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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93章


防盗章24小时替换  朋友在他身边坐下,让店小二给自己添了一副碗筷连并几个菜道:“那是快解决了。”他竟然比6小凤自己对他都有信心。

        6小凤并没有觉得苦,  因为被朋友信任是一件很好的事,  而且,  他确实有了眉目,  便道:“或许。”

        等他搞清楚猴精偷得是什么,结果便自然明了。

        夺命镖悄悄跟在吴三爷身后,  他已知道司空摘星的目标是什么。

        吴三爷一路摇摇晃晃地走着,度很慢,方便更多人看见他,  向他点头致意,从金铭灭走到燕子巷,  竟然花了近一个时辰。

        那实在是座很大的院子,  而且建得富丽堂皇,  朱红色的瓦片在阳光下闪闪亮,墙面上好像贴了金子。

        他很有钱,  却从来都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  因为吴三爷是一个很乐善好施,人脉也很广的人,  他的朋友很多,  也愿意出手一二保他安全,所以,  即使他的房屋建得再宽敞亮堂,  也很少有人会把主意打到吴三爷头上。

        夺命镖尾随他身后,  在院子里一阵翻腾,  他的轻功没有司空摘星高明,但也不算差,能做到“来无影去无踪”,又兼之很有一手翻箱倒柜的功夫,很快便找到了被吴三爷视若珍宝的帝王绿翡翠。

        在藏宝阁的最后一间。

        他打量四周密闭空间,以及摆放在房间的一张床,笑眯眯的。

        知道司空摘星要偷什么,还担心治不住他?笑容变得更加阴狠,不过就是个偷而已。

        金铭灭打烊时间不早也不迟,当最后一丝落日余晖被夜幕吞没,店铺的大门便落锁。

        掌柜在一笔一划地算账,伙计则把贵重物品全部移进库房,有伙计道:“要一起喝一杯吗,掌柜的?”

        掌柜是个和善人,也是个喜欢喝酒的人,如果被伙计拉去喝酒,便会豪爽地结账,他道:“今天不去。”

        伙计奇道:“是家里有什么事?”

        掌柜道:“不是。”

        伙计又道:“那是公事?”

        掌柜道:“也不是。”

        伙计的好奇心大盛道:“有什么事比喝酒还重要。”

        掌柜道:“自然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这世界上还有比金钱交易更加赤、裸,更加公平的雇佣关系吗?

        伙计肃然道:“那是应该去的。”

        确实,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拿钱办事更加重要。

        掌柜笑眯眯地将账本一合道:“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他先换了件衣服,替人办事,自然不能穿上午在店铺里的衣服去,因为铜臭味太足,掌柜拐进自己在京城置办的小院子,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一换衣服,就换到了深更半夜,夜已深,天幕成了最好的遮蔽物。

        一个面容平凡无奇的年轻人从院中蹿出来,他的短打很普通,面容很普通,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但脚上的功夫却一点都不普通。

        他的脚步,比猫更轻柔,更灵巧,树枝不足以作为附着点,只要是一片轻薄的树叶,便能再次起跳。

        江湖第一轻功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熟门熟路地进院子,在吴三爷没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屋子里摸索了很多次,这世界上怕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司空摘星更加熟悉这房间的陈设。

        吴三爷就睡在他的藏宝阁里,四周全是柜子,放他各式各样的古玩珍奇,而人,则睡在四四方方的床上。

        床很硬,姿势很标准,活像睡在棺材里。

        想要拿到帝王绿翡翠,他必须越过吴三爷,在他藏宝的柜子里翻腾,但这对司空摘星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他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盗走物件,更不要说是一个睡着的人。

        吴三爷睡得很沉,一个人白天走太多路,晚上总会睡得很沉,司空摘星从他身边走过,还听见吴三爷出一小串均匀的呼噜声。

        有目的性地拉开柜子,他很清楚翡翠被收在哪一格。

        “!”

