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太虚伊始
冷无锋拎着剑抖落两下，“有没有放点衣服在里面，不能让我就这么乱跑吧？”
“别抖了，有也是我的衣服，你东西不都在你的法纹里面吗？”越见青无语道。
“你？哈哈哈哈……”冷无锋笑到弯腰，“你也得能穿衣服才行！”
“……裸着吧。”
“别……别，我俩都是同门，同门之间应该互帮互助，不然以后人家都说你有个裸奔的师弟，还怎么出去见人？”
越见青哼一声，一套青袍被丢出来。
冷无锋换上衣袍，只觉得有股淡淡雅香，“你这衣服怎么回事，还往上熏香？”
“碍着你了？不穿给我脱下来。”越见青没好气地道，接二连三地丢失肉身，他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针对。
冷无锋只是嘎嘎笑，然后随便挑了个方向顺着废墟往外走，在这里即使没有灵力也能轻松在空中行走。
越见青叹气提醒道：“你这样铁定会迷路，往外斩一剑，顺着剑痕走。”
“嗯，有见地。”冷无锋面不改色地夸了一句，举剑下斩，一道无形的剑气瞬间撕裂无数废墟，留下一道细长的剑痕。
用的自然还是扬眉剑内残留的灵气，剑痕长得看不到边际。
冷无锋顺着剑痕往外走，所过之处全是从未见过的残墟断垣，既没有人也没有生灵。
整片天地都是寂静的，空泛地弥漫着灰尘的味道。
冷无锋就像天地间飘渺的尘埃，恣意随性地游走在空旷的巨大世界，又如无忧无虑的种子，寻找滋润自己的肥沃旷野。
走着走着，他突然发现前面的废墟似乎在逐渐变少，面前出现一片庞大的弧形世界，简单的楼宇被成片成片地建造。
中间还有四个巨大的演武场，占地十分广阔，还能看见里面灵光四射，似是正在打斗。
冷无锋上前一步，咚地一声轻响，一层幽蓝色的灵罩挡住了他的步伐。
他抬手敲了敲罩子，把脸贴在上面，五官都被挤扁往下面看，没了灵力加持，即使他现在体魄远超凡人也也看不清下面的细节。
抄起扬眉剑，对准灵罩狠狠刺了一剑，如热刀陷入牛油，暗青色的长剑轻而易举地切开了灵罩。
紧接着，整个灵罩反复闪烁数次，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你干了什么？”
冷无锋忍不住问道，单只是刺破护罩不可能直接让其消失，顶多只是消去一部分，露出一个足够自己通过的豁口。
“……扬眉剑需要灵力补充，它不单只是一柄剑那么简单……”
“得了得了，它不就是你么，但是接下来的麻烦怎么办，我现在谁都打不过。”
冷无锋盯着下面弧形“世界”，有成群的人影飞上来。
“应该会没事的，我没感觉到有致命的因果存在……总之你跟人家好好说话，不要总想着弄死对面的，基本就不会有事。”
越见青话音落下还没多久，就有人落到冷无锋面前。
只见来人一副清秀面孔，看起来很是年轻，他身后背着一柄剔透白玉长剑，眉间正气凛然。
“这位……道友，请问刚刚这灵罩消失，是您所为吗？”
他见冷无锋一身素净青衫，手执一柄华美长剑，却毫无灵力波动，犹如真正的凡人。
但他带给自己的感觉却像是一只可怖的凶兽，冷酷漠然。
冷无锋瞥他一眼，“是，缺点灵力，舍不得给么？”
“不是不是……”年轻人微微怔住，然后又道：“前辈……这个灵阵够飞升修士用毫不间断地用上十年，刚刚都被抽干了，承转法阵也烧了大半，折合灵玉最少也得有一亿损失……”
“……”
这会轮到冷无锋哑口无声了。
他心底暗问越见青，你究竟吃了多少灵气，怎么没把你撑死，足足一亿灵玉啊！！！
越见青无奈道，这都是扬眉剑吃掉的，再说龙躯和剑体两分，出现了相当大的空缺，不得不多汲取些灵气。
“前辈，前辈？”年轻修士见他有些走神，不由得多问了两句。
“怎么？”冷无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年轻修士认真道：“刚刚我们府主传音，说想请您前去一叙。当然并非为了跟前辈讨要什么赔礼，只是想聊些事情罢了。”
冷无锋看着他身后越聚越多的修士，然后默默颔首。
千万别掉链子，我只是个凡人。
嘱咐越见青一句，他随手将扬眉剑抛出，稳稳浮在半空，甚至都感受不到灵力波动。
年轻修士和他们身后之人更是露出几分敬畏之色，越是强大的修士才越会这样反哺归真。
冷无锋踏在剑上，居然莫名有种新奇之感，这样全无防护，仅仅凭借身体控制不掉下剑，他还是头一次。
那年轻修士在前面带路，只有四个修士在后面跟着，其他人都散开了。
一路跟着人，越见青忙着飞，冷无锋也没闲着，跟前面的年轻修士聊了起来。
“这位小兄弟贵姓？”
“我啊？我叫伊叁。”
“此地是何处？”
