢过嘉鱼手里的话本子，翻看了起来。
“你做什么。”嘉鱼有些急，却因怕招来嬷嬷，不敢放大声音。
“梁祝的故事？”萧承念唱了出来，声音朗朗，带着些许戏谑，“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
“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啊，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你别念了，小声些啊！”嘉鱼探着身子去拉萧承的衣袖。
“戏文不错，借孤看看。”萧承未再大声，合上了话本子。
“拿去拿去。”嘉鱼无可奈何，“殿下来做什么？”
“不过觉得你前两日做的杏仁酥还不错，孤两日不吃反倒念得紧，索性今日给祖母请安来看看沈姑娘做了没有。”萧承说完看了看嘉鱼旁边案上摆着的糕点糖果。
嘉鱼顺着萧承的目光望去，只道，“那只是我随便做的罢了。”她尝不出食物滋味，嚼些吃食只是怕嘴巴寂寞而已。
萧承捏了一块碟中的粽子糖，放入嘴中，摇了摇头，“果然沈姑娘给孤做的糕点是精心准备，费极心思的，颇合孤心意。沈姑娘随手做的这些与之相比逊色多了。”意味不明笑着看了看嘉鱼。
嘉鱼直直地迎上了萧承的目光，她便就是故意的，他又能怎样？
这些日子她为他做的吃食糕点，凡是他的那一份，不是忘了加蜜糖，便是加多了醋盐，亦或是煮过了时辰。
太后娘娘这些天将他们凑到一起，他变着法的挑自己学规矩的错处，每次她被嬷嬷训的时候他都站在一旁幸灾乐祸，自己做些小手脚不过是给他些教训罢了。
“太子殿下适应臣女做的吃食，之后等臣女入了东宫，也才会适应臣女的规矩举止，不是吗？”嘉鱼眼睛明亮的看着萧承，他不喜自己，也犯不着多次朝自己发脾气，她或许能理解他，但不代表她可以接受。
轻轻拨了拨腰间的花络，那枚玉佩早已被她放了起来换成了寻常花色的络子。
正说着，门外的内侍喊道，“太后娘娘驾到。”
太后娘娘一身家常打扮被宫女搀扶着走了进来。
“见过太后娘娘。”
“拜见祖母。”
嘉鱼与萧承依次行了礼。
太后娘娘看到萧承在这里，先是惊讶，后又笑得合不拢嘴，赶忙道，“快起来，快起来。”
看了看萧承，又看向嘉鱼，心里觉得这两个孩子乃是天作之合，样样都般配极了，面上却故作埋怨道，“承儿这孩子，来了寿康宫都没来哀家这里，反而先到这来看你学规矩了。这还没娶过门，便忘了祖母了。”
嘉鱼看到太后娘娘的欢喜模样，心里叹了口气，太后娘娘一定以为她老人家的做媒卓有成效，只可惜，萧承只是来找她麻烦的。
太后娘娘若知她一片苦心白费，不知作何感想。
萧承低头应道，“是孙儿的错，还请祖母不要怪罪沈姑娘。”
嘉鱼有些疑惑地看向萧承，他平时可没这么好心，今日又打的什么主意。
“这便护着这丫头了？”太后娘娘更是满意，也不忘提醒道，“这丫头活泼可人，厨艺更是精湛，可这规矩学得委实不算好，还要多下功夫。”
嘉鱼行了礼，赶紧道，“臣女定会好好学。”
半抬头看着小山堆般的书册，嘉鱼欲哭无泪，她从小便不是当皇家女眷教养，便是京城的贵女们尽半数多学规矩都比她好的多。
家里人纵了她这么多年，如今她可算吃到了苦头。
又听萧承开口道，“太子妃最爱读书，对这宫规，策论爱不释手，真乃明礼大方的女子。至于这些话本子，太子妃刚才说了乃是玩乐丧志之物。祖母还是找人搬走吧。”
嘉鱼欲言又止，她明明…
他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
阴险，阴险至极！
她抬头恨恨瞪了萧承一眼，看到萧承一脸关切的样子，更觉气闷。
太后满意极了，眼里都是对嘉鱼懂事的赞许，看的嘉鱼赶紧低下头去。
太后笑道，“那你们便在这里继续读吧，不用陪我这个老太太了。”示意宫女将话本子拿走。
