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悟道
小阵上那统领见到擂石砸入己方阵中，恼怒地回头一望，这才现那石炮已被夺去，巨大的炮弦软软地耷拉在炮口前。一个少年模样的人，正扶着石炮，向这里望来。
恰恰此时仲宸也正望向那统领，一时之间两人四目交接。仲宸直感到一股阴冷的眼神，隔着十几丈的距离，透过层层的水雾，便射进自己心底，霎时间彻骨生寒一般。好厉害的人物！难怪如秋风引般英雄之人，也缠斗不脱。
弹指之间，琅琊骑兵队已经踏入前寨之门。此时道路已被擂石占去一半。那队骑兵也是老于沙场，队前那将军模样的人挥枪作势，便三列汇作两列，绕石而过，像两股涓流，汇入人海。
前方那些洵山贼哪是琅琊铁骑的对手，登时一片腥风血雨，惨呼悲号。不过纵是实力不堪，那山贼们也像棉花一样，塞住了通往后寨的道路，骑兵队逐渐减势，进入混战。后面的骑兵队也进寨不得，只好下马，前来步战。
那统领见势不妙，打了个唿哨，小阵的残剩之人，便汇做小队，缓缓从统领身边向后撤去。行进间，刀盾兵殿后，长枪兵次之，而弓箭手最前，依旧是边退边向后方扬射，显得节奏有序。白春山等人被身边的洵山贼裹围，也追击不得。
眼看小阵之人已然全部退至身后三丈之外，那统领仿佛刹那间迸无比精神一般，“唰唰唰”连舞三枪，将秋风引逼开，这才拨马缓缓而退。
秋风引不知前方底细，也没有贸然孤身追击，而是回身清除战场上的山贼。
仲宸此时也不敢前去拦截退兵，一来对方势众，二来那统领英雄了得，三来还后寨迷雾重重，是不是还有其他敌军，也未可知。
退兵缓缓从石台两侧行过，又是一阵小小的箭雨，却是射向仲宸。好在石台势高，距离又远，没有几支射得上来。即使射上来那几支，也是有如枯草，被仲宸挥剑拨落。
正在仲宸庆幸之时，只见那统领右臂曲肘一挥，登时感到眼前一花，便听“哐”的一声，定睛去看，一只碗口粗的铁枪在自己耳边一尺之处，直直的透进石炮，插入尺半之深，枪尾仍在空中颤动。而台上还落着一支钢枪，分明是秋风引那支。
仲宸这才明白，刚才那统领挥手之间，便是将手中枪掷了过来，度之快，饶是自己天赋“兽识”，也没看清那枪的来势，仅仅看到那人挥手。更厉害的是秋风引在厮杀之中，分神相救，那钢枪后先至，将那统领掷来的铁枪顶开，这才保全了自己的性命。
那统领阴冷的目光扫了仲宸一眼，便领队退了出去。
想必是怨恨自己坏了他的事吧，仲宸心想。那眼神真是阴毒至极，想想都是不寒而栗。看着石炮上那犹自抖动的铁枪，仲宸也能感到他真是恨不得让自己粉身碎骨。也不知那人是谁，如此利害，却仅仅带着半百之队，难道河西军如此高人比比皆是？仲宸吐了吐舌头，愈感到提高自己的能力的迫切性。回到琅琊城，立刻向秋风引求教！仲宸心中暗道。
那统领带着小阵之人一退，那山贼更如土崩瓦解，片刻功夫便横尸遍地，剩余几个也是跪在角落里哭爹喊娘的。
学院弟子们都来到仲宸身边，白春山想出言训斥他冒险轻进，却又张不开口，毕竟若不是仲宸夺了石炮，战势恐怕没那么顺利。甩了甩手，便也没说什么。王惟进和鲁子建，却是满脸兴奋，拍了拍仲宸。李梦珂也是笑靥如花，伸手摸了摸仲宸的头，一副关爱弟弟的表情。
秋风引安排一队人马前去追击那统领带走的小股退兵，又安排人马搜索寨子、打扫战场。自己领着一队人马，带着学院弟子，便向琅琊城行去。
次日傍晚，众人便到了琅琊城。依旧歇息在馆驿里，不过这里的馆丞和大部分馆役已经更换掉了。这一路上，仲宸也没闲着，骑马时便默习恩刺和翔龙引，休息时也会抽空打坐修习流云诀。到了馆驿，连日里的车马劳顿，被山贼掳掠的惊扰，山寨里的苦斗，都让仲宸感到疲惫至极，倒头便睡下了。
一觉醒来，已是上午。白春山安排学院弟子们在琅琊城中休整一日，仲宸也借着机会，前去拜见秋风引。
有了洵山之行的交事，倒是很顺利地见到了秋风引，仲宸甚至都没有拿出宇浩尘给他的引荐信。
