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人生如戏 第九节 今夜无眠

午夜时分，叶萍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老是不由自主地回想下午柳玉绾说的那些话。

        那个跟乔希雅一起去舞场的男人是谁？透过描述，她影影绰绰觉得有些像肖立龙，可又感到不太可能，因为，直觉中他不像是个爱玩会跳舞的人。

        “对了，他来了这么久，好像从来没有听他谈起过家庭，他的妻子，他的……嗯，好像还没有孩子，或者，由于什么原因没填？”忽然，叶萍儿脸色一变，伸手拍了下脑袋，又自言自语道，“真该死，别人来了这么长时间，自己一天到晚光顾琢磨自己的事了，出了一个这么大的疏忽，这两天一定要记得关心别人一下才对。”

        叶萍儿起身，打开手机，在今明两天的日程备忘录内，记下关心肖总家庭情况，才安心躺下。不知不觉中，那张照片里的不知名的德国胖海归又愰进脑海，眼前立刻浮现出他那胖嘟嘟的圆脸，连同肥大似肿的下巴，两边的嘴角明明向下，却挂着憨厚的笑容。她不由联想起以前养过的一只白色波斯猫，长着一张圆圆的讨人喜欢的京巴脸，琥珀色的圆眼，时时流露出憨厚的眼神，步态、举止优雅，像个大家闺秀，不禁哑然失笑。可很快又为自己暗中如此联想、虐笑别人，自责太不厚道。

        “快十年了，我的爱丽丝，你现在在哪里啊，活得还好吗？”叶萍儿瞪大双眼，透过灰沉沉的天花板，对着无垠的天空，喃喃道。

        爱丽丝是那只波斯猫的名字，是叶萍儿给取的，刚来的那天。猫是爸爸的一个朋友，在叶萍儿上初三那年送跟她的，前后一共跟了她四年，直到她高中毕业，去外地上大学。临行前，她恋恋不舍想带到大学去养，可是打电话一问，大学宿舍里不准饲养任何宠物，只得留在家中。上大学的第二个学期，一天跟爸爸电话里闲聊时，她又问起波斯猫，爸爸当时就没了声音，她立即感到不对，再问，爸爸告诉她爱丽丝不见了。她问怎么不见的，爸爸也说不清，只是说那天中午还在，晚上回来就怎么找也找不到了，问你妈妈，她说她也没注意猫去了哪里，从此，爱丽丝一直杳无音讯。随后的七八年，每当她看到类似的猫，想起它，心里都会隐隐地作痛，悔不当初没把它带走。

        “唉，还是不要想它了。”她用手在眼前扇了扇，劝自己。心思一跳，她想起章天树，抬头看了一眼床尾墙上的挂钟，夜光的长短指针显示，已经是后半夜两点三十多了。暗忖，九转功成的他，正静静等待走进为他重启的大学校门，应该不会再熬夜到此时了。

        “他现在一定睡得很沉很香，会不会在做梦，梦里会不会有我，会不会又回到那一晚……”她揣测道，立刻感到心跳怦怦有声，脸上火辣辣地阵阵烫。

        然而，不知为什么，近来每次想起那一晚，叶萍儿都会产生一种惆怅、后悔的感觉。

        也许是惆怅时间流逝得太快。

        “时间过得真快啊，那一晚转眼已属于大半年前，嗯，细算应该是212天前了，孩子气的章天树也离开了2o9天。进入大学后，但愿他不会因为新的环境、新的生活、新的结识，慢慢淡化、忘记我；但愿他的心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仍旧能时常惦记、牵挂着我。可是，如果他……算了，不想那些晦气话，但愿那样的事不会出现，相信天树将来一定会回来见我。”叶萍儿感到眼前一亮。

        也许是后悔不该把自己灌醉。

        真后悔那晚太率性、太忘情、太冲动，自己把自己灌了个大醉。如果不是真醉，而是假醉，那一晚生的一切，就不会像现在，回忆起来总是那么模模糊糊，零零星星，似有似无。

        “可是，如果是假醉，你会同意跟他入住，跟他生关系吗？”她问心中端坐着的仍是212天前的“她”。“她”抬起眼，稍稍犹豫了一下，面带羞涩地说，“嗯，也许……但……即使那样，最后的关头我很可能会打退堂鼓——逃走，因为那时，我心里还是满满装着醒心哥。”

        “如果爸爸还活着，看到醒心哥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会有多难过。不过，如果爸爸还在的话，也许就不会生后面这些事，也许现在醒心哥就躺在我身边，我也不会到现在还没睡着觉。”叶萍儿嘟囔着，叹了口气，抹了一把眼泪。“唉，一切都是命，是命中注定。有些事情的生，根本就无可预料，怎么也想不到啊。就像爸爸、弟弟突然过世，妈妈、乔希雅突然出现，醒心哥两次出事差点丢命，自己结婚不到三年就触礁离婚。没有一件不要说三年前，就是半年前，一个月前也预想不到，有的一天前也没任何征兆啊。”

        叶萍儿感到脸颊凉凉的，伸手一摸，才现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而窗外的天，已泛出鱼肚白，时钟也依稀看见粗大的短针指向了五点。

        一段时间来，叶萍儿的失眠现象越来越严重，睡眠质量也越来越差，数数，听音乐，热水泡脚，睡前喝一杯牛奶，床头放一些水果闻香等等助睡方式，她都试了个遍，似乎没有一种可说是明显奏效。就拿数数来说，经常是数到后半夜了，变换着随意数、节奏数、来回数，不但没有数出一点困意，反而越数越有精神，像清醒剂。还有水果闻香，她这边努力聚精会神闻，那边脑子却老溜号，纠结苹果和香蕉哪个更香，香蕉和苹果哪个更助睡眠，哪个放少一点或不放效果会不会更好……结果可想而知，思绪纠结不清更睡不着，气得她深更半夜爬起来，老鼠一样把水果剥皮硬啃一番后甩进垃圾桶，才算了却烦恼，窃喜，回到平心静气失眠。

        “唉，人生如棋，落子无悔，生即成历史，无可更改。否则，就不会有烽火一笑戏诸侯，不会有伍子胥过关一夜白头，不会有楚霸王自刎乌江，不会有诸葛亮火烧连营，不会有杨玉环缢死马嵬坡，不会有一战、二战，不会有……”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啪嗒、啪嗒、哗啦”的声音，时断时续，时大时小，仿佛有一个穿着破拖鞋的盲人，在房间里，用一根竹棍毫无章节地到处乱戳，探询企图的路径。叶萍儿的心，忽悠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她赶紧打开灯，翻身下床冲到门前，现房门锁得好好的，这才放心。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又听，辨了又辨，却怎么也弄不清外面到底有什么。

        “哎呀，昨晚客厅窗户忘关了，一定是什么人钻进屋子里了，他会不会带刀，会不会闯进来？”她有些毛骨耸然，尽管天快亮了，还是怕得大气不敢出，更不敢出屋。“唉，要是醒心在家就好了，绝不会这么提心吊胆。”想到这儿，她躲到床上，把头蒙在毛巾被里，欲哭。

        “萍儿，都快12点了，午饭已经做好了，起来吃吧。”是妈妈的声音，在门口。

        “风这么大，窗户也不关。”一阵关窗户的哗啦声刚落，又响起妈妈的惊叹声。“这娘俩，真能玩，把小汽车开到鱼缸里了！”

        叶萍儿顿时明白，凌晨那阵“啪嗒、啪嗒”的声音是怎么一回事了，纯属自作闹剧地虚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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