又吩咐徐嬷嬷道，“你便守在殿外，让这两个孩子慢慢看。”说完便被宫女搀扶着离开了。
嘉鱼眼巴巴地看着宫女将她桌上的话本子尽数拿走，可却什么都不能做。
“萧承，你就是故意的。”嘉鱼拿着宫规，已觉头痛不已，看着闲适的萧承，更觉气恼。
“我在祖母那里可为你说了好话。”萧承一脸无辜。
又道，“太子妃可要小点声，外面的嬷嬷可在看着你有没有在仔细温读宫中的规矩呢。”玩味地挑了挑眉。
嘉鱼恨恨瞪着萧承，看着手里的书卷，头痛不已，她最不喜读这些书，这该如何是好，度日如年怕就是这种感觉了。
她只好拿起了书，一页一页硬强着自己看下去……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屋子里燃着安神香，迷迷糊糊间嘉鱼觉得有人自己的额头冰冰凉凉。
惺忪的抬起头，看到萧承悠闲地拿一卷书在敲自己。
“你干什么？”嘉鱼蹙了蹙眉。
“不过一会功夫，便睡的这样熟。孤倒是羡慕你，该到用晚膳的时候了。孤若是不提醒你，嬷嬷进来便会看到你刚才的模样。”萧承悠悠说道。
嘉鱼慌忙理了理头发，气急的看了萧承一眼。
谁要他假好心，若自己看的是话本子，断不会如此困倦。
萧承闲适地伸了伸懒腰，起了身，笑道，“还不饿？那孤便先去用膳了。”
说着兀自出了殿门。
一而再，再而三，嘉鱼气极了，出了殿门捧了一团白雪，直接扔向了萧承。
“萧承，你不要欺人太甚。”
萧承转过身，似乎是没有料到她会扔自己雪球。
“你做什么？”萧承气笑道，也揉了一个雪团扔向她。
“我到底是哪里招你惹你了，你为何偏偏要和我过不去，你不愿娶，我还不愿嫁呢！你有本事去和皇帝太后娘娘说啊，欺负我算什么威风。”嘉鱼眼睛有些红，又穿着白袄裙，在萧承眼里活像只可可怜怜的兔子，一个劲地拿雪团砸他，“我府里的猫都比你讨人喜欢多了。”
萧承躲着嘉鱼扔来的雪团，找着时机从地上捧起雪来扔向嘉鱼，气笑，“你倒是说说孤如何欺负你了。”
嘉鱼侧着身子躲开了一团雪，手里捧着雪使劲砸向萧承，大声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不说孤怎么知道？”
萧承接着捧着雪，追向嘉鱼，嘉鱼向后跑着躲闪，伺机反击，裙摆随风而动，连同怒气也随之消散了不少。
“你还砸我？”
“喂…”
“认不认输？”
“你等着…”
“哎”
赌气与捉弄慢慢忘却。
两个少男少女此时沉浸在了风雪的乐趣中，追逐笑闹，且乐且喜。
雪花纷纷扬扬，飘飘洒洒落到树枝上，鱼池旁，石子路上已堆了厚厚的积雪，宫人还未来得及来这儿打扫，只留下两个穿白衣的男女，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不远处，皇帝望向远处同着白衣追逐打闹的一对男女，出声问道，“是何人在那喧哗？”
他近日染了风寒，连着待在了殿中好几日。今日虽下了大雪，还是不顾内侍的劝阻来到了御花园逛逛。
“是太子殿下和…”内侍也在费劲地辨认，太子殿下在宫中何曾和哪位女子这样亲近过，“奴才看着倒像是入宫来伴太后的沈姑娘。”
这宫中谁不知，沈姑娘就是未来的太子妃。没想，这太子妃倒颇得太子殿下的喜爱。
“是他们？”皇帝轻笑，弹落了梅枝上的白雪，思绪回到了许多年前。
作者有话说
引用：
“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
“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黄梅戏《梁山伯与祝英台》梁山伯、祝英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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