        司空摘星连续几个后空翻利落后退,他的轻功很好,要不然绝不会能躲过迎面而来的机关暗器,短短的一日内,吴三爷藏宝的柜子已经被做成机关,当他打开柜门触动弹簧,便会有数不清粹毒的武器向他射来。

        抹了毒的刃反射冷冷的光。

        司空摘星若现在还不知道生了什么事,那他便别做猴精别做机灵鬼了,他绝对是天下第一的大傻瓜。

        铁链“嗖”地一声从柜子里飞出,打司空摘星一个措手不及,也不知他从兜里掏出什么,千钧一之际竟然把链子镖打出几米远。

        这眼力,这臂力,不像是一个贼,倒像是一个练暗器的江湖人。

        夺命镖从柜子里夺门而出,吴三爷放古董花瓶的柜子很大,足够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人舒舒服服地躺进去,他从早晨潜伏至今,等的就是司空摘星。

        哪怕他有通天的本领,也别想逃出自己精心布置的机关阵。

        吴三爷还在打一连串均匀的小呼噜,他早被夺命镖用药迷倒了,即使火烧到他的屁股上,也绝对不会醒来。

        不仅不会醒来,还从容地翻个身。

        司空摘星心道中计了,片刻也不停留,直接向外跑,期间触碰到夺命镖的机关无数,不是用高明的轻功躲过去,就是以力打力,暗器从袖口飞出,将金属器打得七八丈远。

        夺命镖心道,听说过偷王之王司空摘星妙手空空,却不知道他手上竟然还有这等暗器功夫,怕是青衣楼专攻暗器的高手,也没有他利索。

        这么横冲直撞,竟然给他破了夺命镖针对司空摘星精心设计的机关阵,倒不知道是他精于阵法大智若愚,还是走了狗屎运。

        转眼间跑出了屋子,夺命镖在背后穷追猛打,只留下一屋子的暗器,以及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吴三爷。

        夺命镖与司空摘星停在房顶上,对他们这些江湖人来说,飞檐走壁本不是难事。

        夺命镖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司空摘星竟然会有这一天。”

        路人脸青年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司空摘星。”

        夺命镖又道:“全天下能够把死人演活的,恐怕也只有司空摘星一个。”

        青年笑道:“那你还真是猜错了,我确实不是司空摘星。”

        夺命镖不想和他接着耗下去,链子镖已拿在手上,他道:“酒鬼说自己不喜欢喝酒,你看有没有人相信。”

        语毕,便将手上的链子镖一把扔过去,招式狠辣,来势汹汹。

        都说司空摘星妙手空空,但那都是偷上的功夫,一个将偷当做艺术的人,或许有很好的轻功,很好的易容术,但杀人的功夫却不一样好到哪里去,和他正相反,青衣楼的人,个个都是杀人的行家。

        青年叹了一口气道:“我说我不是司空摘星,你还这么坚持是要吃亏的。”说着灵活一闪身,躲过了链子镖的攻击。

        他的轻功也很好,纵身一跃竟然稳稳地站在还没来及收回的铁链上,当时脚尖几次转换,便跑到夺命镖身前,不由分说洒出一把毒砂。

        暗器,毒药,他练得功夫,指不定比杀人的青衣楼杀手还要阴毒点。

        夺命镖即使退闪,却还难免吸入了一点毒砂,那玩意儿的作度相当快,他当时就觉得头晕眼花很不得劲。

        心底的疑惑终于破土而出,虽然听说司空摘星是个比鬼都机灵的人,但还真没听说过他会用暗器毒砂。

        有人无端出现在他身后道:“得手了。”

        能将一个人塞进去的大布口袋从他脑袋上劈头盖脸地一遮,整个人连人全被装进大布袋里。

        朦胧的月光打在房顶上,赫然是刚才还在呼呼大睡的吴三爷!

        “吴三爷”的身材很圆润,面容很和善,但那双眼睛此刻却滴溜溜直转,显得古灵精怪,他对对面平凡脸的青年道:“扮作我的感觉可好?”

        那青年也笑嘻嘻的,伸手从脸上一扯,面具便被他撕下来,夺命镖此刻若能看见他的面孔,定然大惊,这不就是被南王收买,几次给他通风报信的伙计吗?

