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心无所愧

卫良允迟疑了一下，片刻后反应过来，他这话里的意思，当即跳脚道，“姓景的，你可别贼很捉贼啊。把话说明白，谁他妈的是别有用心者。”急切下，他已经不顾仪态，连粗口也爆了出来。

        正所谓他本将心向明月，清清白白的大好少年，怎可被人泼这脏水。

        看他跳脚，景承煜倒松了口气，至少他这不理亏的样子说明，这家伙当真只是个没脑子的碎嘴之人，并没有别藏居心。遂敛了目光中的凌盛之气，淡淡道，“卫公子急什么，本侯就事论事，却没有明指吧。”

        卫良允被噎住，回味了一下，人家的确没有明指是他，便有些发窘的重新坐了回去。想了一下，道，“我是不赞同你的做法，事办的太绝，我看不惯，便和清丫头说了两句。结果……她……她也不太喜欢你那样……就……就这样了呗。”

        景承煜哼了一声，“事办的绝。本侯且问你，若是不把事情做利索，留下祸端，被人拿捏住，又当怎么办？”

        卫良允眨了眨眼，无言以对。

        “既然想要成功，又瞻前顾后，坏人不敢当，非要逞强留个清白，那这坏人本侯来做，有何不可？”

        卫良允被问的哑口无言。须臾后，声音已经低到没了脾气，“那就算你有理，可红袖宴上的那几个小姐却不知情，你杀她们又是绝的哪门子后患？”

        景承煜嗤笑一声，“夏虫不可语冰。那些千金要怪就怪其父吹毛数睫，站错了队伍。”

        卫良允像抓住了什么把柄，语声又提高了，点他道，“你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杀姓陆的，杀老鸨子我可以理解，你杀她们，却只因她们的父亲，这……祸不及妻儿，你这么做不觉阴损些吗？”

        景承煜冷笑道，“祸不及妻儿，那沈家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不公之事，沈家受了，她们如何受不得？”

        又道，“本侯以为，你惯行江湖，身上便不会有酸腐的书生意气，却没想到，还是高看你了。你想在这天下间谋个公理，可公理何存？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公理并非人人可求。有实力，你便是理，没有实力，你便也只能被理碾压，为尘。”

        卫良允瞠目结舌，嘴张的很大，却一句话也挤不出来。到最后也只好避开这些，专问他，“这些就先不跟你掰扯了。我只问，你为啥找人堵我家大门。”

        “为了阻止夭夭犯傻。”景承煜说到沈沐清时，满身的盛气柔软下去，仿佛刀剑不入的铁板，柔化成了铁水。“夭夭对本侯有所误会。”

        “啥误会。”卫良允迟疑道，心想你这钢牙铁齿，跟我这一顿怼，怼的我透心穿，难不成到清丫头那里就不灵了？

        景承煜神色黯然下去，犹豫了一番，觉得卫良允此人虽说简单了些，却未必是不可信之人，况且他早在很久之前，曾经说过若是自己出事，便将沈沐清托与他照顾的话。对他还是很信任的。

        于是便把陈兵京外，引得沈沐清猜疑的事说了。

        卫良允愣怔半晌，方问，“那你到底有没有那心思？”

        “有。”景承煜掷地有声。

        卫良允被他逗乐了，“我说侯爷，您好歹也矫饰一番啊。做乱臣贼子到你这份上，也真是开天辟地头一份啊。”

        景承煜横他一眼道，“本侯陈兵京外，不为图一己私利，为的是大饶。”

        “欸，你可别跟我扯了，古往今来造反的都说自己是为天下苍生，刚才还夸你坦率，你这就给我来矫情的，你……”

        景承煜一记冷眼，截住了他的话，冷笑道，“本侯犯得着跟你狡辩什么吗？君不正，天下危，本侯陈兵，一为清君侧，二位扶明主。桩桩件件为大饶。况且……”他顿了顿，抬步走到门前，面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神情，似悲似恨又似被什么纠结住。

        “……本侯陈兵，也有旧怨要偿。为人子孙一日不敢忘。”

        卫良允怔住了，他似乎明白景承煜的意思，将其理解为要为自己的爷爷老震北侯复仇，却不知他话里面，其实另有世人少知的深意。

        将心比心细细思索一番，卫良允也有些理解景承煜了，遂之前的怨怼之气渐渐消失，良久后才讷讷道，“那个……之前或许是我有想不周到的地方。咱们这就算谈来了，以后，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好，本侯若有需要，一定会找你相助的。”景承煜转回身，之前那令人奇怪的神情已经敛去，眉目清润，端雅高持，已是恢复了常态。

        沈沐清默默听他讲述完，目光却定在景承煜身上。景承煜却像是游离在外的一抹存在，既不打断，也不插话，自顾的点着那几杯茶。

        须臾茶点好了，他将红陶碗依次摆在几人面前，室内又配上了含着一丝淡淡清冽味道的松柏燃香，顿时一室的焦灼被舒人心怀的香雅所取代。

        沈沐清眼神顿了顿，缓缓收了回来，迟疑的端起了茶，品了一口，醇厚的茶味里含着甜奶香气，果然比常日里饮惯的茶更合胃口。

        室内一时间，没人说话，只有饮茶的声音，她长出口气，找了一句最不打紧的话，打破这尴尬气氛，“果然是好茶。”

        景承煜笑了，看着她，目光似平湖水荡，“红茶温补，利于女儿养身。余下的，我让人都给你包好带着，留待回到卫园慢慢饮。”

        沈沐清未置可否，却问，“回了卫园，还会派人看着我吗。”

        “会。”景承煜道。

        沈沐清笑笑，“就不怕我因此记恨上你？”

        “纵便恨我，也说明你心里记着我，总比纵容你去涉险，留不住的强。”景承煜说着，低下了头，看不出脸上究竟是何表情。

        卫良允只听懂他们口里面恨啊，想的，顿时觉得自己成了碍眼的，便轻咳一声提醒道，“那个，这还有我在呢，你们说话，也主意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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