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才女的偶像
好一阵后，林容察觉到自己今天放肆地欣赏了邱红华好多回，他顿时恨不得给自己一顿耳光，同时羞愧无比，急忙把眼睛移开，再也不敢凝视邱红华，脸上已有些红。
邱红华看了看小鸟，又仔细打量亭子，然后回过头来看邱洁和林容，奇道：“你们在那什么愣呀？”邱洁“哦”了一声，从所谓的“愣”状态中恢复正常，呵呵笑着窜入亭子里，把小鸟惊得来不及思考便飞走逃跑了。她也没有在意，一眼就看到了一根柱子上刻着两行字，走近一看，上面是“风云龙虎会，竹林棋茶闲”，柱子虽坚硬，字体行云流水，丝毫没有半点阻滞之感。她不禁叫了声好，却不点评究竟有什么好，林容也说：“厉害！”
邱红华问：“你们又喊好又叫厉害，有什么看法？”
邱洁眉飞色舞地说：“这两句话，肯定是高人写下的。没有一点江湖地位，好意思自评为叱咤风云的龙虎吗？你试想一下，高深莫测的江湖对头们，在这片竹林里下棋喝茶，印证高低，举重若轻，那是何等的潇洒！”
邱红华点点头，说：“有道理。这是你一向的风格。”又问林容：“你又怎么看？”
“这些字都有筷子般粗细，明显不是尖锐硬物刻的；这起码有半公分深，字的收笔处深度略浅，与人的写字习惯相符。我觉得这是人手持硬物直接刻上去的。或者换句说法，是写上去的，不是雕上去的。”
邱洁睁大眼睛摸着那些字，难以置信地说了几次“不会吧”。
邱红华不关心“江湖”，更不关心武侠，她说：“你们为什么不去想象，在这片林子里弹琴、喝茶和下棋呢，江湖豪客们无论潇洒与否，他们能有适合的心境，在这里聆听大自然吗？”
邱洁早就习惯了她的清静无为，耸耸肩没说话。林容却道：“我喜欢那样的悠闲生活，可是专程来此喝茶下棋，比较费事。我想只要心存净土，身边便有风景。换句话说，这棋和茶的境界，原本就不依赖竹林来达到。”
邱红华大有知己之感，赞赏地看了林容一眼。
直到站在“东山寺”山门前，邱红华活泼的心才变得庄严肃穆，先交代不可踩寺庙的任何门槛，再买些香烛分与两人，一起烧香礼佛，从天王殿到大雄宝殿，所有佛和菩萨都敬拜了一回。整个过程她几乎没说话，默默而虔诚。
走出寺庙，邱洁和林容回忆了一阵古今少林高手大事记，而邱红华则显得更加沉默。邱洁终于现她似乎情绪有点不对，便问她在想些什么。她抬头看看天，叹道：“看到寺庙，不知怎么想起了李叔同和弘一法师。”
李叔同是文艺上的通才，音乐、美术、戏剧、诗词都是顶尖的，而弘一法师是一个朴实无华、严格修行的僧人。李叔同出家后法号“弘一”，弘一法师成为苦行僧前，便是那个传奇色彩浓厚的李叔同。这本是同一个人，邱红华却将其并列，林容觉得懂了她的用意，李叔同落成了弘一，乃是不可逆的现实，她不能不接受弘一的出现，却仍不愿接受李叔同的消失。所以有了弘一，也还有李叔同。
邱洁却不合时宜地问道：“李叔同是谁？那个什么弘一法师又是谁？”
林容几乎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这人是大学生吗！他惊异的表情刺激到了邱家二小姐，邱洁很不满地说：“你看着我干吗？不认识这两个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咦，那个弘一法师是佛教高僧吗？他是不是武林高手？”
林容差点就想直接将内心的鄙视表达出来，出于礼貌不得不给她普及点知识：“呃，你不介意的话，我给你讲下这两个人。没意见吧——这两个人其实是同一个人，生在清末，解放前圆寂的。他出家前叫李叔同，风流倜傥，可说是当时最全面的艺术家，戏剧音乐美术诗词，都是第一流的。他还没到不惑之年，便出家为僧，法号弘一。哦，他是不懂武功的。”
邱洁听得摇头道：“什么？不惑之年？就是还没到四十岁！还说风流倜傥，年纪不大就出家了，扔下老婆孩子，这是不负责任。”
邱红华有些接受不了她的直接，罕见地辩道：“他的天份太高，无论做什么事，都完成得出类拔萃，包括精神上的追求。他到了那个境界，世俗生活已不能满足他的精神需要，只能朝宗教展。他能在男性的黄金年龄毅然出家，实在是有人的智慧。”邱红华的话堵住了邱洁的嘴，因为她压根不晓得李叔同或弘一。
林容迟疑着说：“邱老师，我有一点想法。”看见邱红华投来疑问的眼光，他继续说：“我以为，出家本意是放下俗世，可是李叔同如若真能做到放下，那么他出家与否，那都只是个形式，在家也同样可以修行。他娶了不止一个太太，可却为了形式上的‘放下’，伤害了这些关心他的家人。仅看这点，我便觉得他还不是高僧。”邱红华给李叔同的评价非常高，有将李叔同视为偶像之嫌，这番话可能她不太乐意听到，所以林容说完后略感不安。
邱红华犹如受到棒喝，一时间呆住了，看样子在琢磨他这番话。直到邱洁想要牵她的手往前走时，她才对林容说：“也许你说得对。你看得比我透，找到了他的缺点，这或许解开了我一个心结。你的观点还是那样独具一格，总让我耳目一新。”
她这句话，忽然让林容想起了高中的生活。去年高考后，她给林容和袁宝宝留下了电话号码。林容只拨打过两次，分别是报告考取院校状况，和惭愧地讲述期末考试成绩。他忽然想起了袁宝宝，她打电话给邱老师多吗？
他脑中冒出那个高挑的女子，甩着长长的马尾，摇着一把折扇，哈哈笑着……见鬼，摇折扇？折扇都给我了，我怎么想到这个。
“邱老师，袁宝宝和你联系多一些吧？”
“宝宝啊？她每个月都打电话给我，她没和你说过吗？”
“我没她电话，从来没联系过她。”
“不是吧！你们以前不是很熟悉吗，怎么现在就不联系了呢？”邱红华非常惊诧。
“不是没她电话吗？过年在镇上溜达也没见过她。别的同学倒是见到不少。”
“哦，那你记一下她的手机号码。”邱红华说着掏出手机，就要开始查找。
“现在我没法记录，没带纸笔。”
“车上有纸笔，待会写给你吧。”
旁边的邱洁睁大着眼睛，看着他们，说：“我怎么好像外人一样，什么李叔同，什么高僧，现在又冒出来个宝宝，没一个我能聊上的。”
邱红华摇摇头，叹气，不说话，一副不认识她的表情。
林容想了想说：“这个李叔同是百年一遇的人物，大凡中国的文艺青年，都会有所耳闻。你怎么连他都不知道呢！”
邱红华这时补充道：“对！可以说李叔同是一个偶像级的人物。”
邱洁眼珠一转，笑道：“哦，偶像？原来你的偶像是这样的。”
邱红华沉默着，脸上很平静，大概便是默认了。林容继续说道：“你知道《送别》那歌吧？”他哼了起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这词就是他写的。”
邱洁总算高兴了：“这词原来是他写的啊，以前一直没留意，真是好文采！”
邱红华却低声哼起了《送别》，漫步走着，西斜的余晖下，地下的一道身影，优雅而缓慢地向前移着。林容和邱洁也不出声，静静地尾随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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