“唔……前辈不知道吗？此地是曾经的太虚仙境，说是仙境其实是曾经仙界和下界的登仙台，但凡飞升的修士都要来这里先洗礼一番，然后再前往仙境。不过现在嘛，前辈也都看见了，全都没了。”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哦，前辈恐怕还是从别的大世界来的吧？这边仙宫学府才修上，前辈不知道也正常，是仙界一些大能说要打算广纳良才，在太虚仙境修建真仙学府，专门教授有望飞升之人，好前往仙界，估计是仙界开始复苏，准备填充人手，虽然可能会苦些累些，但有机会占据先机，成为一批元老，是好事。”
冷无锋点点头道：“你说的倒也真实，若只讲仙界如何如何完美，我肯定不会相信，但你现在这么说，反倒更加可信了。”
伊叁腼腆笑道：“前辈见笑了，这些不过都是小生一点拙见，哪里比得上前辈见识广博。”
冷无锋接着问道：“那你家府主又是什么人？”
“我家府主乃是下界的武川仙君钦点，光威真仙学府之府主，殷从效是也。”
“光威真仙？这学府是有一个还是有几个？”
“这……一共是有四个，其他三个分别是萧山学府，七逆学府，紫微学府……”
正说着，前面突然出来一群修士，正对着众人冲过来。
伊叁立即回身抓住冷无锋手腕，“得罪了，前辈！”
下一瞬间，两人同时消失在原地，再睁眼时，面前已是青山流水、花鸟霏霏的一间雅阁，甚是干净清爽。
“这便是我家阁主待客之地，前辈请上二楼。”伊叁恭敬请道。
冷无锋上了楼，伊叁替他推开门一看，中间坐着一位道人，说他年迈吧，皮肤光滑无褶皱，说他年轻吧，也并无年轻人那种朝气，若说是中年，又时而显得稚嫩时而显得老气，总让人觉得他在一生里各个时间段中变化，似是无拘无束，却也遵循某种规律。
“这位道友命数无定，是为太虚也，敢问来自何地？”道人微笑问道。
“天外之天，恒古之地。”冷无锋张口瞎扯了一句，毫不客气地坐在道人对面，开始给自己添茶倒水，动作随性从容。
越见青暗中提醒道，你对面是位飞升修士。
冷无锋面不改色，好像什么都没听见，捏起那茶杯呲溜一口喝完。
一团浓郁至极的灵气像野火一样疯狂往体内乱窜，简直就是直接喝下去一口灵浆！
冷无锋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来，那团浓厚的灵气瞬间就被扬眉剑抽走，吞得干干净净。
也许是灵力波动传递到剑身上，道人微微好奇地看着扬眉剑道：“果然是好剑，灵韵自生，暗藏乾坤。”
“道友谬赞了。”冷无锋自谦一句，哪怕他根本没明白什么暗藏乾坤指的是什么，反正瞎扯就对了。
道人笑笑：“哪里哪里，说起来，能称得上天外天，又是恒古之地的大世界，鄙人只知晓三个，一个是启云天河，一个是千鹤真土，还有极上佛霞，不知道友可是来自这三地之一？”
面前这人全身上下半点灵力也无，简直就是一个凡人，但凡人也没有他这样的体魄，而且自己每每心中有不好的想法，总有些警兆如小针一般反复刺扎自己，好像面前这人很危险似的。
道人也不敢怠慢，他的担子一点都不比其他三个家伙轻，一旦有什么祸事从他这里出现，武川仙君那边根本没法交代，因为，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猜测询问。
毕竟有些来自古老地界的大能，总是性情怪异，但又时时给人一种威胁感。
面前这人八成也是这种人，赶又赶不走，一来就吃空了整个仙宫学府的灵力储备，搞得他还得排出仅有的三个飞升手下去灵矿开几条灵脉回来应急。
究竟该要如何安排这个人才好？这个伊叁也真的不长眼色，弄这么大个麻烦回来，还嫌光威学府事务不够多吗？真该让他天天蹲在这里处理那些琐碎事务！
道人心底一边吐槽，一边看冷无锋反应。
“哪个都不是，没有去过。”冷无锋皱眉回应道，“说实话，这边所谓的太虚仙境我也是头次来，以往并不知道这里还有修士。”
“道友果然真性情。太虚仙境也是近些日子才建立起来的，若非武川仙君下界相助，这里也不会这么快就建立起来。”道人点头道。
冷无锋再添一杯茶水，“听伊叁说，阁下是这里四大学府之一，光威真仙学府的府主，敢问您对此地有何见解，武川仙君此举有何深意？”
殷从效闻言神色微变，随即挥袖封住整栋阁楼。
守在门外的伊叁不由得慨叹，大能不愧是大能，谈些闲聊之事都这般谨慎，自己果然是不如的。
殷从效封死了空间，这次苦笑叹道：“道友说话未免也太过耿直，这太虚之境，非仙莫属，武川仙君是无处不在啊。这所谓学府，不怕道友笑话，我以为不过是个幌子，但也是光明正大的幌子，虽说是招纳贤士，但也能看出仙界是何等光景。不过，这却也是入主仙界的大好机会，待到仙界恢复元气，再想进去可就难上加难了。”
“那依道友所见，仙界何时能恢复元气呢？”冷无锋似笑非笑道。
