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云山雾罩 第二节 一石二鸟

柳玉绾和庄芸再一次见面，是在叶大铭骨灰安葬的仪式上。等出席葬礼的宾客都走完后，柳玉绾来到叶萍儿和庄醒心的面前，一只手拿着纸巾不停地擦眼睛，一只手拉着叶萍儿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然后，看着站在叶萍儿身后的庄芸，故意抬高嗓音说：&1t;/p>

        “萍儿，这几天，妈妈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是你爸爸的模样，做梦也是梦到你爸爸。其实，说起来，妈妈比你们所有人都难过，都伤心，毕竟我和你爸爸在一起生活了2o多年，是他把我从一个纯情少女改变成一个懂得风情浪漫的女人。你知道离婚后，你爸爸为什么一直不让我搬出去吗？是因为他舍不得我走，对我一直有需要，不但晚上，甚至白天也要我过去陪他。我一直都弄不清，他已经是5o多岁的人了，还像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一样，一天到晚腻腻歪歪地缠着我，有时烦的我真想立刻搬走……”&1t;/p>

        面对这位没说几句就拐到与场合格格不入话题上的“妈妈”，叶萍儿心里明白，她看似在闲扯隐私，炫耀和爸爸关系，实际上却是包藏着卑劣的祸心，一石二鸟，既冷嘲热讽阿姨，又轻慢狎谑爸爸。尤其在她看往自己身后的目光里，竟然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丝丝得意和冷森森的敌意，让叶萍儿的心头不禁打起寒颤。&1t;/p>

        站在一边的庄醒心，对她这种肆无忌惮的表演恨得直咬牙，低头对着叶萍儿的耳朵，有意用半大不大的声音说：&1t;/p>

        “萍儿，我真想在她的脸上狠狠打两拳，好让她立刻闭上臭嘴。”&1t;/p>

        听到庄醒心恶语相向，柳玉绾扫了一眼庄醒心，看他一脸怒色，一双带火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心想，“臭小子，你算什么东西，敢骂我，敢动我，你以为姑奶奶会怕你，笑话。快要忍不住了是不是？哈哈，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还要说，就是要说，就是让你们生气，最好都气死，省得我还要费脑子一个一个收拾。”&1t;/p>

        叶萍儿内心也很愤怒，但更多的还是无奈，虽然她知道“妈妈”说的是假话，因为她曾经听爸爸说过为什么要和“妈妈”离婚，但今天不是争辩孰是孰非的场合，况且，很多时候，“妈妈”一胡搅蛮缠起来，就连爸爸都退避三舍，更不要说自己是小辈的了。她把眼睛从仍在那里絮叨的“妈妈”脸上移开，现不远处一棵大树后站着一个黑衣女人，正在向这边张望。看到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一下就想起来了，立刻回头故意喊了一声：&1t;/p>

        “妈！”&1t;/p>

        苏芸被她突然的改口弄愣住了，弄不清她是不是在叫自己。叶萍儿伸手拽了苏芸一下，又叫道：&1t;/p>

        “妈！快看，那边。”叶萍儿偷偷用手指了指那棵大树的方向，“上次看爸爸的那个女人也来啦。”&1t;/p>

        “嗯，是她，可她是怎么知道消息的？”&1t;/p>

        “是我告诉她的。”&1t;/p>

        原来，叶大铭的手机被警方还回来以后，萍儿在翻看爸爸手机通话记录时，现里面有一个被爸爸标注为“玉萍小妹”的号码。叶萍儿猜测她应该跟爸爸认识没多久，因为最早的一个电话记录出现在一个多月前，只是后来和爸爸通话越来越频繁。尤其是爸爸出事的那天上午，5o多个未接电话里，将近一半都是“玉萍小妹”打过来的。&1t;/p>

