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大院内听戏
冯素心是哭着跑到冯老太太跟前的，今日一路上也未有人阻拦她。
她扑在祖母怀里，闻着祖母衣服上的熏香和屋内点的檀香混在一起，让她只一会就松开了手。
“好孩子，你母亲训斥你了呀”冯老太太满脸关怀之色。
“我母亲她，呜呜呜，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冯素心低头抹着眼泪。
“哎”，冯老太太长长的叹了口气，缓了好一会才道“你是个命苦的孩子，上无父亲庇佑，也无兄长扶持，连个说话的姐妹竟也没有。”然后就是诉说她苦命的儿子，英年早逝，狠心肠得留下她们孤儿寡母在世上。
这些话冯素心听了几年也是腻了，父亲在世时身边莺莺燕燕一堆，幸好没留下子嗣。父亲身故后房里人都被母亲遣散了，她幼时祖母对她和他母亲也是冷淡，偏疼比她长不了几岁的小叔。
她想着正事要紧，将话题从苦命上引开，“奶奶，你别难过了，眼下孙女儿该怎么办才好”。
冯老太太的哭戏被打断后愣了愣，看着孙女半响，道：“你母亲不愿意招婿入赘我是知道的，可若是你明日也相不到如意的，怕再看的话只能是外地的了”
“孙女不愿意去外地”。姑娘家远嫁是什么情形她是知晓的，到时候还不知会被磋磨成什么样。
“孩子，你当真相中了那个费廉吗”。冯老太太试探的问道。
“孙女原来是有些瞧不上他的，不过眼下也没其他合适人选”。
“那你就抓牢了，他小地方来得，又是个孤儿，以后家中的事都是你说的算，让他向东便不敢向西”。
冯素心听着这几句话十分受用，想着费廉晚上同她在湖边的情形，会说话哄人开心，笑起来也十分好看，但转念想到母亲晚上生气的模样，还有现在还疼的脸颊又面露为难。
“你母亲那边我想办法，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冯老太太劝说着
看冯素心还动摇着，冯老太太继续道“你想想看，若是听你母亲的，在南城随意嫁过去，虽说嫁妆丰厚，可到底没有在自己家中自在是不是。且南城相貌看得过去家底殷实，还能事事依你的少爷怕是没有，到时候还有公婆伺候，妯娌姑姐，哪一样不是要人半条性命的。”
冯素心思考着点头，冯老太太见差不多了，给她身旁的婆子使了眼色，婆子就说老太太要休息了，冯素心也就退下了。
“小姐，老太太真的会帮咱们吗”
“多条路罢了，有她站在我这边，母亲就不能独断定下我的婚事”说完揉了揉脸，母亲那巴掌也真的用力，“这脸晚上要好好敷着，明日还有好些人要应酬呢，若真的有家世品貌都好的，我也就嫁了，祖母的算盘我也不是不知道”冯素心轻哼了声，快步走去。
冯老太太躺在榻上，一个婆子替她揉着肿胀的额头，说着，“老太太这下怕是彻底要和太太撕破脸了”
冯老太太闭目笑了，道“我和她本来就没多少情分，我儿孝期刚过，她就动了再嫁的心思，我怎能让她如愿”。
半响后叹气在睁了眼，眼中露出些无奈，“恒儿才刚娶亲，现在连个子嗣都无，若她这个时候走了，家中只剩个空壳子了，我死了都闭不上眼。”。
“老太太说的是，只要小姐一天不嫁人，她就不敢走。”。
“哼，她想给女儿说好亲事嫁人，门都没有。只要她女儿留在冯家，她就不会看女儿受苦的。”
主人家的院落不平静，这边客房中也是好大动静。
周太太点了点正在吃糕饼女儿的头，“你就知道吃，明日宴会你就要被冯素心给比下去了”
周姑娘偷偷白了眼母亲，道“表姐本就比我好看，何况明日是专门让她相看的，又不是给我相看的，你还不如去找哥哥，让他少吃点，赢得表姐的芳心才是”
“你哥，哎，不说了，算了”周太太唉声叹气着，周姑娘又说了两句宽慰的话。
申新新戳着身旁正趴着看话本的宁清，“你听到没”
“听到什么”宁清看入迷了半天才敷衍回答。
“原来这次的生辰宴是为了给相看的，那请你来干嘛”见宁清没答，抢过去宁清的书，问道，“你听见我说的了吗”
“姐姐，我正在看”宁清翻了身，侧看着她，“我知道啊，大宅子里面弯弯绕绕的太多，叫我们来一是热闹些，好总不好只叫男子啊，总是要请些老爷夫人的，再叫上其他家的一起相看呗，咱们就当不知道好了”。
“哦，原来是这样”
“你放心好啦，她看不上九哥的，她母亲也会为她找个家底厚实的”说完夺回了话本，“我将这章看完就睡了”
申新新直摇头说不明白，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故意亲近，还是简单些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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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有人来请她们去前院吃早茶，丫头们领着她们到了个大院子。
