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收拾故纸堆

孩子，看着你在不断拾弄着你的那些旧的、破的已经残缺不全的玩具，我们每想扔掉一件，你都舍不得，有的我们都扔到垃圾筒里了，你又捡起来，我们觉得很可笑，你却收拾得郑重其事。其实我知道你拾起的不是那一件件破损的玩具，而是那曾经的记忆。虽然你还小，但是你的记忆中已经储存了很多美好时光，而我相信，这些美好时光中有很长一段就是这些玩具伴你度过的，所以你又怎能忘记呢？这种情感我们大人其实也有。有个成语叫敝帚自珍，说的其实就是这个事儿、这个道理。&1t;/p>

        上次回老家，爸爸也像你一样，收拾了一下老家的故纸堆，深有感触，说来和你分享。&1t;/p>

        你知道，这次回家，主要的一件事就是搬家，搬我们在县城的那个家，在县城房子里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以前的一些生活家具，重要的东西其实早就带到s城了。当然说没有用也有一些用，扔掉也是舍不得的，但是这里有一种东西是爸爸最无法割舍的，那就是书，俗话说“孔夫子搬家－－全是书（输）”，爸爸是一个教书匠，当然算得上孔夫子的门生，搬家自然是少不了这些书的，这些书着实让搬家的那位大哥和你何叔叔吃了苦头，一蛇皮袋、一蛇皮袋的书从五楼扛到楼下，那么热的天，爸爸想起真是过意不去。但是这些书，跟随爸爸十几年了，有的已经近二十年的时间了，它们在咱们家的时间可比你长的多呢？是真有了感情了，爸爸又怎么舍得把他们扔掉呢？&1t;/p>

        这些书的第一站是爸爸的第一个工作单位，一座乡镇初中，在那些个一个月只有三四百块钱的贫穷的岁月里，爸爸每年硬是拿出几百元甚至是上千元的钱来订书、买书，小时候因为买书被你爷爷、奶奶骂过、怨过无数次，工作之后，最大快乐就是买书再也不用向别人请示、乞求了。想买就买，想买多少就买多少。书就这样一本一本地积累下来了。这些书啊！在那些贫脊而空虚的岁月里曾是那么温暖而充实地陪伴着我，填补了无数个漫漫长夜和迷茫、躁动的青春岁月。在一盏昏黄的灯光下，那些文字幻化的精灵在纸声墨香里跳跃；在空气里追逐；在心海里徜徉。&1t;/p>

        后来爸爸工作调动到县城，它们便又跟随爸爸到了县城。那时候它们已经初具规模，数量谈不上庞大，但已非常可观。它们和爸爸一起乘着一个亲戚的拖拉机，就是那种乡间的拖拉机，一起来到县城。后来我们在县城里搬了四次家，它们便又跟着爸爸一起折腾。每次它们都是搬家的最大的障碍，也因为它们每次搬家时我都会被家里人以及帮助搬家的人不断地埋怨。&1t;/p>

        “这么多书啊！还不把人给搬死呢？”&1t;/p>

        “有没有用啊！把没用的扔掉吧！”&1t;/p>

        “从老家搬到县城，唉、真是.......”&1t;/p>

        每次，爸爸总是沉默不言，其实那些没有用的，甚至用处不大的书早就扔掉了，留下来的真是舍不得扔掉的。所以每次听了他们的话，我总是默默无言地扛起一蛇皮袋往车上送，我的动作告诉了其他人我的态度，所以最终在我的坚持下，这些书们和我们一起上了我们在县城新买的家，也算是给它们安了一个家。原以为不会再折腾了，谁知，爸爸就是一个爱折腾的人，后来又跑来遥远的南方去工作，这么多年，只有这些书们帮助我们看家，每次回来我也只能匆匆瞥上一眼，后来房子租了出去，它们和那些杂物便都挤在小房间里，每次想到这些便总觉得还是亏欠了它们太多，这次终于排除种种困难，回家，再次搬家，把我的那些书们带回老家，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1t;/p>

        回到家后，一个主要的任务便是拾掇那七、八蛇皮袋旧书。让爸爸感到欣慰的是，虽然经过了无数次的颠沛流离，但是这些书都还没有破损，打开之后一股经年的墨香恰如那陈年佳酿，有一种淳厚和质朴的味道，让人心生醉意，这真是书不醉人人自醉啊！其中还有几本是我从旧书摊淘来的书，这让我心生感慨，这几本旧书，从它的旧主人辗转到我手里，也是一种缘份吧。其实说实话我不是很能理解它们的旧主人为什么会把它们抛弃，我想起多年之前，我经济异常窘迫，身无长物，曾经想到过把这些书也依照那些旧书摊一样卖掉，庆幸的是我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如果真都卖掉了，得到几张零票，然而失去的却是一大把一大把美好的记忆，这一定是我这一辈子做的最不划算的买卖，也一定是最愚蠢的一件事。幸好、幸好，我在最贫穷的时候没有把它们抛弃。幸好、幸好，爸爸才可以在今夜细数以往的读书岁月。&1t;/p>

        等我把这些书收拾完之后，已是凌晨了，我准备休息时，却现在一个旧的书橱里竟然也有很多书，这些书时代更久远，要追溯到爸爸上高中、初中甚至是小学的时候。有一本《朦胧诗选》是初三时买的，一本《西游记》是上小学时买的，那时应该有三本，现在只剩下一本了。还有一本日记本和几本同学留念册。让人伤心的是，它们很多都已经被老鼠啃得面目全非了，还有的被虫子蛀蚀了。我用手把它们掸了掸，掸去了那些蒙在上面的灰尘，用抹布擦拭，还它们本来的面目，往昔的岁月便扑面而来，翻开那一张张已经残缺不全的书页，如同打开那已经被时光磨蚀得漏洞百现的记忆之瓶。若有若无的记忆便从那些洞　眼中支离破碎地飞了出来。那一瞬间，我眼眶一热。那些诗歌上的青涩批注记载了一位曾经爱诗的男孩子的心路历程，那一本本同学纪念册让我记得我曾经是那么的年轻和潇洒。那一本本日记本让我回到我曾经无数次梦境徘徊的童年时光。唉，这么多年，你们受苦了，在这阴暗的角落，无人关注、无人关心，忍受住鼠虫的侵扰和空气的氧化，最后大概连它们也懒得理你们的吧。谢谢你们，谢谢你们默默无言、为我保留住那些无法再回头的如钻石般珍贵的时光记忆。&1t;/p>

        鸡鸣声起，天亮了，我把一本一本的书册仔细抹平，放进了它们的新家。马上我们也将到遥远的那个城市我们的新家，在那里也有爸爸的很多书，它们在为我们守着家，它们在等候着我们的归回。孩子、请记住一本书被你从书店里买回，它就注定了和你的缘份，注定了会成为你生命中重要的过客和朋友。所以无论何时你都不要忘记和抛弃它们，正如你永远不会抛弃你的过去一样。&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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