        伙计道:“哪里的话,我怎么敢扮作偷王之王司空摘星。”他笑嘻嘻道,“毕竟,您可是连人都能偷啊!”

        真正的司空摘星也笑了,将“吴三爷”肥肥的脸挤出了一脸褶子。

        他道:“这世界上,还真没有什么我偷不到的东西。”

        几日之前,司空摘星接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委托,雇主请他偷一个不知姓名不知根底的人,那就是杀了金铭灭掌柜的凶手。

        他觉得很有趣,对方给的钱也很实在,便接下了这则委托。

        司空摘星想,这委托真是好玩极了,怕是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接不到更好玩,更有乐子的委托了。

        对方不答话,他也不说话,反倒也关注起身前的棋局,他对此并不精通,但想看懂却没有问题,6小凤的学识很杂,却很丰富,这世界上或许没有什么是他完全不知道的。

        黑子与白子正在厮杀,不,应该被称作一面倒的围剿,白子如剑刃般锐利,直贯长虹,捣毁黑子腹地;黑子在棋局开头看似势大,却棋路诡谲,与白子之间的争斗逐渐显露颓势,说邪不胜正也好,说他棋差一着也罢,终归只有死路一条。

        6小凤在琢磨,他原以为叶孤城手下的棋局两方应该会势均力敌,现在看来,他竟是想通过棋局表现什么。

        黑子与白子所代表的,岂不就是江如画与他之间的矛盾。

        最后一子落入棋盘,出一声脆响,6小凤眼尖看到,那子,竟然落在天元的位置。

        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他竟吃不透叶孤城想要表达什么,高高在上仙人的心思岂是凡人可以揣度?

        6小凤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什么时候该问问题,什么时候不该问问题,所以他道:“你是白子,江如画是黑子。”

        叶孤城抬头看他,淡淡道:“观棋不语。”

        6小凤笑道:“我是看你下完才说话的。”

        叶孤城眼中流露出笑意道:“你看出什么。”

        6小凤道:“我看出你定会胜。”他其实看出江如画一定会死,但世人少有将死字挂在嘴边的。

        叶孤城冷笑道:“那你看错了,”他道,“江如画一定会死。”

        6小凤从一开始就知道夺命镖不是叶孤城杀的,散布消息的江如画死不足惜,但他却道:“你并不是会因为谣言而愤怒的人。”他看叶孤城的眼神很真诚,因为6小凤了解自己的朋友,他知道白云城主是怎样一个人。

        叶孤城道:“不错,”他又道,“我不可能杀夺命镖,但江如画却说我杀了,这本不是一件值得在意的事。”

        6小凤道:“那你是为何而战。”

        叶孤城如果什么都不计较,便不会提出必死的战局。

        叶孤城冷冷道:“因为他不配用剑。”

        6小凤不动声色:“哦?”

        叶孤城道:“他活着,就玷污了腰上的剑,也玷污了他的剑法。”

        白云城主的道与西门吹雪不同,他诚于手中的剑,诚于他心中的道,但却未必诚于人,如飞仙一般潇洒自如,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做自己认为值得的事,随意所欲,变换自如,这便是叶孤城的道!

        剑客应该是骄傲的,当他握住手中的剑时,便将自己全身心都寄托在了手上的剑中,人剑合一,龌龊的思想,短暂的退却,耽于世俗名利的丑恶,抱着种种心思握剑,这对凶器是一种侮辱。

        人可以不诚,但当他握紧手中剑时,心却得澄澈透亮如明镜。

        江如画的心不静,他有邪念,邪念将剑锃亮的刃都已染黑。

        他不配用剑。

        叶孤城道:“我原可以饶了他,但他既然还以剑客身份自居,就少不得以死谢罪。”他的话很残酷,很冷,但却自有一股坚持。

        6小凤长舒一口气,已不用他多说什么。

        6小凤道:“什么时候比剑。”

        叶孤城道:“三日后。”

        6小凤道:“三日后?”

        叶孤城道:“不错。”

        6小凤道:“九月十五?”