“这……”殷从效露出无奈之色，低声轻叹，“道友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再问。”
“殷道友会去仙界吗？”冷无锋再次问道。
“我是仙君指定在太虚仙境教授仙子仙女的府主，哪能随便去仙界……”
“那么仙界复苏，阁下费心费力却也得不到好处，仙界无望，阁下也得被归咎于无能，您这般究竟是为了什么？”
殷从效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就像穷苦草民看见问他何不食肉糜的富贵人物，“道友难道不知这能去的地方寥寥无几？仙界不能飞升，我等只能自寻存身之处，飞升修士光维持境界需要的灵气便是海量，哪有那么多地方能供养？”
冷无锋质疑道：“可你刚刚不是说了三个地方，那些地方不能去吗？”
“唉，启云天河被打断了，早已人去楼空，修士都流亡离开，千鹤真土是妖仙之地，极上佛霞里面藏着吃人的神佛，每年都要一定数量的修士去喂饱他们的神佛，那可真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殷从效再度叹气道。
“哦？还有个地方，按理说也算闻名遐迩……”冷无锋卖了个关子，笑眯眯地道。
“什么地方？愿闻其详。”殷从效抱拳道。
“当然是……”冷无锋凑近他，面孔变得有些邪肆，“山海……听说过吗？”
殷从效脸上就像打翻了染缸，五颜六色一阵变幻之际，又抬手连续施法好几层，哪怕知道封印已经厚得不能再厚，即使再添上也是无效，但他仍然忍不住扔上去一个又一个。
他总觉得武川仙君好像就蹲在哪个角落，偷听他们大逆不道的言行。
“道友是来自山海？”做完这些，殷从效沉默良久方才开口，同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指尖微微颤抖。
若不是冷无锋肉身几经加持，他也不会注意到这么细微的变化。
“我可没说，我只是问你有没有听说过，仅此而已。”冷无锋“翻脸不认账”，耍无赖般地道。
殷从效一阵无语，虽然知道很多修士因为修炼时间太久，导致性情变得怪异难以解释，但这位道友的变化似乎全都变到脸厚上去了。
“山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捏了捏茶杯，玉色上皲裂出鳞片般的裂痕。
“想当年仙界何其强盛，管理大千世界三千，何人不渴慕飞升，不希望去仙界成为一位真正的仙人？可如今遍地残垣断壁，仙人不知所踪，原本三百六十天将，一千零六十四仙君全都没了！！而掌管仙界事务的二十四位道君全都投入轮回不知踪迹，现在整个仙界都只是空壳罢了，徒有其名！”
殷从效胸口起伏，眼里光华变幻不定，“这一切都是因为……山海，都是山海……”
“仙界势力日益庞大，所需资源也越来越多，渐渐的，哪怕三千大世界，万万小世界也不够仙界攥取资源以供养不断增加的仙人。于是很多仙人都去四处探寻新界，渴望找到全新的大世界，来代替仙界承受膨胀的仙人数量。”
殷从效喝尽茶水，喟叹道：“像千鹤真土、极上佛霞、启云天河等古老地界都是在这一过称中发现的。而仙人们也越来越自信，越来越狂妄，他们开始不把其他恒古界放在眼里，疯狂地攥取资源供养自身，甚至开始将生灵当做猪狗驯养，丧尽天良。”
“报应，都是报应……”
殷从效两眼空洞地不知望向何处，“后来，他们就发现了山海。没人知道山海是打哪儿出现的。”
“起初它只是一个迷雾，被无边无际的黑灰色煞气包裹，后来有人突破进去，发现了无穷无尽的资源和浩瀚无尽的灵气，却没有具备灵智的生灵，如果把山海作为下一个仙界，它必定会胜过那个老仙界。”
“于是，有笃信这一点的仙人仙君仙将开始在山海修建庙宇，带去凡人，教会他们生存，修炼，祭神，拜仙……后来，真正的山海生灵苏醒了。它们强大恐怖，天生比修士更加适应天道法则，而且它们也有自己的神灵！修士在神灵的攻势下节节败退，几乎没人是它们的对手，只有它们自己才能杀死自己人。”
“而且……而且更可怕的是，苏醒的不仅仅是山海生灵，随之而来的还有真正可怕的……意志，是山海的天道，它不光像我们这边的天道一样会降下劫数，维持界域，还真正具备灵智，拥有欲望，它吞噬无尽诸天，撕咬万界，将无数个世界吞噬为一体，才形成那样恐怖的存在……”
“而它第一天被发现的时候，正好吞噬了一个世界在消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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