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心者，生而知之也
徐悠冉的手掌覆在门上，向后推去。
无声无息，却仿佛能听到金属交割般低沉而威严的铿锵声。
两扇石门主动向两边、后方退却，让出中间的道路来，隐约间，似乎能感受到从各个缝隙中透出的尘埃扬起，飘荡在空中。
法器柔和而明亮的光芒照亮远处，陈长生和徐悠冉二人都看到了一幅令人无比震惊的画面。
那是一片银锭构成的海，若非二人目力不错，否则看着偶有飘起的银屑以及周围这寒冷的空气只会以为那是北方的雪原。
遥遥望去，能看到，无穷无尽的银海中央，是一片金色，那是一座由黄金构成的山。山之巅，乃红色珊瑚树，茂密的枝叶里，是各种宝石雕刻成的果子。
陈长生这个穷鬼见过最多的钱大概就是落落的拜师礼了吧？可那一箱金叶子在这金山银海之下渺小如九牛一毛。徐悠冉两世为人，也没见过，于是乎两人都为这幅壮观的“京观”而怔然一刹。
有寒风起，掠过银海上方，吹起一片片破碎的银屑，仿佛夜里飞雪。
陈长生的睫毛已经结霜，徐悠冉则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感觉上和吹吹凉风没啥区别，就像……夏日在池塘边吹夜风？
这场寒风持续的并不久，若是相对于人的一次呼吸的话，那便是很长久的一段时间了。
但这的确是一次呼吸。
远方，在银海那一侧的尽头，寂灭而深沉的夜色之中，有两团幽蓝色的火焰燃起。
那是一对眼睛，徐悠冉知道，那是玄霜巨龙的双眼！
不知为何，徐悠冉忽然有些心血来潮，抬起头来，浑然不惧地和那双眼对视起来。
巨龙的双眼中，仿佛燃烧着幽幽冥火。
那双眼中，情绪变化的很快，先后是茫然、震惊、愤怒最终变为残忍。
巨龙不允许有人能和牠怡然不惧地对视，这是对龙族威严的挑衅。
所以牠打算先把这个讨厌的家伙、不知死活的家伙给冻成冰块，一天吃下一块，分三天吃完，以解心头之恨。
又是寒风起，自两团幽幽冥火处来，夹带着雪与冰的碎屑，陈长生抬手遮面，偏过头去。
徐悠冉则双手负在身后，挑衅式地微微仰头，直视着牠。
白衣飘飘，锦衫猎猎。
寒风止，吐息毕。
那一对眼中似乎透着不解，似乎不明白，为何这个自不量力挑衅自己的蝼蚁没有被龙息冻成冰块，反而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
夜穹上一颗颗夜明珠接踵亮起，明艳而柔和的光辉缓缓撒下，将这里照亮，也照亮了玄霜巨龙巨大的身躯。
巨龙的身躯太过庞大，以至于这片空间都有些装不下牠似的，只能看到一片片巨大的鳞片如黑色岩石，吸收着每一丝光芒，将之吞噬殆尽，化为一片夜色。
夜色正中，两团幽蓝色的冥焰幽幽燃烧。
徐悠冉笑了起来，说道：“听说你是因为父亲死了想改名字才上的大陆，然后王大人为你赐名朱砂？那我可能这样称呼你？”
提到了那个人的名字，巨龙漠然的双目中似乎闪过了恐惧，仿佛只消那人的名字、影子闪过，便能勾起牠埋藏在心中最深处的那一抹恐惧，这种感觉胜过了那位未曾谋面的杀父凶手。
他又望向陈长生的短剑，黑龙的目光随之而转，再之后，一人一龙再次对视。
徐悠冉再道：“我觉得，王大人给你取名的时候很有先见之明。”
他伸出右手，手掌掌心朝上，缓缓摊开，口中发出一声轻喝：“剑来！”
眉心，那一抹蓝色的印记。时隔两年，再次亮起。
一道蓝色的流光飞入徐悠冉手中，化为一把寒光凛冽的长剑。
陈长生望了那把剑一眼，觉得杀伐气有些重，不自觉退后了些。
玄霜巨龙龙须微颤，似是在代替点头的动作。
它与徐悠冉对视了许久，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吼。
那是一声龙吟，其内容则是龙语。
这其中，包含了无数玄涩复杂的音节，汇聚在一起，仅仅只是一道短暂的声音，便有可能是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
徐悠冉不懂龙语，但他似乎听懂了牠在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来？”
“你不该来的。”
“你那把剑很危险，快些放弃吧。”
“那少年的剑……也非比寻常，有些熟悉？”
……
龙语的言语体系与人族不同，因而有些语无伦次，或者本身就是牠有些焦急的缘故？
徐悠冉正视着牠，嘴唇微张，口型变换，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似是在说哑语，但是观其口型又不像是在讲任何人族的语言。
但是黑龙听到了，在牠耳中，那是一阵阵极其低沉而且悠扬的声音，犹如佛门大吕黄钟一般，有着难以言明的晦涩意味，却能清晰地将徐悠冉的意思传递给黑龙。
“我笨要来向你求教些东西。”
“但现在我懂了，原来我从来都不需要这些知识……或者，我本身就知晓这些？”
“另外，那把剑是生来便跟随者我的，何以放弃？所以多谢了，不必要。”
“那少年的剑，是黄金巨龙的龙须制成，你觉得熟悉不奇怪。”
“应该有个人拜托你教他龙语吧？我本来也想蹭一下的，但现在不必了。”
“我该走了，嗯，你送送我吧。”
……
“嗯，放心，俺肯定会回来的……你放心，肯定会把你捞出去的……”
“温柔点儿哈，待会儿要吃饭去，得注意仪容仪表。”
黑龙未曾思考太多，微微张开嘴。
这只是对牠而言，实际上这个“微微”的程度足够竖着放下一堵高墙。
一道寒流缓缓自其口中吐出。
……
……
百草园，湖边。
天海坐在桌边饮茶，黑羊则牵过来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白衣少年。
徐悠冉使劲儿把衣服拧出水，他不是不想用真元烘干，只是因为血脉问题，他那么搞只会把自己再次冻住……
徐悠冉觉得有些无语，突然开始相信命运了。
否则怎会这么巧？
上回在这儿看风景聊天结果现在就成了落汤鸡爬出来。
真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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