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应倒着青玉冠
陆苑向来吃得慢,陆昭吃完后就等着姑奶奶细嚼慢咽。
“你选的啥专业啊?”陆昭这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事情还没问。
“历史学。”陆苑满不在乎说地说道。
陆昭有些无语,历史学确实算是蜀都中西大学的王牌专业。然而这个专业最尴尬的一点就是,目前没啥就业环境。太过于学术的专业,都不太适合就业。
不过看到陆苑这般不在乎,他也就懒得去说了。
这种正儿八经文科专业,女生是真的多。大概校方也以为陆苑是真的想做学术,所以给她开这么多后门都再所不惜,也不单单因为陆苑是个省状元。
“那你好好和同学相处,大学四年,想通过考试,同学的帮助,恩,你不需要,当我没说。”陆苑学霸的身份摆在那里,恐怕同学会眼巴巴地指望她给他们助攻。人与人是有差距的,更何况是咸鱼和学霸。
陆苑吃完饭就躺在沙发上,陆昭习以为常地把碗筷收起来,剩菜有一些,只能倒掉。日后总结一下不浪费的分量,也算是节省一下开支。
“茶几抽屉里有备用钥匙,你拿一把。每天按时回家做饭,不要带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过夜。”陆苑从茶几的果盘上拿了个苹果,像松鼠一样啃着。
“饭后吃水果容易长胖,而且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我以后有女朋友了不带回来过夜好吧?”陆昭翻了个白眼。
“你敢?”陆苑秀眉一撇,让陆昭没了脾气。
“我都不带回来了,还能怎么样。”陆昭嘀咕着。
陆苑从沙发上坐起来,“每天必须回家过夜,小姨婆说了的让我管好你的生活作风。从前没机会管你也就罢了,现在我在这儿你必须听我的。”
“是是是。”陆昭又在心里默念自己的三字经。
陆苑这才满意地翘着腿,躺着啃苹果。
她眉眼弯弯,拢在睡裤下修长的小腿一颠一颠,煞是可爱。陆昭把碗筷收拾好了,走到沙发旁,在陆苑边上坐下,仰躺在沙发上。陆苑自然地将腿放在陆昭大腿上,“我明天早上有课,你要吃早饭吗?”
陆苑皱了皱眉,“不吃了。”
陆昭苦口婆心地劝道,“早上不吃早饭对肠胃不好,我早上会早点起来,把早餐买回来,你吃的时候用微波炉热一下。我明天早上还有课,就不叫你起床了。”
“恩。”陆苑轻轻地应了声,饭后有些困意,陆昭啰嗦的话让困意更深。
“昨晚到底几点睡的,这时候看着这么困?”
“不知道,困的时候就睡了。你别说话了,让我躺一会儿。”
于是这一躺,就躺到晚上十点,连陆昭都有些困意了。看了陆苑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忍心叫醒她。
蹑手蹑脚地把陆苑的腿放在沙发上,去她的卧室把门打开。打开灯的开关,就被里面有些华丽的装饰震慑住了。回想起自己简陋的卧室,和陆苑的卧室比起来就像是猪圈。
叹了口气,将床上的被子掀开,又回到客厅,将陆苑横抱起来。陆苑并不沉,虽然身形高挑,可是体重还是蛮轻的。不过让陆昭这么个入大学一年都没怎么锻炼过的人来抱,还是有些分量的。从陆苑身上传来若有若无的香气,让陆昭有些脸红。近看陆苑秀美的脸蛋,有种不在人间的错觉。
陆昭轻轻地晃了晃头,打消了脑子里的想法,进门时侧身,以防撞到陆苑的头。将她的拖鞋脱下来,整齐地放在床边,又给她把被子掖紧。
这时候还是有点热的,陆昭想了想,还是把空调给陆苑打开了。调到二十四度,睡眠模式。半夜也不会因为太热而醒过来,陆昭把这些事弄完,才去洗浴室洗了个澡,脏衣服丢在脏衣篓里,明天找个时间洗干净了。
