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世事难料 第六节 坟前训子

第二天早上，周玉萍一个电话过去，劈头盖脸地叫华麟立刻回来见她。华麟一听口气，感到事情不妙，一定是老妈知道昨天的事要兴师问罪了。想找个借口又觉得没意思，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反正早晚都得过老妈这一关，早过还轻松些，省得事情老放在心头压得慌。再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祸确实是自己闯的，就该老老实实承担后果，也不能怪姐姐告状，要不是姐姐及时刹车，自己很可能给她惹下更大的麻烦。自己做了一件这么荒唐、丢脸的事，昨天姐姐没当面指责自己就不错了。他倒希望姐姐狠狠骂他一顿，或者用棍子狠狠揍他一顿，让姐姐解解恨，也让自己解解恨。想到这儿，他立刻打了个的士，带着“负荆请罪”的壮烈感直奔家门。&1t;/p>

        “麟儿，你现在工作忙不忙？不忙的话妈想让你请个假，一起回去一趟，看看你爸爸。”&1t;/p>

        华麟万万没想到，母亲火急火燎地叫自己回来，竟然只是为了这件事，完全可以在电话里说啊。“不对，老妈肯定还有事，故意先不讲。”华麟按以往的经验判断。&1t;/p>

        “嗯。”华麟点头答应，可眼神却在向妈妈讨说法。&1t;/p>

        “昨晚妈梦到你爸爸了。问我为什么两年没去看他，希望我们回去给他上上坟，告诉一下我们现在的情况，好让他放心。”&1t;/p>

        “什么时候走，姐姐去吗？”&1t;/p>

        “明天下午，你姐姐就不用去了。”&1t;/p>

        “噢。妈，还有事吗？”华麟试探地问。&1t;/p>

        “没有了。”&1t;/p>

        华麟狐疑地看了看母亲。“看来，昨天的事姐姐没跟妈说，否则老妈不会这么平静，我该不该跟妈说呢。”华麟心里嘀咕了一会儿，决定只要姐姐没说，自己也不说。&1t;/p>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周玉萍就带着华麟沿着山间蜿蜒的小路，攀到山腰一座孤零零的坟墓前。这就是周玉萍的丈夫也就是华麟父亲的葬身地。旁边不远处，是华家的祖坟地。母子俩先把坟墓周围的杂草清了清，给坟上加了一些土块，把墓碑擦干净，摆上一些食物、果品。周玉萍特意让儿子给父亲祭奠了酒水，烧纸、焚香、跪地拜祭。起身之后，周玉萍呆呆注视着墓碑上丈夫的名字，突然，两行泪水又流了下来，她蠕动着双唇缓缓说道：&1t;/p>

        “恩宝哥，我对不起你啊，没能把我们的孩子带好，让他给您丢脸了。”话音未落，立刻嚎啕大哭。&1t;/p>

        一旁已准备要走的华麟，被母亲突然的举动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赶紧过来想安慰母亲。不料，母亲脸色一变，暴怒地用撕裂的嗓音吼道：&1t;/p>

        “混账东西，还不给你父亲跪下。”&1t;/p>

        闻声，华麟不禁膝盖一软，立刻瘫跪在父亲的坟前，不知所措。周玉萍抹了一把泪水，冷冷地扫了华麟一眼，厉声说道：&1t;/p>

        “今天，现在，就在你爸爸的坟前，把你这几个月都干了些什么，到底怎么想的，还想不想好好活下去，都老老实实跟你爸爸坦白一遍，不说完、不跟你爸爸认完错就不要走！不然，我们就没有你这个儿子。”说完，带着一脸怒气转身离去，把华麟一个人扔在了坟前。&1t;/p>

        华麟从小到大，第一次看到母亲气成这个样子，这么大的火。泪眼巴巴地看着母亲瘦弱的背影，老老实实地跪在那里，怎么也不敢起身。此刻，他才明白，母亲不但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且已经愤怒、忍耐到了极点。一定是病弱的身体让她感到无能为力，所以，这次带他回来，说是给父亲上坟，实际上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就是让他在父亲的坟前坦白交代，让他向虽已入土但仍让他畏惧的父亲悔过。看着黑色墓碑上父亲的名字，他想起去年父亲忌日那天，母亲唉声叹气地一遍又一遍地说到父亲，记得当时自己曾经提议要陪母亲回来看看父亲，可母亲不同意，说她那个样子父亲看到会伤心的。&1t;/p>

        回到住处，周玉萍把华麟的两个叔叔和婶婶都请来，说是过几天准备回来住一段时间。两个叔叔一直都很尊重这位大嫂，二话没说立刻表示欢迎嫂嫂和侄子回家，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说。等到人都走完，华麟壮着胆子问：&1t;/p>

        “妈，您怎么突然想要回来住？”&1t;/p>

        “麟儿，妈跟你说件事。你真的以为叶萍儿是你姐姐吗？她不是。到现在也许只有你和叶萍儿不知道，她跟妈、跟你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原来也不认识。妈跟她扯上现在这层关系只是个偶然，稀里糊涂也可以说是无奈，谁知她却一直深信不疑，弄得妈现在想退都退不出来了。萍儿是个善良的孩子，妈不想也不忍心伤害她，也不允许其他任何人伤害她，包括你。这也是妈为什么冲你那么大火的原因，你不要怪妈妈。我们到了别人家之后，别人不拿我们当外人，帮妈治病不说，还好吃好喝地供着我们，凭什么？我们不感谢人家，还要糟蹋人家，合适吗？那我们成了什么人了，岂不是连狗都不如，狗给根骨头，还知道摇摇尾巴感谢呢。”&1t;/p>

        周玉萍欲言又止，停了一下，摇摇头继续说：&1t;/p>

        “从山上回来，妈也好好反省了自己。其实，有些事不能完全怪你，也怪妈糊涂，没早点把真相告诉你，让你早点醒悟。不仅是你，妈这两天也在想自己该怎么办，该不该醒悟，不醒悟，每天都要带着假面具，怀着愧疚的心理面对萍儿，对妈也是一种折磨、煎熬。可是，一旦妈醒悟了，卸下假面具，妈是轻松了，萍儿怎么办？当初，已经确凿无误明摆着是假的事情，她都转不过弯，不接受，宁愿把眼睛闭起来，宁愿接受别人制造的假象，宁愿以假当真还深信不疑，弄得妈直到现在都伤感不已，这也是妈面对现在的处境既尴尬又无奈的地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矛盾得很。唉，有些事，总想理清楚，可是却越理越乱，斩又下不去手。”&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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