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
夏末已至,初秋将到,带着淅沥的雨及丝丝清凉。绛雨及降雨,每到雨落时分,秋绛雨总会撑着一把伞,独自在雨中彳亍。雨格外清澈,似能洗去所有的压抑与不安,就像是仲夏的薄荷,高温下的冰镇可乐。
高二开学当天,教室外的树梢便挂上了清透欲滴的水珠,夜晚放学,秋绛雨像往常一样,撑着伞,在橡胶跑道上散步。草坪的秋千上,响起了清冷的曲调声,明明没有月光,那清瘦的身影却像染了一层朦胧的萤火,恍若置身于雨中的世外桃源。让人不自觉走了上去。
少年的手秀窄修长,骨节分明。轻按着琴弦的手有些泛红,倒衬着他皓肤如玉。兴许觉察身旁多了一道身影,少年的手顿了顿,抬起了双眸,目光却落在少女的手腕上,嘴角含着极淡的笑意。那是一条红绳,普普通通,但又很精致。
秋绛雨不禁眉间轻颤。
少年长着一双桃花眼,看什么都深情。随即彬彬有礼道:
“抱歉,叨扰了。”
秋绛雨所在学校是一所私立学校,高中部各级只有百来人,四个班,都是从全市搜来的,成绩多在百位之前。一年下来,大家也都认识得差不多了。
少年声质清冷,却又温柔似水,心里如微风轻抚苏苏的。秋绛雨一时没听出来是谁。兴许是新来的吧。但费解的是秋绛雨竟又觉得这人有点熟悉。她注视着那清瘦的背影些会,揉揉了太阳穴,便也不再想了。毕竟,普天之下,总有擦肩而过之人,或多或少有点印象再正常不过,又何必人人都放心上,她没这个精力。
“没事,弹得很好听。这首歌叫什么名子啊?”
秋绛雨多多少少有点颜控,好在理性当前,没乱了马脚。这是她发自真心的赞赏。这首曲子的确在真诚地流露着爱意,很简单,很干净,所以很动人。好似能溶解她的焦躁。伴随着这萧萧的雨,内心置之空灵,若白茶清欢。
“只喜欢你。”少年坦诚表达爱意,不加修饰,像寒夜里的光,令人动容。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秋绛雨难得八卦。
“七年,只是还没在一起,他是我的单向暗恋。”
“你有追过她吗?”
“准备。”少年尾音带着笑意。
“那祝你成功。”
“承汝吉言。”
雨还在下,少年道了句再见,便收起了他那白如新雪的吉他,手里还牵着一个银灰色的行李箱,挺拔的身影消失在了烟雨朦胧之中,往男生宿舍的方向去了。
远山娥黛,云霾试探着拨开黑暗。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熟悉感再次扑面而来。
在秋绛雨的记忆之中,爸爸是很爱妈妈的。他从不让妈妈进厨房,拿扫把,生怕把她累着了。妈妈呢,有事没事就去逗秋绛雨,和那些豆蔻出头的小姑娘没两样。听爸爸说,妈妈是名牌大学的学霸,下嫁给他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当然得捧在手心上细心呵护着。小时候不懂,只觉得妈妈很厉害,竟把她的英雄爸爸治得服服贴贴的,后来稍大一点才感叹,哪有谁治谁一说,只不过太相爱罢了。
小时候的秋绛雨特别爱吃肉,爸爸总变着法地给她做好吃的,什么糖醋排骨啊土豆炖鸡啊。印象特别深的是壬戌隆冬,妈妈偷偷把所有的荤菜藏起来了,爸爸也没拆穿她,任她闹。结果小绛雨一上桌见没有肉,脸一拉,眼泪哗哗往下掉,妈妈不哄也就算了,还在一旁偷笑。爸爸又气又乐,抱着小绛雨一顿哄,那年秋绛雨八岁。
爸爸还是一名警察,七年前的除夕夜,恰巧他轮值。路过一条荒废漆黑的小巷时,听到有棍棒敲打的声音。于是,他不顾安危,只身闯入。只见多名男子围殴着一名妇女进行毒打,说什么贱胚子嫁错了人,要么还钱要么还命,身后还紧紧护着一名约莫十一二岁的小男孩。
爸爸身手是不错的,奈何歹徒人多且多带刀,父亲不幸遭受多处创伤。当秋绛雨和母亲赶到现场时只看到一群警察,五六个拷上手铐的坏人,重伤倒地的阿姨,脏兮兮的男孩和倒在血泊中的父亲。妈妈跪倒在父亲身旁,颤抖着双手紧紧抱着父亲的身体,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这样抱着,眼眶红红的。
自此,秋雨过后再无那个耀眼的太阳。
那位阿姨经治疗无效后不久便离开了人间,遗留下那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妈妈看他可怜,便收留几天,直到孤儿院的人来了。那几天,妈妈学着爸爸的样子把家里撑了起来。
小绛雨受到的打击太大了,满地血色产生的生理反应,最亲之人离世的撕心之痛,加之隆冬身着单薄在外受了风寒,接连几天发着高烧,浑浑噩噩说着梦话。她好像看到了爸爸在和她告别,含着泪抱着她,叫她照顾好妈妈。偶尔惊醒,静静看着眼前时常守在身旁的陌生男孩。就这样约莫过了三四天,小男孩离开了,留下一条红绳手链。
后来,小绛雨也逐渐退烧了,但时常发呆,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流泪,甚至会在半夜尖叫。妈妈满是担忧,连忙带着小绛雨去看医生。
“中度焦虑症,小朋友情绪不太稳定,尽量不要再接触到刺激源,吃点药慢慢缓解,定期带孩子来做心理检查”
这一字一句像针,一根又一根扎进妈妈的心,原本破败不堪的心房硬生生又被刺出无数的窟窿。只是一直重复着一个“好”字。
“小雨,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妈妈,妈妈,只有你了”
妈妈抚摸着吃药后熟睡的小雨,祈祷着,一遍又一遍。
半夜窗外下起了大雨,窗外枝桠疯狂摇曳,像是要划破窗户。小绛雨被那吱吱声吵醒,废力地坐起了身,身体如千斤重。她看见妈妈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睡着了,眉间紧蹙,怎么化也化不开。
妈妈好像几夜间苍老了,竟有了白发,她才33岁啊。小绛雨把妈妈轻轻唤醒。
“小雨,你好受点了吗?”