        叶孤城道:“九月十五,短松冈。”

        短松冈,向西三里就是高高矮矮的坟堆,他会记得帮江如画准备一口棺材。

        他杀的人,自然负责收敛。

        6小凤举杯,将其中的白水一饮而尽,白云城主的宅邸,你只能找到白水。茶,酒,什么都没有。

        举杯吟道:

        九月十五月当头

        月当头兮血可流

        悔不尽的英雄恨

        刺不尽的血线喉

        江如画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院子里很温暖,阳光很明媚,但他却冷得打颤。

        没有什么比死亡的威胁,更加冰冷,更加让人恐惧。

        他在努力想别的,比如这些年的躲藏,投身南王府的忍辱负重,曾经的风光岁月,以及他的成名剑技。

        但最后,却无可抑制地想到了叶孤城,以及他冰冷的目光。

        “你不配用剑!”

        这五个字,敲击在他的心上。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剑,疯狂地挥舞,那是他的成名技,潇潇细雨萧萧情。

        一人高的花瓶瞬间被分割成几百上千块碎片,有大有小,有细有密,但都没有过指甲盖大小。

        他的剑技突破了,在死亡的逼迫下。

        “咚咚,咚咚。”

        江如画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是那么的有力,那么的年轻,是了,他是剑豪,曾经江湖上无能能敌的剑豪,他不应该恐惧,也不应该害怕,因为他本来就是非常强大,非常有能力的剑客。

        门被推开,有人进来了,那人先看见了拔剑的江如画,以及地上的花瓶碎片,不由分说开始鼓掌。

        南王道:“好一个潇潇细雨萧萧情,好一个剑豪。”他满意极了,也自信极了,南王道,“你定然不会输给叶孤城。”

        他的眼中饱含骄傲与期待,因为他从未见过江湖上有谁的剑招比江如画使得更加精妙,更加快,要不然,他也不会提拔一个剑客,让他作为护卫跟随自己左右。

        江如画的面容红润,一开始的苍白早已不见踪影,他非常自信,因为剑技的突破,奇妙的情感充斥内心,将恐惧一扫而空。

        现在的他绝对不会再害怕叶孤城。

        不仅不怕,还有杀掉他的信心与勇气。

        明月夜,短松冈。

        月不明,人却亮。

        短松冈阴森而昏暗,树林里簌簌地像,是风,还是枉死的冤魂。

        胆大的人也不敢在这里呆太久,因为地太暗,夜太亮,但今日,林子竟然被一个接着一个的大红灯笼照亮。

        今晚很热闹,也很有人气,武林中知名的人竟已大半到了这里,木道人,霍休,严人英,老实和尚……

        能叫得上名的,不能叫得上名的,竟然已经将树林挤得满满当当。

        以剑豪重出江湖的名气,本不能吸引这么多的人,但谁叫叶孤城那日在德阳楼的排场很大,大到连西门吹雪都无法相提并论。

        只要看他一眼就知道,白云城主是人中的贵族,剑中的仙人。

        他已到这里,白衣整洁,头束在玉冠中,一丝不苟,手上的剑散着冷光。

        毫无破绽的人!毫无破绽的剑!

        木道人对身旁的6小凤道:“他是你朋友。”

        他知道,6小凤是一个非常喜欢交朋友,而且对朋友非常好的人,他对叶孤城的上心程度早就过了对陌生人的上心程度,此刻看与剑合二为一的男人,6小凤灵动的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

        6小凤朗声道:“是!”

        声音中饱含真挚的情感,是友情!

        木道人道:“虽然江如画还未到,但我已经知道这场对战的结果。”

        6小凤笑了,没有说话,因为他也知道结果。

        果然,木道人道:“像白云城主这样的剑客,是不可能输的。”所以,输的只会是江如画。

        6小凤道:“是这样没错。”

        忽然,场上的气氛一变,所有人都知道,今晚的另一位主角,江如画到了。

        他看上去竟然与几年前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还更好,前些日子萦绕在身体周围的浮躁竟全部被收敛于体内,腰间别剑,器宇轩昂,很有一番豪迈气象。

