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醒悟

封云祎摘下男子的斗笠，入眼的却是一张毫无岁月痕迹的面庞。男子精美如玉石的脸是连封云祎都自愧不如的绝色，这个至少比他年长五十岁的男人，看上去却似乎比他还要年少。

        “老妖怪。”封云祎不置可否的轻嗤一声，将手上的斗笠随意的丢在一旁。

        “你是在说我吗？别忘了，你和我……可是同一种人。”男子的声音是老者才有的沧桑低哑，与他的外表显得十分突兀。

        “本座还不需要你来提醒。”封云祎冷漠抬眸，问道，“你为什么要帮鸠摩多闻？”

        “你错了，我帮的……可不是他。你我都知道，曜沥朝的帝星光芒越来越暗，我若帮他，便是违逆天道的大罪，我可是会遭天谴的。”男子一口气说完后，明显有些喘，索性自嘲的笑道，“真的是老了就不中用了，才说这么些话，我竟然就有些累了。”

        封云祎看着自己曾经的师父，他是真的看不透这个男人……嘴上说着不是在帮鸠摩多闻，人却现身于曜沥朝境内，手上也在做着帮助抵抗天养逆的事。

        这人当他封云祎傻吗？

        “我们身为国师的职责，你难道忘了吗？”男子忽然问道。

        国师的职责？封云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东徽朝的每一任国师都必须辅佐君主，任期五十年。如今他在任不过二十余年，还不到换人的时候。

        “本座怎么会忘？”封云祎淡淡道。

        “我们这一族，从有记录开始，就一直为东徽朝的君主而生，到如今已经经过了不知多少任。身为国师的族人，哪一任不是将东徽朝治理的繁荣昌盛？可为什么到了你我这几代的君主，就都是短命之人？你就没有想过吗？”男子目光灼灼，话中的深意却让封云祎不得不在意。

        他什么意思？

        是，孑双是短命，甚至短到五年前就该死去，可他毕竟是当时东徽朝唯一能当皇帝的人，封云祎怎么能让他死？

        再说孑双的父皇，他也是封云祎辅佐的君主，死于病痛，享年二十五。再往前，便是这男子辅佐的君主了，似乎都没有活过二十五的。

        “生老病死之事，岂是你我能插手的？我们一族虽有窥天道之能，到底也只是生活在天道之下的平凡人……”

        封云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男子的轻笑打断：“你该不会觉得，这几代的皇帝，都是因为正常的生老病死去世的吧？”

        “难道不是吗？”封云祎冷着脸反问。

        “你没发现吗？自从那件事之后，东徽朝每一代的皇帝，才开始活不过二十五岁的。所以，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男子看向封云祎，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封云祎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我们一直以来，都是以帝星来确定君主的，东徽朝君主的帝星不灭，我们便日复一日的尽心辅佐。可若照亮帝星的光芒，根本就不是我们所辅佐的那个人呢？”

        听罢，封云祎的心底忽然升起一抹凉意：“如若不是，我们与所辅佐的那人便是在违逆天道，轻则折寿，重则……当场暴毙！”

        对于男子提到的那件事，封云祎还是知道一些的，否则他也不会认识天养逆。

        那是大概五六十年前，当时的东徽皇年老，即将病逝，继位的人选有两人，一个是当朝太子，另一个则是老皇帝的弟弟。

        所有人都认为应该是太子继位，而这位太子的品行功绩也确实适合当皇帝。可就在老皇帝撒手人寰的那一天，那位太子被人发现在和多名宫女行男女之事，场面**不堪。

        朝中的大臣瞬间倒向了先皇的弟弟，将他扶为新皇。

        而新皇登基之后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将太子府上下，全部放逐到距东徽朝三千里开外的海岛上，任其自生自灭。

        当时的那位太子，便是如今天养逆的祖父。

        算算时间，之后的几代东徽皇，皆是死于二十五岁之前。到了孑双这一代，甚至二十出头就……

        若不是封云祎帮着续了命，孑双根本活不到现在。

        难道东徽朝的帝星，真的不在孑双命盘上吗？如果不在，那么该当东徽皇的……是天养逆？

        见封云祎久久不语，男子笑道：“不愧是我的徒儿，和为师想到一块去了。”

        封云祎不死心的抗拒道：“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怎能作数？”

        “还不愿意承认吗？我的下场，和你已经受到的天谴……你，还没有认清现实吗？”男子自嘲的苦笑，若他能早点想到这些，他现在也不会是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身体的脏器都已经衰老，可他的外形却依旧是当年的模样，他的命数早就尽了，是早该去见阎王的。可天道却偏偏惩罚他，让他连死都死不掉。

        “所以，你是要帮天养逆夺回东徽朝？”封云祎对他的话没有全信，但也不能不信。

        事实摆在那里，封云祎已经不能说服自己不去相信了。

        可他没得选，他必须站在孑双这边，他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没错，哪怕是一点，我也想去弥补。”男子看得出封云祎还不愿意离开孑双，便问道，“怎么，你还是要执意辅佐徭问竹？你为了他，已经受过一次天谴了，你就不怕因此丧命吗？还是说……你这么做，是为了那个女人？”

        他算到过，他的徒儿本没有打算为孑双二次续命，是因为那个女人，封云祎才答应出手。

        一个女人，就这么重要吗？能比封云祎自己的命还重要？

        不用多想，封云祎就知道他在说叶思婵。

        见他提起叶思婵，封云祎波澜不惊的眼里浮现出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缓缓道：“本座还要等她还债呢。”

        男子见他如此，惋惜的摇了摇头，叹道：“你可要想清楚，若你选了这一条路，那你我师徒二人以后再见面，就是敌人了。”

        封云祎知道，他若继续下去，与他为敌的可不只是他师父，他的敌人……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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