秋风引的起居室和书房，位于郡守府的后园。一个执待把仲宸引到后园的门口，伸手指了指方向，又做了个请势，便退下了。仲宸踱步而入。园子里一池一池的有很多或深或浅的小潭，或环套或相连，或层叠或独置，煞是好看。还有许多巨石，或是立于岸上，或是拔于水中，形势与山似，上面爬满了青苔，远远望去，颇有几分山色。几颗大榕树缀在小潭和巨石之间，巨大的枝杈和树冠，仿佛华盖一般，罩着整个园子。一条圆石小径曲曲折折的通向树与石的深处，有的石头嵌在地上，有的搁在水里。秋风引的居舍便在这小径的尽头，园心之中，四周被榕树、小潭围绕，好似小岛一般。
仲宸进得屋来，秋风引正在里面一间里窸窸窣窣的做着什么。还未待仲宸开口，便听秋风引遥声说道：“仲宸，坐吧。”
仲宸只在屋里看到两把椅子，一把在书案的后面，那显然是主人的位置，自己肯定是不便坐的；另一把被书堆埋在门边的一个角落里，若不是露出椅背的一角，还真是难以现。可要是坐在这里，就得先把上面的书堆清理掉。仲宸觉得还是站着比较好。即便如此，仲宸也是在小心的迈过地上的诸多物什之后，才堪堪找到一个落脚之处。
想不到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武艺群的琅琊郡守秋风引，居舍竟是如此邋遢。仲宸有些意外。环顾屋内，两座大大的书架排在两侧墙边，书架上堆满了书，许多书都“溢”到了地上。屋子正中一个书案，书案的背后是一扇花格窗子。此时窗子开着一扇，也没有支住，正随着风儿“吱呀吱呀”地摆动，竟还挂着一缕蛛丝。
不过令仲宸感到惊奇的是，屋里似乎洋溢着一分淡淡的灵力波动，仿佛夏日午后那树叶的沙沙声一般，似有还无，却撩动着人的心田。
这时秋风引拍了拍手走了出来。只见他身着一身白色便装，宽大的袖子正被挽在肘上。秀雅之中，带着几分不羁。
看到仲宸站在那里，秋风引略微一怔，这才现仲宸着实是无处可坐。干笑一声，连忙上前，把角落里的椅子从书堆里提了出来，在空中抖了抖，又用脚在地上拂出一方空地，将椅子放下。
宾主落座，秋风引脸上仍挂着丝丝歉意的笑。却使得仲宸一下子卸下压力，轻松许多。
秋风引率先开口道：“若非公子，秋某便酿大祸矣。”
仲宸浅笑一声，说道：“郡守言重了，实乃晚辈分内之事。”
秋风引哈哈一笑，说道：“你的灵力倒是运用不错，居然想到用来写字，端是巧妙至极，如此则常人不避也。”
仲宸道：“实不相瞒，晚辈便是为此事而来。”于是便将前前后后之事向秋风引说了一番，并向秋风引讨教灵力修炼法则。
秋风引略一沉吟，说道：“世间万物，皆有两相，灵体与肉身而已。刀斧加于身，人必痛；悲怆击于魂，亦可使人痛不欲生。只是这常人只知肉身，难会灵体。何也？天赋耳。常人敏于肉身，讷于灵体耳。”
仲宸点了点头，比起师父宇浩尘这个“外行”来，秋风引说的果然透彻。
秋风引继续说道：“若说这灵力的修炼之法，其实并不难。仲宸，我问你，若想强身健体，你当如何？”
仲宸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勤加锻炼。”
“然。那么如何增加你的经验和阅历呢？”
仲宸略一思索，说道：“多多历练。”
“然。灵力亦是如此。凡有天赋的灵能者，其灵魂与生俱来便有自塑之能力。只需反复磋磨，频以焠砺，便可蒸蒸日上。不但可以坚韧品性，更可以增益潜能。”
“我当如何？”仲宸脱口而出。
“悟！”
“悟？”
“不错。肉身之炼，在于行；灵魂之炼，在于思。常人之思，无非推理演算耳。而吾灵能之辈，却可以增长灵力。你现在已然汇聚灵池，此为修炼之基。今后的更进一步，便需要多加引用了，也就是灵力的引入引出，同内功修炼的法门比较类似，不过只是没有特定的脉络可寻罢了。比如你这灵体字，殊是奇妙，也可算作一种引用之法。当然，人人特质各异，不可言一。我只能述以概意，至于你要如何去做，便在于自身的悟性和特质了，这并没有什么通用之法。随着灵力的增长，你的天赋特性便会愈的灵透，达到更深层的效果。”