        短短几日,他竟然已经突破了。

        死亡的压力是如此巨大,十年,他的瓶颈从未松动,但现在竟然突破了。

        群众又一片哗然,他们原来已经认定叶孤城赢了,但看见江如画时又少不得称赞一句宝刀未老,心中的天平隐隐倾斜,又有人觉得江如画未必会输。

        江如画嘴角带着自信的笑容,仿佛已将叶孤城的性命收入囊中。

        6小凤又回头看叶孤城,他的表情还是那么冷,像皑皑的雪山,高不可攀,眉目中混杂这一种神圣的庄严,凝视对手的目光很专注,但眼神中却带有不可动摇的一往无前。

        当触及叶孤城视线的时候便知道,他没有动摇,更不会输。

        江如画道:“几日之前,你一定不会想到我现在会这样。”他很得意,也很骄傲,因为对顶尖剑客来说,突破可遇不可求。

        叶孤城没有说话。

        江如画又道:“我曾经动摇过,但现在我的眼睛只能看见一个未来。”他的笑容越得意,“那就是胜利的未来。”

        叶孤城沉声道:“拔剑吧。”

        拔剑吧!

        他不怕6小凤撒酒疯,在这间酒楼中撒酒疯的人很多,但还没有一个人能完好无损地走出去。

        他只怕客人拿不出酒钱,谁都知道,店主人最讨厌别人赊账,他这里的酒很好,如果想要喝,便要守店主人的规矩,规矩很繁琐,也很古怪,不能大声喧哗,不能损坏店里的陈设,最重要的是,不能赊账。

        如果还不上钱,就要拿脑袋来赔!

        店小二不是一个善心人,但他也不是喜欢看死人的人,所以他提醒6小凤道:“我们这里的钱,是要现结的。”

        “丢人现眼的东西!”

        还没有听见客人回话,便听见一声暴呵,这暴呵让店小二滚到桌子底下,因为他听出来了,出呵声的不是别人,正是要杀人的店主人。

        男人从后厨出来,他像一口水缸,还是装满了的那种,肚子从衣衫内滚出来,再多的布料也遮不住他的肚子。

        赵大,他酿得一手好酒,也耍得一手好刀,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赵大道:“连四条眉毛6小凤都认不出,别说是我店里当差的。”

        6小凤只能苦笑,他虽然在江湖上有些名气,但也没有到路边的店小二都要认识的地步。

        谁知,滚到桌子底下的店小二却又从桌子底下滚了出来,他神色不见张皇,反而嬉皮笑脸,前后巨大的反差让赵大与6小凤都一惊。

        店小二道:“我竟不知道,6小凤的名气已经大到从人群中随随便便揪出一个人就要知道的地步。”

        6小凤端杯子的手一顿,他已是认出此人是谁。

        “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回头,先对赵大点头,然后又对6小凤笑道:“这一回,你可没认出我是谁。”

        他的易容术很厉害,就算是比鬼都精灵的6小凤也不一定每一次都能认出他,能骗过机灵满天下的6小凤,对他来说是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赵大却道:“我的店小二去哪了?”

        司空摘星又道:“你从后厨出来,竟然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比6小凤还要更会惹人生气。

        6小凤最常惹女人生气,但是司空摘星,却是男女老少无一例外。

        因为他有的时候扮成男人,有的时候扮成女人,有的时候扮成老人,有的时候却扮成小孩儿。

        你永远无法知道,司空摘星有多少张面孔。

        赵大虽然喜欢砍下赊账人的头,却是由于他们破坏了自己的规矩,对不请自来的客人,他相当的宽容大度。

        他一屁股坐到条凳上,摇摇欲坠的木条凳支撑他庞大的身躯,嘎吱嘎吱出最后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木条椅便会被他坐塌。

        6小凤道:“我是来喝酒的。”

        司空摘星道:“我是来耍6小凤的。”

        一对损友,两个混蛋。

        赵大笑道:“我可不觉得你是特意来戏耍6大侠的。”

        司空摘星一听来了兴趣道:“哦?”

