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殿下,我本来不相信这世界上谁能历经世间苦厄不公,还能在死去的时候,满怀希望。”
后悔……什么?
苏蕉望着自己的手, 他似乎记起了一切。
但当他试图深思他的名字,却又一无所得。
但是他也知道,从种种细节处思考起来, 梦里的那个「朋友」, 也许并不是人类。
明明人就在他在身后, 老师却不会往那里多看一眼。
他也不会除他之外的同学或者谁搭话。
也没见他晚上去哪张床上睡觉。
他的存在仿佛只有一种意义,那就是小苏蕉的「朋友」。
林林总总的细节,年幼时候没觉得哪里不对, 后面回想起来就很不自然。
而他说的,有关后悔的事也很简单,苏蕉也想起来了。
小苏蕉曾经玩笑跟他说,想和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然后一直不爱吭声的对方拿起了童话书,翻到了一则童话,指着上面的「你」,然后吭吭哧哧找半天,指「会」, 接着又哗啦啦翻页,找到「后悔」。
年纪很小的苏蕉当时并没有在意,只是笑眯眯的说:“不会的。”
接着甚至开始表达孩子气的不满:“为什么你还是不会写字呀?”
对方保持着他该有的沉默。
苏蕉:“我都教你写半个月了,为什么你还是只会写我的名字?”
……
但是。
苏蕉又想, 在火灾发生的时候, 可没见他磕磕巴巴,不会说话。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系统轻快的声音响起来:“早安殿下——”
这一下几乎是个激灵,让苏蕉从遥远的回忆中惊醒。
“您怎么了?”系统看出他情绪上的不对, 疑惑的问:“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苏蕉想了一下, 决定把这件事告诉系统。
他一个人思考这些毫无裨益, 系统也许知道些什么呢。
厚厚的窗帘没有拉开,让整个房间显得昏暗不适,伴随着系统听完之后,悠长的,如同思考一般的沉默。
苏蕉下床,拉开了窗帘。
阳光似乎能驱散那种从梦里残留的,深沉的,压抑的感觉。
苏蕉:“怎么,有很棘手的,不可以告诉我的东西吗?”
系统似乎也不知道怎么描述,最后说:“不……应该说,我只是很意外……您居然那么早的时候就遇到了……祂。”
苏蕉:“这么早就遇到?”
苏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能被系统如临大敌一样对待的存在……
系统的语气也有些焦躁,似乎也很不安。
苏蕉定了定神,想自己不会那么倒霉吧,试探着问:“所以祂是?”
系统:“是……不,不可冒犯……”
系统意识到现在并不是在他的幻境里,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措辞。
他修饰了一番,用更准确的语言描述起祂。
仿佛生怕自己用错了词汇,就惹来不堪设想的灾祸:“祂存在本身就象征着无边无际的灾祸与厄运,而且是与您一样的,不可冒犯,不可亵渎,不可直呼其名,然而却是您命里天敌的存在——”
其实系统不必描述这么多,苏蕉已经从他如临大敌的口吻里,猜到自己小时候遇到的那个存在是什么了。
是「天灾」。
……
如果说当时的他是天灾神明,被这样恐怖的存在盯上,那是自然而然的,但那个时候他才四岁,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几乎称得上是手无缚鸡之力……为什么「天灾」会盯上他?
等等,等等,如果其他的世界意识能预言他是「天灾神明」的话,那身为「天灾」的对方,能预知他的未来,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系统如临大敌:“您年幼时会遇到祂,会遭遇那样恐怖的火灾,一定是祂提前知道了什么——祂知道您是祂未来的厄难,您会成长为祂唯一的克星,所以祂要在您成为天灾神明前,提前毁掉您!”
苏蕉摇摇头,轻声说,“是他……救了我。”
他其实不太愿意相信对方是那样的人。
系统察觉出他的沉默,轻声说:“您作为天灾神明,使命是解除天灾,拯救灾民,并且这样做能让你获得信奉,因此而变强。”
“而「天灾」却要制造人们的恐惧,战栗,绝望,您带来安心,救赎,无疑是祂的眼中钉……”
苏蕉迟疑:“可是他那个时候对我很好。”
系统:“在您不知道郑凤不是您亲生母亲之前,您是不是也觉得她对您很好?”
