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油菜花开好还乡

清明时节回老家，开了一夜车，凌晨才到达老家地界，然而却由于一条主要公路修路，而在要到家门口时停住车轮。无奈之下，只能望着远方的村庄兴叹，于是找了一个不太熟悉的小路就开了下去，然而开了一会儿就彻底地迷路了，原因是现在这个时刻正是田间油菜花盛开的季节。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开着，天地间就只剩下了那油菜花独有的金黄中夹青的菜花黄。当然这也就阻隔了视线，遮住了道路。一眼看过去似乎道路都没了，这时如果从远处看这情景也一定是极为有趣的，我开的汽车一定像一艘江中的小舟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漫无目的地在行进。不过我们当然是有目的的，我的目的就是路对面的我的家，可是如何穿过这遮天蔽地的，掩路挡道的油菜花丛呢?当然还得靠人，后来在几位凌晨起早的农人的指引下，我们终于突出重围，回到了家，这时候天已经麻麻亮，在黎明丝丝光亮之下，却清清楚楚看得到老屋也已经被那一丛丛的油菜花所簇拥。&1t;/p>

        油菜花对于农村人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你如何问路上走的某一个农人，你感受到这油菜花的美吗？那人一定会满脸疑惑地看着你，然后说：”你是城里人吧？问这个问题的一定不是乡下人。“我也是这样的一位乡下人，一直以来，对油菜花的美没有太强烈的感受。前几天在听课时，一位老师的一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他说：”我就不多说了，大家一定还要欣赏学校门前的油菜花呢!“后来离开时果然看到，因为学校周边由于拆迁，有很多空地，这些空地便有好多油菜长了出来，现在都开花了，在这繁华的都市中看到这乡下的油菜花很有一种熟稔的感受。而那一簇簇油菜花在冰冷的钢筋丛中显得格外独特，确实给人一种烂漫、自然的感受。&1t;/p>

        是啊!油菜花确实是美丽的。&1t;/p>

        人们感受到油菜的美有一个原因则是被油菜花的铺天盖地的情景所震撼。诚然是这样的，一株株油菜花或者一小撮油菜花确实是不显眼的，甚至它的价值也不大，因为几株油菜花根本不具备榨油的条件，也没有人愿意这个角落割几株那个角落割几株，那太耽误工夫了。所以油菜花的美先是它的群体的美。那种美是一种怎样的美呢？&1t;/p>

        人们对于  大海、草原、天空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崇敬感。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它们所展现出的一种浩瀚和纯粹，是可以展到极致的，这种极致美带有一种神性，所以往往会令人震撼不已。然而这种景色对于居于城市中、乡村里的人而言不是可以随时随地看见的。所以那种美景只能是一种向往。但是现在在农村，你是可以感受到这种美的，这种美正来自于那铺天盖地的油菜花。这个季节农村的一些高杆植物如麦子等只有寸把长，根本无法和油菜花相抗衡。这是从高度上看，再从开花这个事上看，乡间开花的植物本来就不多，现在更没有，所以也就没有可以和油菜花匹敌的花。还有油菜花的生长是不择地的，那些田间种植的，一片片、一丛丛固然是长势喜人，可是那些家前屋后、沟头垄上到处都有的油菜花，一簇簇、一株株也不甘示弱，共同点缀着乡间的风景。综上种种，你抬头、低头、左顾、右盼看到的一定都是油菜花，这不就和那大海、草原、天空是一般的景色吗？&1t;/p>

        中午时分我在洗车子，抬起头是满眼的菜花，那种金黄一股脑儿都涌入你的眼帘，根本不给你一丝一毫思考的余地。即使你试着闭上眼，那种耀眼的金黄也是长时间停驻在你的眼帘边不肯离去。你试着猛吸一口气，便仿佛把这些黄的精灵都吸入肺里。你低下头，一看，咦，那些油菜花都跑到自己的车窗儿里了，真是奇妙之极啊。什么叫如影随形，大概和这个情景差不多吧，无论你接受不接受，反正它跟定你了。当然这种彻天彻地的美有谁舍得不接受呢？&1t;/p>

        一株株油菜花确也没什么出奇之处，甚至可以忽略不计，这一点是那些花儿们可以炫耀的“你这还叫花，就四个小瓣，我一个花瓣都比你大，你的色彩更是太单一，你就不能改变改变，像我们一样五颜六色多好啊！有人喜欢、有人赞赏，再看看你，这也叫开花？”可是当成千上万株的油菜花高踮着脚，并展开美丽的翼翅时，所有的花儿都会闭上自己的嘴和自以为是的眼神。这一点有点类似于它们的主人，那些生活在广大农村的农民们，一个个体如尘埃一样平凡而藐小。而它的群体力量则是强大的，强大到可以改变历史。&1t;/p>

        这时，我看到儿子和几个孩子用油菜花在打闹，折了油菜花互相在扔对方，我赶忙喝止，旁边的油菜花的主人说，”不要紧，让他们玩吧，他们能折多少油菜花，多呢。“听着对方宽容的话语，我不由感慨万千，油菜花是属于平民的花，它远没有那些牡丹、玫瑰那样娇气，断就断了，折就折了，并不会影响它最终的结籽，就算是影响了也没有问题，你能把一亩田的油菜花都折了，不能吧，那不就行了嘛？这种宽容、这种大度是那些开得再漂亮、再大气的花也无法比拟的。&1t;/p>

        油菜花是花，但是又不是我们通常意义上的花。因为油菜花本来就不是用来观赏的而是用来实用的。对于很多用于观赏的花儿而言，开花之时是它们生命中最重要的过程，因为这是它们获取众口好赞和实现人生价值的关键时间段。但是对于油菜花却不是这样的，油菜最重要的阶段是结出它的种籽，因为它的种籽可以榨油，而花对于农人而言意义并不大，所以结出饱满的种籽才是油菜最重要的使命，也才是它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1t;/p>

        既然谈到花，有人就要说花香了，我折了一朵油菜花，放在鼻子下面，香气似有似无，是一种青涩而又清爽的味道。这种香气当然是无法和那些浓郁的弥漫于空气，霸道地占领你的鼻官的的花香相媲美。然而油菜有一种香气却是任何一种花所无法相比的，那就是榨成油的油香。那种香啊!只要闻过的人没有不喜欢的，那是一种俗世的香，是一种充溢着家庭温馨的香。看着油菜花，仿佛想到几个月后，收获的丰收，仿佛看到了从油坊里榨出的那浓得凝脂一般的菜油，仿佛想到了母亲在橱房里忙前忙后的身影，仿佛看到了儿女在饭桌上狼吞虎咽的动人情景。而这些则是那些姹紫嫣红、幽香扑鼻的鲜花所无法给予的。所以我还是更喜欢这若有若无的油菜花香。因为它的丰厚、它的实在、它的美好。&1t;/p>

        短暂的一天半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我开着汽车，再次驶进花海之中，两侧的油菜花向我不断招手致意，一个个拍在我车窗前向我问好。它们是如此的热情，是怕我这个游子在他乡孤独寂寞吗？还是让我把它的热情带给城市里的那些同伴。油菜花儿们啊，你们的心意，我懂。我和你们的那些在城市寸土块地中侥幸生长的伙伴是一样一样的啊!我们执著着寻找泥土，我们执著着保留从乡村带来的真诚、勤奋、善良、奉献，执著于在那个繁华的都市寻找自己的新家。&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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