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心归何处 第六节 重整别墅
一阵花香袭来,把正低头昏昏欲睡的庄醒心诱醒,路边绿地深处几棵簪满鹅黄小花的沉香树告诉他,家已在不远的前方。旋即,他的思绪跳跃回往昔,眼前浮现出层层叠叠的景象:在这条弥漫馥郁香气的小路上,他曾经无数次挽着叶萍儿,在霞光里,在细雨中,在月光下徜徉。而如今,树依旧那么绿,花依然那样香,天依旧那么蓝,可是,笑春风的桃花人面早已化作绿野中的一片叶影,一缕花香,一声鸟鸣,融进了蓝天,再也回不来了。
“萍儿啊萍儿,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魂在何处?”对着窗外随风掠过的天地,庄醒心出由衷的呼唤,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拐了一个近乎9o度的急弯,别墅在前方闪现,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围墙上的爬山虎,像无数身披绿色铠甲的勇士,密密麻麻攀援依附在墙上,形成一幅日夜护卫家园的屏障。院门打开的瞬间,院内野草、藤蔓、灌木肆意生长的景象,还是让心里有所准备的庄醒心吃惊不小。没有麻木的荒芜,没有寒心的凄凉,没有颓废的忧伤,满目疮痍的废墟,久无人烟的院落,至亲骨肉阴阳隔离,都被这些充满蓬勃生机的绿色植物、竞相开放的各色花朵掩盖。记忆中的一切也变得不是那么确定,甚至不再真实,好像这个院子原本就是这般模样。
庄醒心吩咐司机把车停在大门口,自己拄着拐杖,沿着院中间尚有间隙的柏油路,缓缓来到楼下。楼洞残败的景象似乎还保持一年前的模样,那扇龇牙咧嘴的大门依旧歪在一边,一些凌乱的家具物品似乎人为地堵在门口,布满了厚厚的黑灰。一株藤蔓月季悄无声息地穿过楼前的路面,顶着金黄的花冠攀爬到门边,探头探脑,往楼洞里窥视。
庄醒心上前伸出拐杖,试图从乱物中拨出一条进楼的路,可是太困难了,拐杖根本用不上劲,并且,每碰动一件东西,就会扬起一阵呛人的飞灰,夹杂着火后难闻的气味,逼他后退避让。“楼是进不去了,不然到后院看看。”他左右张望了一番,两边地上随处可见的碎玻璃、烂窗框、破雨棚,还有一些从房屋里抛出来的烧得不成样子的家具,都打消了他的念头。
回去的路上,庄醒心给堂哥打了个电话,请他找一家保洁公司,把那幢别墅尽快清理出来,然后,准备重新装修。
“哥,弄好您是搬回去住,还是打算把它卖掉?”
“我只想把院子、房子整修好,但绝不会卖。这是爸爸亲手设计、建造的房子,也是妈妈、萍儿和我的家。我不能因为他们离去,就卖掉或者让它一直荒废下去,那样的话,我将对不起他们。”
庄醒心跟着保洁人员进入楼内,每向前移动一步,他都尽量把腾空的拐杖轻轻放下,似乎怕惊醒正在沉睡中的亲人。一层又一层,一个房间又一个房间,左顾右盼中,一股又一股物非人亦非的伤感,不断浮上他的心头。
清理萍儿房间遗物时,庄醒心泪眼模糊地现,躺在搁物台上的那把小提琴竟然基本完好地留存下来,只是表面有些熏黑灼伤,掉在地上的琴弓也无大碍,但光秃秃的,马尾被烧得一根没剩。镶在墙上的搁物橱只剩下一些横竖交叉的炭茬,搁置其上的那些精美的芭比娃娃全部不见了踪影,只有散落在地上的金属件,似乎有意在证明她们曾经来过这里。
“萍儿生前那么喜爱她们,也许,她们都追随萍儿而去了。”庄醒心面对那堵曾经十分光洁亮丽,承载了许多美好物品和梦想,如今却布满肮脏丑陋乱痕的隔墙,默默地在想。
这个世界上,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不到半年时间,几近成为废墟的别墅又回到了往日的辉煌,庄醒心特地在进院的路两边、楼的四周加装了一些照明灯,以驱散夜的寂冷。在装修三楼原来叶萍儿住的房间时,庄醒心悄悄把了尘师兄请来,按照佛家的要求布置成了慎终追远的佛堂。
别墅装修完工当日,庄醒心在普陀寺请法慧大师亲自主持,做了一场拔叶大铭、苏芸、叶萍儿和宝宝的法事。随后将四人的牌位从普陀寺请出来,安放在家中的佛堂内。庄醒心向法慧大师告请离开普陀寺一段时间,说是想在家中向故去的亲人忏悔赎罪,然后,再出去游历一番。
对这位始终未真正脱俗的弟子,法慧大师的态度一直是来去自由。“了空,咏经三千部,曹溪一句亡,其实学佛不在于量多少,而在于你能领悟多少,你领悟多少,就能向佛靠近多少。当年惠能大师连字都不认识,但是他只听一遍金刚经就顿悟,成为禅宗嫡传的第六代祖师。雾失楼台 绿漫溪渡 桃源不离寻常处,师父相信,以你的悟性,出去游历一番,只要路走对了,一定会大有收获。”
装修别墅设佛堂,告请离开普陀寺,庄醒心之所以这么做,主要目的是为了解脱一个纠结于心又无法明示的苦衷:这次回普陀寺,他原本是做了告别凡尘、永驻寺内、潜心向佛、不再回头的打算,可是,入寺半年多的现实,当头棒喝般印证了一句俗语,“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干的。”感觉与四年前离开时的气氛截然两样,就像进入一个似曾相识的陌生环境,包括以前跟他关系不错的几个师兄,都有意识地跟他拉开距离,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没能消除那层先熟后生的坚韧的隔膜。
“与其这样,真还不如进入那种可以熟悉的陌生环境好。”看着师兄弟们的背影,他暗自叹息道。当然,庄醒心并没有因此怪罪诸位师兄弟,而是从他们为什么昨是今非地突然这样,对自己离寺到回寺这几年生的一切,作了深刻反省。
四年前,意欲赴死的自己意外地活了下来,结果,就像被计都灾星附体了一样,害得父母妻儿连遭横祸而亡,并且,自己也报应地遭遇车祸后成了这副模样,足以解释师兄弟们为什么突然变脸。“像我这样不吉利,总给周围的人带来祸害的大凶之人,难免还会对周围的人形成极恶之势,知根知底的人难免会产生唯恐避之不及的心理,而师兄弟们没有因此把我从寺庙里赶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师父和了尘师兄一定都知情,背后也一定做了很多抚慰、化解的工作,却又不好对我说。”醒悟过来的庄醒心,由此做好了离开寺院,离开世人,孤独一生的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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