苏蕉不说话了。
系统说:“不管过程如何,最后的结果都是您冲进了火里,祂消失不见,而您受了重伤,背负起了满身罹难,这是您与他相逢产生的「结果」。”
“殿下,您是接触过「命运」的。”系统见苏蕉似乎不想接受这个猜测,于是换了一个更温和的方式,“您还记得,您是如何摆布凡人的「命运」的吗?”
苏蕉一怔。
“您在纸上写下「结果」。”系统轻声说:“您希望宴怜进疗养院,希望自己离开宴宅,希望见到自己的哥哥。”
“一旦用神性写下结果,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您都会达成所愿。”系统很轻缓的说:“殿下,「天灾」也可以像您一样操纵命运。”
阳光从窗外落下来,苏蕉却感觉到了莫名发寒。
“他对您产生的善意……或者,您所感受到的,来自于祂的善意。”系统理智的说:“会不会是他想要您遭受悲苦罹难,憎恨世间,所付出的代价呢。”
少年沉默半晌,说:“对付那个时候的我,应该用不着这样复杂的心思吧。”
他那时候只是个孩子,天灾想要对付他,不是动动手指就能做到的事情吗?何必要这样重重算计,把简单的事情搞的这样复杂。
“诅咒未来的神明,哪怕对于天灾,也并非易事。”
系统轻声说:“更何况,您诞生的「名」是什么,您还记得吗?”
苏蕉怔愣了一下,就听系统陈述:“【立于百万天灾之上,您是唯一的神明。】”
“您的「名」里有「立于百万天灾之上」。”系统认真的说:“「名」代表着您的神性,您的命运,您的历史,信徒们信仰,以及您一定会奔赴的未来。”
“绝对神「名」之下,「天灾」是无法直接将您抹除掉的。”
苏蕉:“这样说的话,那我不是很安全吗?”
系统:“但一定想要对付您,也并非全无办法。”
系统的声音很冷,“那就是让您历经「灾厄」与「苦难」,发自心底憎恨这世间。”
苏蕉瞳孔微微一缩。
“以希望为食的「天灾神明」,只会诞生在希望和爱意中,而不是苦厄与绝望里。”系统轻声说:“当您怀着怨恨的念头死去的时候,这世上可能会多出一位以绝望化身的邪神……不,可能也不会。”
系统说:“也许在您还未化身邪神的一瞬间,就会被以绝望为食的「天灾」吞噬。”
系统说:“这样,他既能让您彻底消失,又能获得满足自身的「绝望」。”
苏蕉的唇微微抿紧了,他忽然觉得很冷。
是不是苏蕉在这个世界上,感受的所有爱意都藏着利用呢。
他这样想的时候,忽然听到系统说。
“所以您的诞生,才是真的奇迹。”
苏蕉一怔。
系统说:“殿下,我本来不相信这世界上谁能历经世间苦厄不公,还能在死去的时候,满怀希望。”
苏蕉嗓子干涩,居然说不出话。
希望吗……
他茫茫然的回忆那段在雪中的记忆,却只能想起刺骨的寒意,他那时候觉得好冷,也很绝望。
他没有童话里小女孩的火柴,也没有飞上天堂的希望,他明明是……绝望的。
系统说:“「天灾」们邪恶,狡猾,冰冷,毫无善意,祂们为了达到一个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您不要相信祂。”
苏蕉不想再回忆那段深刻灵魂的痛苦,低声说:“那这样,我不是很危险吗?”
“不不不,殿下不要担心,祂们还没有完全觉醒。”系统说:“虽然这个世界上有不断发生的天灾,祂也有着很强大的灾厄之力——我猜测他们想要从沉睡中醒来,也许需要一些契机。”
系统这样一说,苏蕉就安心了一些,他问:“那要怎样才能阻止祂们完全觉醒呢?”
系统肯定的说:“当然是解决更多的天灾,并且救赎更多的人,让他们不要产生恐惧与绝望——这些情绪也是让天灾更为强大的温床。”
依靠神性,苏蕉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决定让自己先不想这些事情。
毕竟他现在只有c级,与其胡乱着急,不如想想怎么去找到更多的供奉者,收割供奉值,增加神力。
他想到了那总是寄来的画——顾西楚。
毫无疑问,对方是一个被他救赎过的「玩家」,也就是「潜在供奉者」。
苏蕉正思考着,手机忽然响了,是宴怜的消息。
宴怜已经醒了,醒来之后没看到他显然又开始抓狂,信息哗啦啦的发了十几条。
苏蕉一下想起柳涵一对他说的,宴怜刀指着他逼迫柳涵一接受道歉的事。
苏蕉摩挲着手机。
他看着手机里不断蹦出的,属于宴怜的消息,几乎能隔着屏幕看到宴怜找不到自己的发疯模样。
他安心等着宴怜密密麻麻的信息发完后,他才缓缓的回了一个「嗯」。
那边静默了一会,发——
“你在哪?”
