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雾解
门唰地合上,在短暂的黑暗中,徐彦听不见任何声音,他慌慌张张地从口袋里掏出符纸,却发现符纸因为装在裤兜里太久,已经被汗湿了,这边还没掏出来,那边就断掉了半截。
外面,谢舒夜和时瑾没有任何动静传来,他没办法判断自己面临着什么样的处境,只好摸黑爬起来,谨慎的逡巡在房间的角落。
他在这房间摸索了片刻后,忽然听见“啪嗒”一声轻响,紧接着,一盏光线微弱的台灯亮了起来。
台灯摆在一张木质的梳妆台上,与先前看到的不同的是,这张梳妆台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用了,原本是镜子的地方被盖上了一层深红的绒布,桌子旁边斜放着一把椅子,上面残留着或深或浅的污渍。
昏暗的台灯隐隐绰绰照亮了房间的一隅,以及那扇黑漆漆的窗户。
徐彦目光四处溜了一圈,发现整间卧室除了自己,已经不再有别的生命迹象,然而那扇窗户里倒映出来的身影,还是会让他有某种错觉——这房间里除了自己,还有藏在暗处的东西。
他朝梳妆台靠近,忽亮忽暗的灯光不停闪烁着,变亮、变暗,再变亮、变暗。徐彦警惕地盯着,安慰自己可能是房间线路出了什么问题,于是他又沿着房间的周围走了一圈,尝试寻找出口。
他先是敲响了唯一的门,想问谢舒夜和时瑾在不在外面,然而他敲了半天,又喊了几声,都不见门外有回应。他估摸着自己可能回到了现实的世界,不在魇里了,所以他现在所有的举动,在魇里的人都是无法听见的。
进来的门已经被锁死,他被困在这间卧室里,兜兜转转,却始终找不到出去的路,最后只能把希望放在了那扇玻璃窗上。
那是这间卧室里唯一的窗户,在台灯的照射下,通透的玻璃上倒映着房间里的景象,随着光线的变幻而闪烁不定。
徐彦一步步朝窗户走去,直至看见自己的影子出现在黢黑的玻璃上,然而,就当他准备再靠近的一瞬间,忽然顿住了步伐……
他看见自己背后,多了一个人。
门被瞬间合上,谢舒夜和时瑾站在门外,什么也没听见。
里面既没有想象中的哀嚎,也没有接连不断的求救,只有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紧紧围绕着它们。
时瑾想要上前去将人救回来,然而谢舒夜握住他的一只手腕,没让他过去。
“听话。”他的声音比往常要嘶哑几分,时瑾总觉得他在克制压抑着什么,却没有显露出来。
房间里,徐彦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只有留声机里的音乐刺刺啦啦响个不停,时瑾担心他在里面出了什么事,着急地看向谢舒夜。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不去救徐彦吗?”
“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想要送走这只鬼,得先知道她为何不肯离开,”谢舒夜说,“等这件事做好了,徐彦自然会平安回来。”
他说话间并指夹住一张符纸,也不见如何动作,那张符纸竟然瞬间被烧了个干净。
随后,他屈指扣在时瑾眉心,动作很轻,时瑾却忽然有种灼烧感,等这种感觉消失的时候,再抬眼,他看见一片金色的光从他脚下斜伸出去,走廊两边的墙纸像是没有尽头,在眼前不断倒退。
不等下个眨眼的空当,整栋房子已然变成了时瑾第一次见到的模样,干净整洁。
“徐彦不要紧吗?”时瑾还是比较在意这个问题。
“他有要做的事,也足够的经验,他自己知道该怎么做。”谢舒夜低声说,“没事的。”
“好吧……”时瑾听他的话,不再追问,却没弄明白眼前的处境,“那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既然死者会一直重复生前做的事,那这里只需要恢复成她生前的场景就行,”谢舒夜拉住他的手,带他朝走廊的另一边走去,“死者会带你看清楚真相。”
“我还需要做什么吗?”时瑾问。
“不要出声,”谢舒夜说,“我们现在在他们的眼里就是个不起眼的摆设,出声的话,会引起注意。”
时瑾有些尴尬的摸摸自己耳朵,不吭声了。
谢舒夜也不再说话,房间里安静下来,一时间整栋房子寂静如死。
时瑾还惦记着徐彦的安危,他忍不住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回握着谢舒夜的手出了汗,也浑然不觉。
“不要担心,”谢舒夜看出他心思所在,将他揽到自己身边,微欠身,附耳轻声说,“他身上有我的符跟着,不会有事。”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放心的让徐彦带着时瑾在一楼观察了。
时瑾轻轻点头,楼下忽然传来一串脚步声,听声音,是皮鞋踩在地上落下的。
紧接着,他听见楼下有人在说话,“雅雅,我回来了。”
时瑾只一瞬就认出来那声音,是原来房主的,那位房主不过三十出头的,是个西装得体的白领,戴着一副黑边框眼睛,看起来斯斯文文,也就是日记中所写的那位“先生”。
那这位叫雅雅的,应该是女主人了吧?时瑾在心里想。
“晚饭我已经让阿姨做了,你快吃吧,我已经吃过了。”紧闭的房间里突然有声音透出来,闷闷的,带着病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久病的缘故,那声音听起来跟妻子原来的声音不大像。
然而谢舒夜没有任何动作,时瑾就也只能继续看下去。
“今天菜医生来过了吧,”那男人又说,“雅雅,蔡医生在帮你做康复,你不要总是对她发脾气。”说完,脚步声在楼下渐远,然而没过多久,又折回来了。
