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谁当太子

莲华坦然道，“属下听命于侯爷行事，何谈怪罪。其这也是为了姑娘，莲华半点无怨尤。”

        信王寿宴，因非整寿，加之他也并非是前星照位，是以排场终归有限。但却比大型庄重的仪式，要少些拘束。

        出席的臣子虽然各怀心思，表面上却也能将戏做十分，嘻嘻哈哈颇显圆融。李云轩朱袍金带，玉面华光，端坐在上位，撑足着精神应对臣公的相继敬酒与恭维。

        敬酒的词无非是些又虚又空的俗套，敬酒的人也都将真心藏在面具之下。他忽而生出厌烦之感，脸上的笑意有些僵滞。

        贴身的王常侍眼尖的瞅出端倪，趁着上热帕子的空，低声叩问，“殿下可是倦了？”李云轩扯过帕子抹了抹额角的热汗，问道，“震北侯没来？”

        王常侍道，“人没来，倒是送了礼过来。”

        “什么礼？”李云轩心中冷笑不迭，切齿问道。王常侍稍作迟疑，方拱手道，“是一卷经义拓本。”

        李云轩目光一凝，将帕子撇进托盘里，冷笑两声，“他这是在嘲笑本王，不够修身养德吗？”

        王常侍斟酌一阵，心中一惊，未敢答话。

        李云轩抚了抚额，想是多饮了几杯，醉意上头，便与在座臣公托辞两句，借口更衣暂离席间。

        出了正堂，却见杨怀真赶来，一脸凝重，似有话说。李云轩便禀退左右，问道，“可是听到些什么？”

        作为他的幕客，寿宴之时，杨怀真本也该陪在他左右应酬，但他有意遣杨怀真立于席外，便是想让他探听一些，那些臣子不便当面说的小话。

        这些小话里，却往往藏着朝堂风向。

        果然，杨怀真欺身一步，低声道，“刚刚在下听到，有人提起要重启东朝的事。”

        李云轩闻言脸色大变，酒意也迅即退去几分，拧眉道，“当真？”

        “在下以为，这种体大之事，当不是空穴来风。如今清流以马呈祥为瞻，而他们素来便主张前星归为，所以，看样子殿下要早做打算才是。”杨怀真说着，抬起眼皮观察李云轩的反应。

        李云轩沉着眉眼，没有应答，掩在袖里的手指却在不住的轻捻，似有所盘算。

        “殿下……”杨怀真轻唤一声。

        李云轩回过神来，突兀问道，“依先生之见，他们是打算推举谁来掌青宫事？”

        景帝膝下子嗣有限，年长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因出身卑微，皇恩寡淡，加之年岁已足，早早便已被分封出去就藩。

        三皇子便是已经被被废掉的太子，四皇子是已殁的永王李云慈。

        如今看来，景帝即便想重立东宫，唯一的选择也只有他信王李云轩而已。但不知为何，他却对此却隐有不安之感。

        杨怀真迟疑片刻，方道，“按理青宫之位，非殿下莫属，但……”一个“但”字，挑动了李云轩紧绷的神经，他顿觉太阳穴鼓胀生疼，忙抬手请按，忍着不适道，“先生但说无妨。”

        “废太子虽被收了金印，遭到谪贬，但今时今日仍有臣公私下里为他报屈，殿下，这种事不能不防啊。”

        是了，李云轩终于弄清楚了自己心头的不安从何而来。

        于理于法而言，废太子是嫡出，且当初那桩案子虽已盖棺定论，但也曾有过不少质疑之声存在。况且李云轩当初做下此事，收尾并不干净，那个本该被灭口的关键证人，事后却一直没有查找到踪迹，此时到成了一根拔不掉的刺。

        “让本王在想想。”李云轩挥了挥手，没有马上决断什么。

        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他实在不敢不仔细斟酌。

        杨怀真虽然急迫，却也只能耐下心思，不动声色道，“是。”然后退身离去。

        李云轩扶着廊柱站了一阵，昏头涨脑经冷风吹过，稍稍清醒了些，但心头的沉闷却越发沉重，想了想便又重回了酒席。

        他离开口，院中的那座假山之后，缓缓闪出一道娇丽人影，略站了站，便也离开了。

        这一日的午后，风起云骤，没过多久便飘起了鹅毛大雪。雪色似玉，将盛京繁华掩盖其下。

        卫园。沈沐清移步院中，仰头望着泼珠筛玉的天际，心头一片空濛。她伸出手去接那柔似轻絮的雪花。

        素雪坠落指尖，须臾间便化作了一摊水渍。

        “连件斗篷也不披，就跑出来，也不怕着了寒气，惹着那人心疼？”天地静谧，忽而被卫良允的鼓噪给打破。

        沈沐清收回了手，拢袖回头，淡淡看他一眼，问道，“今天，你怎么没出去？”

        卫良允扯下自己的披风，想给她罩上，想了想，似乎觉得不大合适，便将披风塞给她，然后道，“事都解决了，也不必出去了。”

        “事？”沈沐清拿过披风也没客气，轻轻一抖便穿上了。

        卫良允道，“前些日子，赌坊那件事出了些纰漏，李云轩的爪牙查到了汇丰银号，我整日往外跑，便是在忙这件事。”

        “哦。”沈沐清点了点头，因为事先景承煜已经提醒过她，是以并不惊讶。

        卫良允却渐起惊讶之色，“说也奇怪，这事本不好善后，但不知怎的，坊间突然查出了一些仿制汇丰号的假银票，虽说这种事对汇丰的声誉有损，却阴差阳错把之前的事给遮掩过去了。”

        他抱着胳膊说到这里，忽而抬头问沈沐清，“欸，清丫头，你说我这人是不是鸿远大盛，连老天爷也要眷顾帮忙啊。”

        这虽是玩笑话，却也彰显了此人脸大至极。

        沈沐清便附和着点头笑道，“我还知道，这老天爷恐是姓景呢。”说完，抿唇看他一眼，扭身回了屋。

        “姓景？不是姓张吗？”卫良允呆头呆脑的挠挠头，须臾后才反应过来，冲着沈沐清喊道，“不会又是那景侯爷插手管的吧？”

        沈沐清已经进屋，没有搭他的茬。但坐下后，心思却已经难以平静，倒了杯热茶，喝了一口，还是静不下心，望着窗外的天地空茫，她这时才陡然发现——根本无法再继续欺骗自己。

        她想景承煜，真的很想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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