弄完过后把垃圾清理到门口,又在茶几抽屉里把钥匙拿了一把,放在书包里。
回到卧室,忽然看到那盆有些枯萎的龟背竹,又回头去接了半杯水,倒在花盆托盘中。龟背竹这种植物不能直接浇水,陆昭也不记得是听谁说的了,总之倒在托盘之中。
就在陆昭回头把被子放在书桌上时,那盆龟背竹上闪过一抹青色光芒,然而去关灯躺在床上的陆昭,对此一无所知。闭着眼在床上,一阵困意就涌了上来。
由黑暗中传来一声苍老而悠远的声音,是几个复杂的音节。不知是因为太过遥远还是什么缘由,陆昭听不太清楚。
“谁?”他警惕地开口。
放眼望去一片黑暗,陆昭却并不觉得害怕。相反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自己在很多年前来过这里。
直到一点青光出现在陆昭视线尽头处,那青光宛如奇点,隐隐有青丝萦绕。陆昭伸出手去,想要去将青光笼罩,却发现即使伸出手去,也这挡不住青光。那青光穿过陆昭的手心,直直的入陆昭的眼帘。
“应倒着青玉冠。”陆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悠远音节忽然变成陆昭所能听懂的词句,让他去回想。
“应倒着青玉冠。”又一次回响,这次回响,那点青光似有生命一般搏动,陆昭可以清晰地感知那青光在震颤,与自己的心跳共鸣。
“应倒着青玉冠。”
这一声宛如炸雷,让陆昭眼前一黑,再回神时,整片黑暗都被青光吞没,陆昭沉浸在一片青光中。他不着片缕,身体却是半透明的,在这青光中分外突兀。
只见原本一点青光的地方,凭地出现一封卷轴。这封卷轴陆昭又是莫名熟悉,只是比起印象之中的那封卷轴,又有些许不同。
他的身子不能动弹,只能看着卷轴慢慢靠近他。直到他身前一丈处,卷轴停住,一封卷轴徐徐展开,如同有人牵引着卷首,将这封卷轴的内容展现在陆昭眼前。
是一副画卷,只看到开头露出一截,陆昭心中就如同雷击。自己见过这封卷轴,他曾经在那个夏天,见过。只是那封卷轴比起这封,更为古朴,这封卷轴更像是刚画出来一般,上面的墨迹都似乎在流动。
《群妖清明上河图》,是陆昭给这幅图取得名字。他终于回想起在那个模糊的夏日里,自己所看的这幅群妖图是什么模样。上面各式妖怪,如凡人一样挤凑在一起,在人间开一场盛大的集会。
不,又不一样。《清明上河图》是北宋的市井风俗,然而这幅《群妖图》,更像是去朝拜着什么。他们带着自己的宝物,朝着一个地方而去。
等着一副画卷完整地展露在陆昭眼前,陆昭看到在卷尾,有一个在群妖中格格不入的人类。是的,那是个人类,与陆昭所见过的古画中的人物一样。看不出是男是女,也看不出是年轻或是苍老。他本来应该深深地印在陆昭眼中,却又让陆昭只记得这里有个人,其他的,一无所知。
他所见到的,在他脑中成不了一个具体的印象。
这让陆昭迷茫,然而再一转眼,那漫天的青光突然消失,只剩下黑暗笼罩着陆昭的世界。
陆昭已熟睡,而在这件原本简陋的房间中,以陆昭为中心,一副罗天大醮,八方世界,上有罗天重重,别置五星二十八宿。而那盆原本枯萎的龟背竹,徒然焕发生机。
只是在陆昭身前,出现着一个原本不应该出现的人,陆苑,她嘴角带着些轻笑,她浑身上下被青光所笼罩,瞳孔复生重瞳。
“应倒着青玉冠。”陆苑口中吐出的字眼,正是出现在陆昭梦境中的那几个字。只是他梦境中的声音苍老悠远,陆苑的清脆而带一抹妖艳。
而他,此时正在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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