        “玉萍小妹”是谁？爸爸以前为什么从没提起过？叶萍儿觉得好奇，就试着用爸爸的手机打了过去。电话通了，等了好一会儿，电话那头才传来一声嗓音嘶哑的问话：&1t;/p>

        “您是谁？”&1t;/p>

        “我是叶大铭的女儿叶萍儿，请问您是玉萍阿姨吗？”&1t;/p>

        “你是，哦，我是……”对方的声音立刻提高，但很慌乱，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不过，很快又恢复常态。&1t;/p>

        “对，我是玉萍阿姨，你是叶萍儿？你爸爸的事儿我听说了。”&1t;/p>

        话音未落，对方就哽咽着似乎把持不住自己，离开了电话，在一旁抽抽搭搭的很快泣不成声，这边的叶萍儿被她弄愣住了，站在那里拿着电话等她说话，可是听着听着被哭声感染了，也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就这样，电话两头的人只顾一个劲地哭、哭、哭，全然忘了打电话这回事。过了好一阵，还是对方想起来了，带着哭腔说：&1t;/p>

        “叶小姐，实在对不起，让您也跟着伤心了。前两天，警察来找我，我才知道叶大哥出事了。唉，真没想到，好人不长寿啊。我这几天想起他就哭，救我女儿的恩还没来得及报，恩人却永远地走了。”&1t;/p>

        开始，由于对方是哑嗓子，叶萍儿没有听出来，后来听到“恩人”两个字，她才听出来也想起来了，这位“玉萍小妹”原来就是一个多月前跪在爸爸病床前一直不起来要“感恩”的女人。&1t;/p>

        “叶小姐，听警察说你生了个男孩儿？”&1t;/p>

        “是的，阿姨。”&1t;/p>

        “多重？”&1t;/p>

        “七斤六两。”&1t;/p>

        “唉……听说你爸爸还没看到，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啊。”&1t;/p>

        第二天，叶萍儿想再跟“玉萍”阿姨说几句话，又用爸爸的电话打了过去，谁知却怎么也打不通，包括换用她自己和庄醒心的电话，都打不通。&1t;/p>

        躲在树后的女人，可能是看到他们注意到她，在向她观望，转身匆匆离去。在巡看众人放在墓前悼念的花圈、花篮和鲜花时，一束孤零零摆放在墓碑侧面的百合花，引起叶萍儿的注意。紮花的金色丝带上挂着一张长方形的纸片，上面工工整整写着几行小字，叶萍儿蹲下身，托起纸片看到“叶大哥：日夜难忘，谁知恩未报，人却走，几天，我为您已经哭哑了嗓子。跪祈恩人一路走好。玉萍小妹和前夫敬挽”。回到家，不知为什么，叶萍儿的眼前老是交错出现那个“感恩”女人的面孔和那束洁白盛开的百合花，并且，总觉得她的感恩包含着更深的意思。&1t;/p>

        夜里，叶萍儿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爸爸的音容笑貌，回忆和爸爸相关的点点滴滴的往事，想来想去一下想到爸爸救玉萍阿姨家孩子的事情上，不过，直到昨天听玉萍阿姨说了才知道，爸爸当年救的是玉萍阿姨的女儿。忽然，她又想起和玉萍阿姨第一次见面时，她不但知道我叫叶萍儿，而且还知道我的年纪，可她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以前她见过我，可我没有一点印象，也许是我很小的时候吧……真是的，那么长时间，自己都没好好问问爸爸，现在爸爸不在了，想问都来不及了。&1t;/p>

        她起身到书房，把生身母亲周玉萍写的信连同她和父亲的结婚照都找了出来。那次父亲把她的身世原原本本告诉她之后，就把当年裹在襁褓里的所有东西都交给了她，并嘱咐她好好保管。看着照片里披着洁白婚纱的母亲和帅气的父亲，深深的思念伴随着淡淡的忧伤，潮水般从心底深处涌起，很快就澎湃升腾，化作她串串晶莹的泪滴。&1t;/p>

        “我是孩子的娘，叫周玉萍，孩子的爹叫何玉东，他在前几天走了……我要到那边找他去……收留她的好心人……让她跟您姓，仍旧叫萍儿吧，好让我在阳间也能有个牵挂。”&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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