苏蕉缓缓的回:“我去看柳涵一了。”
这无疑是一个会激怒宴怜的回答,但苏蕉就是故意的——果然,在他发出这条消息后,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机械音。
“宴怜供奉值 88”
而据系统说,如果供奉值刷满,那么「不可伤害神明」的限制就会消失——虽然并不太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不合理的限制存在,但是苏蕉并不打算完全激怒他,他打算把宴怜的供奉值刷到90就停下……他想要变强,迫切的变强。
那边很久没有回复。
苏蕉也不是很在意,刚要把手机放下,却又是嗡的一声。
“所以,那个承诺,还作数吗?”
苏蕉顿住了。
他知道宴怜在说什么,他有答应过陪他一段时间——当时是因为他用引魂铃召唤出了不该召唤的东西,神力值耗尽,而他可以在宴怜那里养伤,所以他同意了宴怜的提议。
但是现在,他顿悟了神的本质,神力值已经完全复原,而且也有了郑凤的大笔遗产,如果事情发展顺利,神庙里的功德值和之前拯救的小天灾世界的功德值也会结算……
苏蕉静静的想。
他大概,很快,就不再需要宴怜了。
苏蕉觉得自己是可以反悔的。
而他不愿意再违背自己的本心。
更何况,苏蕉并不觉得……宴怜真的,算自己「忠诚」的信徒。
宴怜那样的人,他不会信奉任何人,也不会爱任何人。
会想要他陪伴,只是因为宴怜想要,而不是苏蕉需要。
自始至终,宴怜只爱他自己。
苏蕉于是缓缓的回:“不作数了。”
宴怜:“神明也会反悔吗?”
苏蕉按着屏幕,手指习惯性的戳了几个字母,又停下。
回复框框里是习惯一样的,试图平息对方怒火或者其他情绪的,柔和又温软的解释,开头是【不是的,只是】;
只是什么?为什么要解释?
他总是这样,习惯性这样,温和与顺从如同镌刻在灵魂里的本能。
但有什么要解释的呢?宴怜只是供奉者而已,而且,他也需要让宴怜更愤怒。
苏蕉想起了柳涵一的话。
——他很危险,也并不听话。
阳光如同被锋利的刀切成干涸的水彩碎片,蘸取水液后,在少年脸颊落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让他琥珀色眼瞳里暖意裹挟着微寒。
苏蕉把上面的字删除,最后缓缓打出几个字:“是的,我反悔了。”
他按下了发送。
而就在这时,他果然听到了一声机械音。
【宴怜供奉值 93】。
【恭喜殿下,神力值上限100000w,是否获取?】
苏蕉收获了神力值后,把宴怜拉黑了。
宴怜的爱与在意,只会给人带来伤害。
苏蕉想,宴怜这边告一段落,而「天灾」又似乎在苏醒的边缘,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他要去找新的供奉者获得更强的神力才行。
做完这一切后,苏蕉望着窗户外的花园。
郑凤买下的这栋别墅之前显然是用于投资,花园疏于打理,杂草丛生,枯萎的玫瑰花和菟丝子一起生长,看起来杂乱又怪异。
有种隐隐的烦躁浮上了心头。
苏蕉知道,自己会感到烦躁,大部分与宴怜并无关系,更多的原因是眼前被菟丝子缠上的玫瑰。
他的神性在产生抗议。
自从升级c级神明,并且在陆陆续续得到更多神力值上限后,他越来越能感觉到那种冲突,神性与人性的冲突——事实上这种冲突一直存在。
属于苏蕉的人性一直都是懦弱,退缩,忍让的,而新生的神性却是张扬,尊贵,矜傲,不容亵渎,却又是充满慈悲——只是在升级c级神明后,神性「骄矜」的一面就开始越来越强。
就像他无法容忍司机的偷偷的审视一样,就比如他会对懦弱讨好的本能产生厌恶一样,他对花园的杂乱也产生本能的不满。
非要说的话,郑凤这栋别墅是属于他的「神庙」,而「神庙」的凌乱本身就代表对神的亵渎。
而不用系统提醒,苏蕉就知道,抗拒神性的后果就是神力下跌。
而顺从神性,与神性沟通,就会越来越强,这种强体现在,苏蕉甚至可以在把神力压制到极点的现实世界,发挥出些许力量。
而系统跟他解释过,神性带动的神力不会让现实世界崩坏。
就像现实世界里产生的风雨雷电是由世界意识自然控制的,而「神性」是比世界意识更高级,更自然的存在,类似天道。
天道下产生的神力变化,是与「世界意识」良好沟通的结果,类似天人合一。
