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赏荷花

及至暑末，夏荷开的最娇艳，莲叶何田田，满载京城水道。绿叶如碧，粉花似琉璃，遥遥招手，笑揽佳人顾。

        他便动心动意，约着沈沐清去赏荷花。

        沈沐清如约而至，却心藏不安，朝堂上的事，她多少从沈云帆口中听了些风声，虽然不太明白里面的门道，但她也知道，门阀们联合起来弹压他，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起码，这些手握权势的世家，要是联合起来逼的皇上不得不做出决断，那结果对他可未必有利。

        见她老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景承煜停下脚步，摩搜着她的粉脸，柔柔的问，“有心事？”

        “在担心你。”沈沐清也不避讳，直言相告。

        景承煜听了挑挑眉，难掩欢喜之情，“难得啊，夭夭也会惦记我。”

        “都到了这时候，你还有心胡吣。你知不知道，朝堂上若是在耗下去，对你可不利。”沈沐清微蹙峨眉，粉嫩的小脸上亦急亦忧。

        真是看不得，他事事不往心里去。究竟是多大的能力，撑大了他的胆，让他这般无所顾忌？

        景承煜收敛住笑意，深深看着她，隔了一阵方问，“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我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可你在强，到底双拳难敌四手，现在永王集结了那么多大臣弹劾你，若是……若是那个人再参与进去，你还有什么退路啊。”

        景承煜不喜欢她提及李云轩，她便用“那个人”来代替。这份心思，他当即明了，不觉心头一甜，拥紧她的肩，安抚道，“放心，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他笑的从容，一点也不像是装出来的，这到让沈沐清有点吃疑了。她狐疑打量他，看了一阵，望不透，便干脆问道“你……是不是在暗下里筹划着什么？”

        这话一阵见血，直击靶心。景承煜嘴角动了动，迅即的掩饰住惊讶，隔了一阵才说道，“朝堂是一锅浑浊的水，又脏又臭却又无波无澜，我所筹划的，不过是以己身为薪火，熬一熬它。”

        “你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沈沐清追问。

        他怔了怔，促狭笑道，“因为好玩啊。”

        “胡扯。”她愤然。

        他笑的更得意，“那你就当我胡扯好了，人生处处是胡扯，这方是烟火红尘的真意啊。”顿了一下，又道，“就比如，若我讲究正经些，又要熬到何年何月，才能得你佳人一顾呢？”

        沈沐清被他调戏的心热脸红，啐了他一口，又迅即埋首下去，那娇羞的模样引得他更加动情，不觉长久揽着她的腰，定定看不够。

        “有人再看着呢？”沈沐清推动他的胳膊，羞涩的说。

        “看便看了，本侯是真情实意，还怕人瞧？”景承煜有力的胳膊还着她，丝毫不避忌世俗的眼光。

        他有真情实爱不受约束，只要不会伤害她，他什么也不在意。

        就在这时，沈沐清犹犹豫豫的从袖口处掏出了那只绣好的荷包，羞涩的塞给他。

        依旧是针线粗糙的不成样子，但却能看出这是她几拆针线，数次调整后的心力之作，期间包含的情义可是无价。

        他欣喜的接过，二话不说结于绦带之上，那只粗丑的荷包混在精美的玉佩，璎珞，珠环中，格外扎眼，又莫名和谐。

        他再一次柔笑着拥紧了她。

        得了她亲手做的爱物相赠，他也有心送她些什么，便带她去京城最有名的首饰店里逛上一遭。

        “我心愚手拙，做不出东西送你，但银钱还是有一些，只要你喜欢的尽管挑，千万别替我省银子。”他刮刮她的鼻子宠溺道。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可不客气。”沈沐清背着小手，一脸得意。

        花钱只是其次，她享受的是他宠爱的心思。再者说了，那满街上姑娘小姐们艳羡的目光，也难免让她生出小小的虚荣。

        ——有俊美郎君结伴游，还舍得大把花钱哄她开心，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享受到的。

        在京城买首饰当然要选天香阁。

        抬头看着那门上挂着金漆漆的招牌，沈沐清眸中起了一层奇怪的雾气，接着便用纨扇轻遮秀口，莞尔偷笑。

        “夭夭在笑什么？”景承煜负着手看她，感觉莫名其妙。

        她止住笑，眸中轻雾闪闪，一片潋滟，“侯爷难道忘了，你我初相遇，可不就在这天香阁门前……”

        经她提醒，景承煜的记忆闸门迅速打开——是了，他们的确是在这里初相遇。闹市，惊马，悲抑愤慨的心情，懵然无知的少女……他强掳了她，还威胁要挖去她的双眼……

        “那一日，本侯记得你穿着一身鹅黄春衫，站在喧闹的大街上，游魂一般，任凭本侯怎么呼喝，就是不为所动……本侯就想，看这丫头穿戴整洁，举止自然，不像是个傻子，莫不是个故意站在闹市中碰瓷的……”

        沈沐清白他一眼，啐道，“你才是傻子。”

        他呵呵笑，继续耽溺在回忆中，“……碰瓷也不怕，本侯有的是银子和怒火，只管掳了她，看她要如何……”

        万般缘法，皆起于一念，若没有那一念，又如何有后面种种？

        一种异样的感觉，同时划过两人心头，唏嘘，感慨，或者还有些侥幸，幸而在那一刻，于千万人里，彼此只看到了对方。

        沈沐清多日不访天香阁，老板娘一见她，顿时又惊又喜，从柜台后面迎了出来。

        “沈小姐许久不见了。”老板金娘子笑容依旧妥帖，周到。

        沈沐清含笑回礼，问她，“最近可有好货，只管摆出来，今天我也有人掏银子请。”说着，彼此会心一笑，又同时将目光放在景承煜身上。

        细看之下，这金娘子不觉错愕的睁大了眼，眼前竟看到了一个话本中才能唱念出来的美男子，在这市井喧闹中孑然而立，把这天地间的精彩全都浓缩成了他这一笔。

        “这位是……”

        “掏银子的。”沈沐清顽皮一笑，不客气的说道。

        金娘子也掩住唇偷笑，一迭声把他们往里面让。须臾间，上等的首饰摆满了桌案，黄金灿灿，白银闪闪，珍珠莹润，宝石璀然，支支都是名匠手笔，没有一件不精彩，不扎眼。

        沈沐清微敛双眸看了一匝，轻轻摇头，竟没有合心意的。

        “老板娘还有没有其它的，若有，只管拿出来。”景承煜说道。

        他一张嘴，又换来金娘子暗暗喝了个采，这把子声音有绕梁绝响，当真是仙人有仙语，沈家小姐好福气，遇上了这般俊美，阔绰又有心的好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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