        赵大道:“我与偷王在今天以前虽不认识,却也知道你是个日理万机的人。”

        杀手,青衣楼有整整一百零八个,但是偷王,全天下却只有一个。

        杀手会有杀不了的人,但偷王却没有偷不到的东西。

        请他偷东西的人多了去了。

        说司空摘星日理万机,这真是天下头一号的大实话。

        司空摘星道:“那你说我有什么事儿。”

        赵大微笑道:“我虽不知道你有什么事儿,但我却知道,那对6大侠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事。”

        他的话掷地有声:“因为你们是朋友!”

        朋友,这是世界上最贵重,也最美好的字眼。

        6小凤走出赵大的店,司空摘星跟在他身后,他还是做店小二打扮,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司空摘星长什么样,他有一千张一万张脸,6小凤也不能分辨出哪张脸是属于他的。

        司空摘星道:“那赵大说得不错,我找你来确实是有重要的事。”

        6小凤道:“我知道。”

        他了解司空摘星,正如同司空摘星了解他,朋友与朋友之间,心意总是相通的。

        司空摘星道:“那你知不知道,被我偷走的夺命镖已经死了。”

        6小凤叹一口气道:“这我已经知道了。”

        司空摘星又道:“虽然这事你已经知道,但还有一件事,是你一定不知道的。”

        6小凤道:“什么事?”

        司空摘星道:“杀死夺命镖的,是多年不出江湖的叶孤城。”

        6小凤倒抽一口凉气道:“不可能!”

        当然是不可能的,这世界上没人比他更清楚叶孤城在哪里,在夺命镖死的时候,他人根本不在京城。

        司空摘星道:“我是不知道这可不可能,但所有人都以为这是真的。”

        一句话中透露很多消息,有人在刻意散布信息。

        6小凤严肃道:“谁?”

        司空摘星道:“江如画!”

        江如画他本不想现身说法,因为他是个在江湖上消失很久的人。

        消失很久,代表着他曾经很有名望。

        有人以为他死了,有人以为他隐居了,但没有人想到他在南王手下当差。

        这不是一件不光彩的事,但这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来去如风的江湖人,很多都不愿意成别人手底下的一条狗,即使脖子上的皮链再精致也不管用。

        江如画现身说法,可以说是将他几辈子的脸都丢干净了,从今天起,人们不会将他看剑豪,只会将他称为不敢与西门吹雪对战的小人。

        他消失的时间很特别,正好是西门吹雪挑战天下名剑客的时候。

        一场场以生命作为赌注的战斗,只有赢的人,才能活下去。

        没人认为江如画会因为恐惧而逃走,因为他当时已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剑客,一个将剑练到极致的人,是不应该贪生怕死的。

        但是江如画会恐惧,只要一想到,自己成为棺材中一具尸体,在冰冷的地下孤零零地躺着,他就恐惧地连剑都拿不稳。

        他知道,当自己开始畏惧时,就已经输了。

        所以他逃了,逃到南王府,成为他手下的一条狗,隐姓埋名地过日子,他可以安慰自己,起码在江湖上有一段神话,即使他逃了,在人们心中还是剑豪。

        但是现在,他连曾经的美名都保不住了,为了活下去。

        逃过一次,就再也无法直视死亡,他可以不要名声,却不能不要命。

        江如画的现身说法让越来越多的人都相信人是白云城主杀的,后者虽然在小众圈中略有名气,却不能比得上江如画这样曾经名震四海的大剑豪,既然他都说人是叶孤城杀的,对方自然没有辩解的余地。

        死一两个人,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又有谁会费心嫁祸给一个在武林中名声不显的年轻人?

        当消息流传开时,江如画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了,所有人都认为夺命镖是白云城主杀的,自然就没有人关注夺命镖脖子上细如牛毛的伤口。

        只有顶尖的高手才能认出这是他的成名技“潇潇细雨萧萧情”,但又有哪个顶尖高手会想到,曾经的剑豪费尽心思就为了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下水?