秋风引顿了一顿，站起身来，背手转身，望向窗外，说道：“你可知我的灵力特性是什么？”
“不知。”仲宸应着，却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洵山寨里失魂落魄的辛平来。
“摄心。”秋风引转过身，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竟令仲宸感到一股冷气。
仿佛看到了仲宸的惧意，秋风引笑着说道：“不必害怕。灵能者之间，是不能互相使用灵术的，仅仅对常人才有效。而且受限于对方心智坚韧的程度，越是心智浅浮，也是容易吃招。”
“那辛平是中了您的招了吧。”仲宸问。
“不错，他已经被我摄心了。因为我的摄心术并没有达到巅峰造诣，不能自由手法拿捏，所以他的神智已经被我完全摧毁了。当我放弃控制时，他与痴呆无异。”秋风引答道。
仲宸又想起那个面对飞来的擂石无动于衷而直接被碾作血水的辛平，心中不由一恻。虽说是山贼，也算死有余辜，但毕竟是一条生命，如此玩弄于鼓掌，有如儿戏一般，终是觉得残忍了些。
“你呢？你是什么灵术？”秋风引问道。
仲宸闻言微微一怔，这才明白所谓的“灵术”应该就是说的就是天赋的灵能特长。
“我的是‘兽识’。”仲宸应道。其实他也拿不准，只是觉得像是《灵脉易体决》里说的“兽识”罢了。
“哦，原来如此啊。这灵术可是厉害了，据说臻于化境之时，能够敏视听，强筋骨，闭气假死，夜行无忌，水生不避。”秋风引说道。
仲宸被秋风引说的一时心痒难耐，竟有些迫不及待的去修炼灵力了。
“您听说过《灵脉易体决》吗？”仲宸问道。
“略有耳闻。”
“您知道修炼之法吗？”
“却是不知。不过灵能除了灵术之外，运用于武学之上的，大体分为两种，一种是以灵化形，一种是以灵贯力。前者居多，后者少见，而且威力并不大。至于修炼之法，无定式法门可依，但其精要，便在于以灵试效。比如你要以灵驭物，你就要不断练习将灵力引出体外，去操持物体，逐渐达到想要的效果。这之间需要浩瀚的练习和百折不挠的韧性，还要有悟性。其他如以灵幻象、以灵贯力等等，也是如此。但万物终有其宗，不可过于矫造，那样只会事倍功半，得不偿失。”
仲宸仿佛明白了些，天下武学灵术，终究还是要参悟和勤练的，秘籍只是一种方向的指引罢了。想通此节，仲宸便想着先回去自行修炼一番，如若遇阻，再向秋风引讨教不迟。
“那您知道‘南荒木龙手记’吗？”
“第一次听你说。”
于是仲宸把那‘南荒木龙手记’相关的前前后后向秋风引叙述了一遍。
秋风引握着下巴，思考了片刻，说道：“如你所说，我觉得这戒指的作用，便是增幅你的灵力。也许之前你有灵能力，但并不察觉。戴上它之后，灵能力被增幅，才被你所感知。至于你所说的戒指断裂，从之后你的感觉来看：当时你感到剧烈的灵力波动，而且瞬间获得了凡的感知能力和运动能力，从而帮你赢下比赛，而且断裂之后在你拇指之上留下了一条纹印。我认为，是你无意中用某种手段激活了一道隐藏在戒指之中的灵符。激之后，戒指失去那道灵符，便失去了灵魂一般，从人世间消弭了。现在看来，这道灵符便如同那戒指一般，有增强灵力的功能，至于其他玄密，也得慢慢探究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戒指绝非凡器，你能得到它的依附，绝对是世之奇缘了。”
某种手段？仲宸想了想与林皓轩对决时的情景，仔细的搜索记忆中的每一个片段和角落。忽然有如闪电划过夜空一般，脑中一片清明，脱口而出：“原来如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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