“秦远之,你吃完上来,我有话要说。”妻子说完,声音始终没有再传出来,倒是楼下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木质楼梯咯哒咯哒地缓慢响动,有人开始朝上走来。
“今天在外面吃过了,不是很饿,我先上来吧。”
时瑾微微屏住呼吸,不由向旁边挪了半步,往谢舒夜怀里站了站。
谢舒夜察觉到了他的恐惧,默不作声地握紧了他的手,时瑾的掌心被汗浸得又湿又热,弄得谢舒夜掌心也沁了水似的。
秦远之从楼梯走上来,时瑾借着黯淡的光线,看清了他的模样。
男人依旧穿着和以前一样的西装,外套还搭在臂弯里,没来得及放下。他走到紧闭的房门前,扣响:“雅雅,我进来了。”
时瑾偏过脸去看,离得近了,才能听出来男人的声音十分空洞,似是机械,虽然抑扬顿挫,但是没有任何感情。
随后,门被打开,谢舒夜带着时瑾,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门旁边,一齐往里看。
卧室里的摆设和时瑾之前看到的别无二样,他目光迅速扫了一遍,却没看到徐彦的身影。
他竟然不在这里,那去哪里了?时瑾意外,抬眼时对上了谢舒夜的眼。
谢舒夜微弯起眼角,瞧着他,无声笑了。
“今天感觉好些了吗?”秦远之顺手将外套搭在了椅把上,坐到了床沿。
“你还需要问我怎么样?”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满,“你的蔡医生不会告诉你我怎么样吗?”
“雅雅……”秦远之似是有点无奈,他叹了口气,主动换了个话题,“姜阿姨呢?这个点,怎么没见她在家?”
“姜阿姨说自己不舒服,先回家了。”妻子冷笑,语气咄咄逼人,“你什么时候连阿姨都要这么关照了?”
“雅雅。”秦远之似乎是想说点什么,最终却止于唇边,只轻声说了句,“我累了,你先休息吧,我今晚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先去书房了。”
“要在书房睡吗?”妻子又是笑,“好啊,现在要为了你的蔡医生,守身如玉了?秦远之,我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大情种?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呢?只要我死了,你就可以和她逍遥自在了是不是?”
秦远之不再说话,他想起身离开,却被妻子忽然死死抓住了袖子,“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哈哈,秦远之,你做梦!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一天不会允许你们在一起,就算是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方雅,你能不能不要再这样无理取闹?”秦远之拨开妻子紧扣的手指,依旧是温声说道,“我和你说了多少次,我跟蔡医生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疑心这个疑心那个?”
“怎么,让我给说中了,着急了是不是,”方雅瞪着他,冷嘲,“秦远之,你有种背着我偷人,没胆子承认?你当初对我的承诺是什么,你答应我父母什么?你以前可是什么都没有,你所谓的公司资产,所谓的车子房子,哪样不是我们家的?我父母死后,我哪样没给你?你现在倒是说翻脸就翻脸了,你真是给脸不要脸!”
秦远之不耐烦地甩开方雅的手,站起来,指着她说道:“方雅,你有完没完?你现在怎么像个泼妇一样?”
“我泼妇?是,我就是泼妇了!”方雅胸口起伏不定,讽刺地看着他,“我看你是早就想我死了,你才会天天在我的饭里下药!如果不是我亲耳听见你的蔡医生和姜阿姨谈话,只怕我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吧!”
秦远之的面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难堪,他顿了会儿,才继续说道:“方雅,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你生病的这么多年来,我哪天没有在悉心照顾你?这些年,我欠你的,也早该还清了,我不想一辈子都耗在这里。”
“我知道你也不想这么痛苦的活着,所以才听了蔡医生的主意,给你吃的药,都是和你饮食相冲的药,姜阿姨并不知道这件事。”
话到这里,时瑾豁然雾解。他不可置信地抬起脸,看向谢舒夜。
感受到对方的目光,谢舒夜也低下头来,看着他。
大抵是知道时瑾在想什么,他没说话,而是忽然伸出食指,轻压上他的唇,摇了摇头。
没有任何遮挡的屏障,隔着咫尺的距离,时瑾在他的目光里,好似看到了别的东西。
心脏没来由地抽痛起来,他不动声色地避开的谢舒夜的目光,却仍旧没有缓解这样的疼痛。
谢舒夜看他低下头,以为他是有别的情绪了,摸了摸他的发,攥住了他的手,叫他别太担心。
疼痛在这一刻好似浸入了骨髓,时瑾最后的意志力,消失在谢舒夜弯下身的那瞬间。
无休止的疼痛淹没了他的感官,他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事物,扶不住伸过来的那只手,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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