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心归何处 第三节 接力短跑

经姑姑和叔叔一再劝说，庄醒心终于答应姑姑提出的三个要求：一是代表家族经营公司。庄醒心提出了一个月内家族找人接管，期满即去普陀寺的条件，最终妥协同意姑姑提出的三个月的期限。二是保持公司股份的完整。庄醒心可以订立个人“遗嘱”，分配名下继承的遗产，但有生之年不做任何实质性分配。三是撤回捐赠承诺，以捐助香火的形式代替。庄醒心去普陀寺当日，公司捐助普陀寺香火费八万元，以后每年公司将按以此折算出的净利比例，向寺庙捐助。&1t;/p>

        庄醒心拄着双拐回归，公司里的人鼎沸议论了两天就消停下来，只有一个人例外，她的心境不但无法平抑，而且，几乎每时每刻都像是在炭火的炙烤下度过。这个人，就是与庄醒心同衾共枕的乔希雅。&1t;/p>

        人生有些时候，怕什么就来什么。自从庄醒心宣布给她一千万以后，虽然还有一步之遥，但乔希雅还是沉浸在了灰姑娘摇身一变成公主的美梦之中，并且，把这个喜讯偷偷告诉了妈妈。当时妈妈就告诫她，“不要说没到手，就是到手的钱，有时也不是你的。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往往来的容易，去的也容易，”&1t;/p>

        妈妈说的有没有道理？有道理，相不相信？不相信，这就是乔希雅当时的想法。她怎么都没想到后来，几个大字不识的妈妈，竟然会一语成谶。&1t;/p>

        庄醒心的态度突然出现18o度大转弯，曾经许下的诺言转眼作废，一千万说没就没了。从即将戴上千万富翁金色光环的阔小姐，瞬间变成手握画饼的穷丫鬟，那种落差挤压产生的疼痛感，几乎让乔希雅瘫跪在地。尽管她把心头的牙齿咬得嘎巴响，恨不得生吞了那两个搅局的老男女，可是她明白，仰人鼻息的人生有一种最大的无奈，叫“打落了牙齿，只能往肚里咽。”&1t;/p>

        庄醒心第一天上班，乔希雅走进以前是叶大铭，后来是叶萍儿，现在是庄醒心的办公室，热情洋溢地送上了一句，“心哥，您这是名正言顺的强势回归啊，真好。”&1t;/p>

        “强势回归？”庄醒心酸楚地在心里自问，捏了捏不听使唤的大腿，想不出自己的回归，什么地方能跟强势挂上钩。&1t;/p>

        所有人都离开后，庄醒心环顾了一遍办公室，最后，目光又停留在办公桌的一角，那里摆放着一幅宝宝三周岁纪念照，是叶萍儿抓拍的。照片里虎头虎脑的宝宝站在院子里的葡萄架前，转身回头，瞪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略带讶异地注视着照片外的人。庄醒心把照片拿过来，默默地看着儿子，泪水一滴接一滴落在照片外的硬封塑上。&1t;/p>

        “儿子啊儿子，爸爸真的真的好想你。是爸爸对不起你，让你小小年纪就遭遇不幸，爸爸日日夜夜想弥补这天大的过错，就是用爸爸的命把你换回来都行。可是，除了梦，爸爸只能这样无可奈何看你，想你，念你，连同你妈妈，唉。”庄醒心用手和泪抚摸着照片里的儿子，心头泣血，痛如刀割。&1t;/p>

        “叮铃铃”一阵电话铃声。庄醒心放下儿子的照片，抹去眼泪，拿起手机一看，是肖立龙打来的。“董事长，刚才接到一个电话。下午四点，市建委领导带队要来我们政务新区工地，检查住房建设安全、质量和卫生情况，您看，怎么安排？”&1t;/p>

        “肖总，你来接待和全程陪同吧，我就不去了，等下我让办公室小李过去帮忙。重点是把人员、机械和设施的安全先自检一遍，同时，把工地物资规整好，把环境卫生搞好。要不要就餐，在哪个饭店，还需要什么，你看着安排。检查过程中有什么问题，能现场解决的就解决，解决不了的，记下来，我们一起商量，看看下步怎么解决。”&1t;/p>

        放下电话，庄醒心又拿起儿子的照片，仔细擦拭干净，然后，在儿子的脸上亲了一下，重重地叹了口气，把照片放回了原处。&1t;/p>

        庄醒心缓缓拉开办公桌中间的抽屉，想看看里面叶萍儿遗留的东西。可是，抽屉刚打开一道缝，他突然像被魔法定格一般，停止了动作。“你是谁？为什么要坐在我的位置上，打开我的抽屉？”分明是叶萍儿的声音，已经熟悉得无需分辨，可听起来却是那么的冰冷、陌生，他抬起头四下张望，房间里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他失去了继续拉开抽屉的勇气和力量，手无力地从屉钮上跌落下来，身体重重地倒在座椅的靠背上，眼神涣散地盯着桌边的雕花。&1t;/p>

        眼前这张造型简练、宽宽大大的办公桌，是叶萍儿遗留下的，一直保持原样未动，再以前则是爸爸在用。萍儿曾经跟他说过，这是爸爸十几年前去福建办事时偶然看到，花了一万多块钱才买回来的。桌子的面和里，都是用整块紫檀木拼作，四周桌壁用手工精雕细刻着松、竹、梅、兰、牡丹、莲花和鲤鱼跃龙门等图案。后来，爸爸还特地买来一块厚玻璃铺覆盖在桌面上，防止使用过程中对桌面造成损伤。桌子买来时，还配有一把同样宽宽大大的紫檀木雕花椅，爸爸一直舍不得多坐，每年一到夏、冬季，跟桌子一起上油打蜡保养后，就收起来放到仓库里，说是让椅子休息休息。&1t;/p>

        “爸爸说他当年看到这套桌椅时，不是当办公品，而是作为艺术品，从欣赏和收藏的角度买下的。现在不说木料，光是雕工一万多块钱也买不来。后来，曾经有人登门出价八万，加到十多万想买，爸爸直接封死说就是出二十万、三十万也不会卖。”叶萍儿的话音犹在耳畔。&1t;/p>

        庄醒心再次坐起身，把抽屉一下完全拉开，一个厚厚的标着“工作日记”的大笔记本进入眼帘。他伸手捧起放到桌上，翻开一看，里面刚刚写了六页，第三页的日期正是出事那天，后面满满地写了四页。前面记的是新区工地的工程进展和建材物资当日到货情况，公司资金情况，以及那天在市里参加企业年会的概况，后面的两页多，记录的都是与人攀谈时，听到的爸爸的一些往事。叶萍儿感慨地写道：“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年会，第一次听到这么多人怀念爸爸，第一次听说爸爸这么多往事，第一次知道爸爸有这么多默默交往的朋友，也第一次深刻明白爸爸为什么能把事业做得风生水起，蓬勃向上。爸爸已经走了三年多，我作为他的女儿，竟然被大家这么认可、看重，说明爸爸不但是一位成就卓显的实干家，更是一位让大家敬重的长者，一位颇具人格魅力的儒雅男人。一直期望醒心哥能继承爸爸的长处，把公司接过来做得更好、更大，告慰爸爸的在天之灵，可是，为什么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1t;/p>

        最后那句话的下面，重重地划有两道横线，直直插向句尾那个几乎占据了两行空间的大问号。&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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