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世事难料 第十二节 邻家女孩

“姐，从那一天开始，我始终在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阴影下生活，我想去找我的亲生父母，可又不知道去哪里找，还有那个老潘，我真想碰到他，好好问一问他是从哪里把我弄到这里来的，为什么。可是，我从来也没见过他，他就是走到对面我也不会认识啊。就是从那天开始，我对学习对生活突然都失去了兴趣，生活，对我的意义不过是活着而已。本来我的学习成绩挺好，喜欢学，一直排在班里的前几名，老师还夸过我，说只要我再努力一下，可以当学习委员，真的。可后来下滑到中游，我学会了撒谎，期末还改了考试分数，尽管被爸爸现后又挨了打。也学会了戴着假面生活，爸爸、妈妈搂我叫亲儿子，我也像以前一样回答，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这些事一直埋在我心里，十几年了，我谁都没告诉，其实，我心里真的很羡慕那些是亲爸爸、亲妈妈的家庭，羡慕那些能无忧无虑生活的孩子。现在不是啦，现在更是羡慕那些健康的、身体好的人，直到现在我才懂得什么亲不亲爱不爱的、什么钱不钱官不官的都不重要，重要的还是身体健康，和健康相比其它的其实都无足轻重，甚至可以到忽略不计的地步。如果没有了健康，没有了身体，其它的东西再多也毫无意义，可惜现在懂得已经晚了，太晚了。我真的没想到，没想到我是一个这么不幸的人，就在我最需要父亲的时候，虽然他每次打我时都那样毫不客气，那时，我也恨他恨得要命，想像什么时候能像他打我一样地痛痛快快打他一顿多好，可过后我还是爱他的，即使这样，他还是抛下我和妈妈早早的走了。”&1t;/p>

        “姐，断断续续写了好几天，我写得好累。可还是感到有好多话堵在胸口上，写不出来，闷得很。几次我都定时到第二天早上给你，可早上又都反悔撤回了，如果哪天早上不再撤回，就说明我已经作出了最终决定。姐，自从跟着妈妈找到你，我也信以为真，很庆幸有一个姐姐，而且很有钱，有几次还做梦笑醒了，都是花钱潇洒的美梦。妈妈以前总是说我乱花钱，说我挣一个花两个，其实，爸爸也好、妈妈也好，我也好，挣的哪是钱，不过是糊口纸，你再花能花多少？比起那些有钱人花的钱，我们花的那点钱可能别人掉地上都懒得捡。后来您给我的钱，我买了一些东西，也乱用了一些，可能你们以为我不懂事，炫耀。不错，我是在炫耀，而且是故意明晃晃地炫耀，不仅仅是为我自己，也是为了妈妈和我们的家，就是让那些过去瞧不起我们的人看看。现在的社会，穷就矮人一截，明显瞧不起你，过去叫势利眼，现在的社会不是了，有钱人就是高人一等，享受，吃喝玩乐都应该。不看别的，光看那些有点姿色的女孩追求什么就可以知道了，什么“高富帅”，其实就一个字“钱”，有钱嫁给七老八十也干，当老七、老八还骄傲的不得了。不说了，身体虚的直冒汗，还有一件事，也许说了不太好，可我还是想说，其实，我叫您姐，实际上您跟以前我曾经也一直叫姐的女孩一样，都是邻家女孩。好了，我好困，要睡了，姐。”&1t;/p>

        叶萍儿含泪看到后面，眼睛死死停在“邻家女孩”四个字上。她明白华麟近乎平白直叙的意思。自从大学那年知道自己的真实来历后，“妈妈”两个字，就像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芒刺，扎在叶萍儿心灵最柔软的地方，时不时被触景生情的伤感、被别人不经意的语言撩拨，隐隐作痛。虽然爸爸依旧像从前那样爱她、疼她、呵护她，她也依旧管柳玉绾叫“妈”，可每次叫出口时，再也不像从前那么自然顺流。周玉萍的出现，尽管感觉跟照片上、想象中的妈妈距离相差很远，但是她狂喜泪奔不顾一切地接受，而内心的那根芒刺也陡然蹦出。从那以后，在她的心目中，“妈妈”两个字就像两个巨大的轮子，把任何疑问都碾成齑粉，包括那次庄醒心自作主张做的dna验亲。当然，叶萍儿并不傻，脑袋也不是榆木疙瘩不开窍，静下来有时她也会质疑自己的判断。只是一看到“妈妈”那充满关爱的眼神和温馨的笑容，想起柳玉绾不冷不热的面孔就会失去自知力，宁愿闭上心底那双理智的眼睛，用美好的想象和醉心的幻觉抵御、置换现实。她太渴望有自己的妈妈了，因此，不管谁说什么，她一概不听，一概不相信，一概不承认。&1t;/p>

        可她万万没想到，弟弟的命运竟然跟自己如出一辙，不，还不如自己，这么早就匆匆离去。叶萍儿泪眼模糊地把信看完，想把信打印下来拿给妈妈看，可转念一想，“信里有些话、有些事只能一个人私下看，就这样原封不动拿去给妈妈看，很可能让妈妈难堪，何况醒心和他妈也在，一旦他们也拿去看，岂不更让妈妈无地自容。还是修改一下为好，尽管有些不合适，但信是华麟写给我的私信，拿出来之前把涉及到个人和其他人隐私的部分删掉或者修改一下，也是正常的。”心中释然，叶萍儿立刻把涉及到妈妈、华麟和自己隐私的话统统删改掉。打印好又看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问题，才匆忙拿着信来到妈妈的房间。也许是哭累了、说累了，三个人都默默地坐在那里，妈妈无力地倚靠在被子上，闭着眼，一只手在不停地抹泪。庄醒心觉察到叶萍儿进来，抬起头用眼神打了个招呼，叶萍儿点点头，上前把那封信递给庄醒心。等庄醒心把信看完，叶萍儿悄悄指了指妈妈，俯在庄醒心耳边悄声问：&1t;/p>

        “可以给她看吗？”&1t;/p>

        庄醒心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1t;/p>

        “妈，这里有一封弟弟昨天写的信，您看看。”&1t;/p>

        听说有华麟的信，周玉萍赶紧欠起身，伸手接了过去。可刚看两行就泪眼模糊地看不下去了，手也无力地放下，信，随之飘落到地上。叶萍儿忍住泪水，接过庄醒心捡起的信，“妈，我念给您听好吗？”周玉萍闭着眼，缓缓地摇了摇头，哭泣声渐渐变成了默默流泪。庄醒心指了指周玉萍，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冲叶萍儿做了个念信的手势。可是信还没念到一半，叶萍儿也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把信扔给庄醒心，抱着妈妈和醒心妈妈“呜呜”大哭。庄醒心拿着信，面对三个哭成一锅粥的女人，知道信已经没必要念了，念也白念，不会有人听……&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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