而如果没有神性,只是依靠苏蕉的「人性」来强行使用神力的话,无疑就破坏了世界意识构建的「自然法则」,类似给现实世界增添了bug。
而沉重支撑的世界已经无法负担这种bug了。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所以苏蕉在没有神性的时候,神力才会被直接禁用。
苏蕉如今已经打算完全接受神性的影响了。
对他而言,这并不是坏的改变。
就像一个人在一件事上做出的不同选择——譬如当恐怖的天灾降临世间,当身后有许许多多的人需要保护的时候——苏蕉的人性会退缩恐惧,而神性却会让他坚毅,冷静,不屈,勇往直前。
至于「神性」与「人性」的矛盾,至于成为「神」后还是不是苏蕉自己,其实对于苏蕉而言,这些并不重要。
“重要的不是我是什么。”苏蕉低声告诉自己:“而是我要做什么。”
他要变得更强,要阻止天灾,要拯救那些如他一般深陷罹难的人,而做到这一切,他就要摆脱生性里的懦弱,讨好,恐惧,畏缩。
但摆脱这些人性的缺点并不意味着否定自己,相反,他要完全接受过去,铭记在记忆里的苦难和悲伤,而同时,他会如接受过去那样,接受可能会发生在他身上的未来。
苏蕉望着凌乱的花园,安抚着自己神性里的焦躁和厌烦——然而这收效甚微。
于是他决定从郑凤的遗产里拨出个几万块钱,来雇佣一位娴熟的园丁来打理这片花园。
几乎在做下这个决定的一瞬间,那种烦躁一瞬就消失了,一种由心的愉悦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苏蕉自在的想,嗯,做这件事的时候呢,一定要把郑凤的从引魂铃里放出来,然后在她的注视下,他会缓缓的转账——那个时候,他的动作要缓慢,优雅,矜持,富有艺术感。
苏蕉有理由相信,郑凤对金钱难以割舍的痛苦会让他痛快一整天。
不知道为什么,苏蕉突然也不是不能理解某些以他人痛苦取乐的人了——当然,那个据说本性邪恶,害他倒霉了十几年的「天灾」和生来变/态的宴怜完全排除在外。
……
苏蕉去某直聘为自己雇佣了一个商务司机,月薪在1w5-3w左右,包住不包吃,因为不是公司,只是个人雇佣,所以也没有五险一金。
虽然待遇一般,但胜在工资不低,受雇者也还算趋之若鹜。
司机的工作内容非常简单,就是开车送他上下学,有其他的需求再说。
苏蕉查了一些注意事项,又去专业的律师网上拟定了一份劳务合同,思索了一下,又慷慨大方的为自住的别墅添置了管家,厨师,园丁,保姆阿姨等等。
厨师要求能做各式菜系;管家要求高学历高素养;园丁要求精通插花和艺术;保姆阿姨要求勤快能干活,给开的工资统统在市价的基础上翻个三倍。
当然,这笔巨大的开支,都由已经去世的郑凤女士支付。
因为丰厚的酬劳,苏蕉很快就收到了不少回复,他对着简历挑挑拣拣,最后留下了一批人。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郑凤全程如同怨灵一样,幽幽的凝视着他的后背。
郑凤很想恶毒的说「你会遭报应的」「千刀万剐的小怪物」「该死的杀人犯」「没脸没皮的偷窃者」……但她知道,她一旦张口,就会变成「祝您每天都可以快乐的花钱」「福运加身的尊贵神明,再多花一点吧」「生命绵长的尊崇者,很高兴我的金钱能给您带来快乐」“体面又矜贵的慷慨之神,我为您的青睐而感到荣幸……”什么的。
这是她多次尝试后总结出的,惨烈又悲痛的现实。
医院里。
“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宴家长辈絮絮叨叨:“公司的事情还是交给你大哥来管吧,你真是太不令人省心了,如果再这样无法自控,我还是会把你送回疗养院的。”
“爷爷年纪大了,宁愿你在疗养院里受点苦头,也不想哪天看见你躺在哪个角落里的尸体……”
他这样说着,忽然顿住了。
夕阳金红的余晖从窗外落下,照着少年茶褐色的眼睛,在他说话的时候,他明明一直看着手机,可是很突然的,他把它扔到了一边。
他怀里抱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红眼睛兔子玩偶,浑身萦绕着一种落寞般的寂寥。
宴长岁:“?”