院子四周张灯结彩，被细致得布置了一番。从南边的院门进去，看北边架起了高台，台前不远处摆上了十多张的大圆桌，小厮丫鬟们走动到每个桌前，正上着茶水茶点。
她们来得早，才刚坐下一会，就见冯素心走了过来招呼着。她今日是精心打扮过的，头发烫卷垂在肩上，一身浅蓝色长裙及地，裙身收窄下摆还罩着薄纱，在人群中十分扎眼。
刚说了几句后冯太太就找人将她唤走了，带着她在院前招呼，院内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今日是分男女席的，女席设在西边，申新新同宁清正在吃果饼的时候就见小厮将宁源和费廉领进了屋子，跟着来的还有个胖胖的男子，和费廉有说有笑的，昨晚在席上未曾见过。
陆续有其他人入座，不认识的人互相问着姓名年龄，也就客套着。
宁清心不在焉的看着院外，直到有人同她们攀谈后，申新新戳着她的胳膊提醒她。
宁清能看到冯太太正在招呼陈循，冯素心则是在旁微笑着应和，气氛融洽的样子，等陈循进院后，宁清也将眼神收了回来，继续喝茶。
小厮引着陈循往男席走，他却看这女客这边，看到宁清和申新新后，笑着点头示意。
申新新凑近了低声说“没想到在这也能遇到了熟人呢”
宁清勉强笑着，“呵呵，是的呢”。
申新新这才留意到宁清的表情，似是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她悄声问着“你怎么了”
宁清轻轻摇了摇头，提醒她喝茶。
申新新看着陈循时不时来的目光，又看着宁清别扭的样子，再想想最近的事，好像有些明白了。
申新新先是觉得好玩的很，可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心起来，且不说不知道陈循的心思，还有他家里那许多的事情，怕是会比冯府还复杂的。
还没细想下去，便有人喊了声“老太太来了”，接着众人起身问候。
赵老太太入座了台子正前方的主位，见宾客都来了，说了几句敞亮话。冯太太在旁应和着，说今日请的是三春班，让大家看个尽兴，男席边就有人叫好，这边女席也都笑着。
冯太太将戏本子递给老太太，请她为大伙挑选。
冯老太太笑呵呵的翻看着，看了半天说道,“人老了就喜欢看些大团圆的戏，那今日就武家坡和大登殿吧，前面三击掌亲人反目的，太苦了是不是”
有人夸着老太太善心，有人说老太太戏选的好，冯太太也在一旁道“母亲说的是，那就这么定下了”，然后身旁的婆子送了单子去台子后面。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冯老太太温和的笑着。戏还没开始，就演了一处婆媳情深，大家也都乐呵呵的看着。
小厮们又上了不同的点心，续上了热茶，坐等了一会，舞台上锣声同乐声慢慢响起。
“一马离了西凉界”，人未出场声先来。
见薛平贵头戴九龙冠，身着龙箭衣和马褂，手拿红色马鞭一派豪气出场，众人纷纷鼓掌叫好。
薛平贵唱了一段在西凉的不易后，王宝钏穿一身黑色褶子，头贴着素片子，无半点装饰，持竹篮缓缓上场。
“武家坡又来了王氏宝钏”。
才一句都有喊起了“俞老板，俞老板”
“冯家这是花了好大的心思，竟能请来俞老板”
“现在俞老板登台是一票难求呢，据说连警司们都难请的”
申新新也跟着后面鼓掌，她对戏曲虽不懂，也觉得台上的王宝钏唱得好，扮相十分好看。
武家坡的剧情，是夫妻分别十八年，薛平贵借着问路来试探宝川。
一个真挚悲苦，一个试探人心，两人的眼神唱腔都很到位。
“我为你不把相府进，妻为你断了父女情”王宝钏唱的如泣如诉，即使没听着前面的三击掌，此时也都觉伤心可怜又可气。
看到薛平贵丢下一锭银子到地上，申新新看的都气的直咬牙，院内十分安静，大家都专注的看着。
后薛平贵追到寒窑，把血书相还，王宝钏见着薛平贵先是一惊，然后就是句“儿夫哪有五绺髯”后竟用水袖掩面，不少夫人们颇为动容，擦着眼泪。
“容颜不似彩楼前”后王宝钏对着水盆照面，一句容颜变，有人竟笑出了声。
这笑声尤其刺耳，众人皱眉看去，笑的是一个穿着深棕色的精瘦男人，模样大概四十多岁，笑的猥琐。
他身旁穿着藏青色长衫的男人鄙夷的看了一眼，小声提醒了句“何老爷”。
那个何老爷注意到众人目光，才道“我是见王宝钏如此颜色还自嘲容貌，一时没忍住”。
然后放下手上茶盏，对旁边的人问道“这颜色和郑兄家中养的比怎么样”精瘦男人一直笑着，仿佛是显摆他的黑黄的牙齿般，让人就看着生厌。
姓郑的那个看起来斯文些，继续喝茶不再搭理那人，周围人反而哈哈笑着。
不论是看戏还是看别的什么，最讨厌这样大声打扰的人，申新新收了目光继续看回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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