        江如画坐在德阳楼,虽然南王恨不得把他头别在裤腰带上,但毕竟他是个人,而不是一件物品。

        重入江湖,有不少昔日的老朋友便会找上门,有些是真的老朋友,有些却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但少不得要吃个便饭。

        江如画知道,别看他们正脸对自己很尊重,背后少不得怎么编排他,但他不得不与这些人应酬,甚至还要面带微笑。

        因为他要靠这些人帮他宣言叶孤□□号。

        如果早几年,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忍受这样的屈辱,但是现在,他却安之若素。

        因为江如画的年纪大了,年纪大的人,总是会更加贪生怕死。

        德阳楼上已经有了很多人,他们在喝酒,吃肉,当曾经的剑豪露面时却一致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或者筷子,站起来向他问好。

        只有在这时候,他才能露出淡淡的笑容,他虽然老了,但还是有一些资历的。

        江如画想要说两句话,但他还没有开口,便闻到一阵花香,很淡雅,很别致。

        四个提花篮的美丽少女先进入德阳楼,每一个都很年轻,很美丽,身穿白衣,每走一步便洒一手花瓣,没多久,地上已经有了一条花瓣织成的地毯。

        然后是两个冷若冰霜的大美人,冰冷如天上的仙子,高不可攀。

        最后是一个穿白衣的男人,他很年轻,也很英俊,但是任何人看见他,都不会觉得他长得多好,而是先注意到年轻人寒星般的眼睛。

        那双眼睛并不黑,却很亮。

        江湖人哗然,好大的排场!

        年轻人道:“谁是江如画。”

        江如画向前走一步道:“我是江如画。”他道,“你又是谁。”

        年轻人道:“我是叶孤城。”

        叶孤城很白,并非剑刃的金属色泽,而是属于人的,珠圆玉润的白,颜色很柔和,但他的人却不柔和。

        当你看见叶孤城时,会以为自己看见了一把剑。

        西门吹雪!江如画的瞳孔一阵紧缩,他想到了现如今武林上最锋利的一把剑,几年前的西门吹雪就能逼得他落荒而逃,而现在的叶孤城,则比几年前的西门吹雪气势更盛。

        他已达到入世境界。

        叶孤城道:“你就是江如画。”

        江如画沉声道:“不错。”

        叶孤城又道:“你不配用剑。”

        白云城主,是一个很骄傲的人,所以,即使江如画说他杀了夺命镖,他也不屑于辩解,因为这一切都不值得他注意,但来自外界的污蔑,却是他不能忍受的,就好像污水沾染他洁白的衣角,必须要将肮脏的布料割去,才能接着穿衣。

        谣言,对他来说就是这样一块肮脏的布。

        江如画睚眦欲裂,怒气充斥胸膛,又顺经络一路向上,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他不配用剑?叶孤城怎么敢!

        卑劣的剑客也无法承受这样的侮辱,就好像在男人面前奸、污他的女人,只要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生,除非他不是个男人。

        江如画再低劣,再贪生怕死,他也是个剑客,剑客可以允许自己的名声受损,却不能忍受自己的剑道受损。

        他冷冷道:“我怎么不配用剑。”

        叶孤城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高高在上,他所看的好像不是一个人,而是地里的一只爬虫,在泥土里钻研的一条蚯蚓。

        江如画身边有杀气萦绕,他周围的狐朋狗友都变了脸色。

        屋外,阳光灿烂。

        屋内,却忽然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肃杀之意。

        6小凤刚进入德阳楼,就被肃杀之气震撼了。

        这是怎样的杀气!

        他的大红披风很温暖,阳光也很温暖,可是他却感觉有百般寒意,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钻入了他的衣领,也钻入了他的心。

        这是叶孤城的杀气,不是江如画的。

        他听见叶孤城道:“拔出你的剑。”

        江如画的额头上隐隐有汗珠浮现。

        叶孤城又道:“拔出你的剑!”

        江如画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像是一条脱水的鱼。

        他身边的狐朋狗友顶着压力道:“且慢。”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狐朋狗友身上。

        那人心中忽然产生后悔之情,特别是当叶孤城灿若寒星的双眸也锁定在他身上,这一瞬间的压力无与伦比,仿佛置身鹅毛大雪纷飞的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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