他忽然歪歪头,整个人像只坏掉的木偶,说:“爷爷。”
宴长岁:“嗯?”
“没人爱我。”他轻轻的,用很幽然的语气陈述着:“我好难过。”
宴长岁板起脸,“你胡说什么呢,那么多人爱你。”
宴怜「喔」了一声,喃喃的说:“没错,很多人爱我。”
可是他都不想要。
他不想要的话,那么那些爱,都是无意义的,于是等于没有。
他只想要蕉蕉的爱——很想要。
他明明最讨厌丑陋的东西,可是他现在回忆起他们的初见——奢华富贵的舞会,流泻着圆舞曲的舞池,安静的穿着小西装,戴着口罩的少年。
在他假装跌倒的时候,他过来扶住了他,琥珀色的眼里染着点点局促和不安,扶起他的一瞬间就松了手,像是怕惊扰到他。
时过境迁,从来不会在意他人细枝末节的宴怜,居然从这一点点的回忆里,体味到了丝丝让他沉醉的甜。
……
其实到现在,他也不是很懂什么是爱,他注定无法理解这种东西。
他只是很想蕉蕉像那个时候一样。
宴怜用很轻很缓的语气说:“爷爷,以前那些让我不好受的人都死了,可是这个人,就算他伤害我,我也一点也不想让他死,我也不希望他有不好的下场。”
“哪怕他让我难过成这个样子。”宴怜急促的,不太正常的喘息了一声,茶褐色的眼里流露出脆弱的茫然:“但是,我还是不希望他不好。”
一刀一刀,无论戳在自己身上,还是戳在别人身上,宴怜都觉得无所谓。
但如果——如果刀子戳在苏蕉身上,宴怜只是想象,就会觉得疼。
他拿苏蕉威胁柳涵一,是因为这一刀戳不戳下去取决于他自己。
而柳涵一知道他是疯子——
柳涵一不敢赌,心思冷静而缜密的黑客不会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时候做决定,柳涵一少了一股疯劲,他赌不过他,所以柳涵一注定满盘皆输。
可是他又赢了什么呢?
宴怜茶褐色的眼里蓄起了莹润的泪水,要落不落,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呢?”
宴长岁看着自己的孩子,最后长叹一声,他摸了摸这个孩子的头,拿出了属于长辈的耐心,温声的教导着:“阿怜,你爱他。”
“爱?”宴怜微微睁大眼睛,他几乎笑出声来,“爱?”
“是的。”宴长岁说:“爱就是,无论自己处于何种境地,都希望对方可以有很好的生活。”
宴长岁以为这样能点拨自己这位精神并不正常的孩子,却见少年眼里的泪花落了下来。
宴怜用陈述的,悲伤的语气说:“他不希望我好。”
他舍不得往苏蕉身上捅哪怕一刀,苏蕉受一点伤他都会觉得疼。
可是苏蕉却可以看着他自捅三十刀,看着血流下来,就那样镇静,冷漠的看着。
——每一刀都没有动容。
于是宴怜喘息着,终于说出了那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他一点也不爱我。”
……
宴长岁已经离开了。
宴怜紧紧的抱着兔子,望着窗外。
日暮将至,血色四合。
他苍白有力的手紧紧的陷在了兔子里,茶褐色的眼睛仿佛亮起了和兔子一样诡谲的血光。
作者有话说:
系统(疯狂谴责:天灾是坏东西不要信他!!坏东西!!
苏蕉:nsdd;
天灾(抹泪:乌乌;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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