“对不起妈妈,让你担心了。”
妈妈紧紧抱住小雨,眼泪夺眶而出。
小雨开玩笑道:“妈咪我喘不过气了。”
妈妈这才松了松手,宠爱地摸着她的头。
小绛雨抱着妈妈蹭了蹭,撒娇道:
“妈妈,我饿了。”
妈妈用手指刮了刮小雨的鼻子,笑道“小吃货。”
那是妈妈久违的笑容。
自那以后,秋绛雨很少再吃肉了。她很坚强,很乐观,病情也逐步稳定。她从没和其他人说过她的病,也没有谁会想到这样一个温柔乐观的女孩会和焦虑症扯上联系。
开学摸底考试,是每个假期回校的“鬼门关”,虽说大多学生都是不错的,但该紧张的,依旧紧张。
考试进行两天,同学们为复习忙得焦头烂额,暂时也顾不上新同学。考试当天早上,龚达在班上到处游蹿,活像在招灵似的,逮着人就碎碎念,还握手。但细看就会发现,这家伙还挺会挑人的,抓的要么是各科学霸,要么就是全职学霸,班里顿时充溢着笑骂声。
“我淦,狗达,你积点德吧,就当可怜一下你兄弟。上次你这手一握,老子直接在二十名开外了,回家差点没活过来。”陆高吐槽到。
龚达装作没听到,热情地朝陆高伸出双手。陆高还没来得及逃跑便被一把攥住了。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陆高此时的心情,那应该是心灰意冷。他用杀猪的眼神凝视着龚达。龚达一脸坏笑,一把搂住陆高的脖颈,义正言辞道:“兄弟就得是这样,ijump,you也必须jump。况且你不要这么悲观嘛,我上次也握了雨姐的,人家不也考得好好的吗。”说完便笑嘻嘻地往秋绛雨着边靠,准备和他雨姐握个手。
秋绛雨被这个活宝逗笑了,本想伸手回应一下,却不想听到了龚达的“惨叫声”——“疼疼疼,黎佑宁,你可不可以温柔点,别老揪我耳朵,我毕竟也是你青梅竹马啊。”
黎佑宁憋着气骂道:“谁是你青梅竹马,死胖子,下次再在我不在的时候占我家啊绛的便宜,小心我不客气。”
龚达深受委屈,撒娇似的跑去陆高那求安慰,被陆高白了几眼。随后便愈挫愈勇了。他跑去一位新生那里,好声好气问道:“同学你是新来的吧,你叫什么名字,长得还挺帅?”
新生抬眸,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好像在说“您有事(病)?”
周围的同学不禁打了寒颤,一声不敢发。唯独龚达那小子没感受到寒气,傻楞地站在那里。新生大概也是被这小子的“热情”“感化”了,从嘴角吐出冰冷的三个字“宋屿安”便转头继续睡觉,留下龚达一人目瞪口呆。
除了是班上的活宝,龚达还是班上的百灵通,准确来说是5gwife。看到石化的某达,大家不禁八卦起来。龚达当然也不负众望,小声嘀咕道:“你们有没有听说,我们学校花巨资撬来了省一中的no1据说每次联考都高居榜一,未曾有败绩”秋绛雨本无心此事,但还是被眼前这人震惊到了,她不由自主地又盯着这人一会,想起昨夜看到的那位新生清秀的轮廓,咕哝道:“是蛮不错的,还很专一”
考试成绩隔天就出来了,榜前乌泱泱一大推脑袋。有欣喜若狂的,比如龚达,也有一脸不满的比如陆高。但大家更多的是惊呼,榜一易主了。秋绛雨往上一看便看到了。榜一宋屿安,榜二秋绛雨。两人相差近30分。众同学纷纷投来安慰的目光。秋绛雨并不在意,人家本来就是省一。但这也让她看到与省级巅峰那群人的差距,还得继续努力啊,不然真的考不上华大。她回头看了一眼某人,正在安静地睡觉。话说这人怎么老犯困啊,秋绛雨不解。
课后,班主任余静找到了宋屿安和秋绛雨,分析二人成绩。
“小雨的物理依旧是弱项啊,开学不是调位置吗。你俩做个同桌,屿安稍微帮助一下小雨,可以吗?”
“好。”
一个温润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令秋绛雨措不及防。她没想到身后这人会答应得这样不假思索,毕竟他都有喜欢的人了,怎么着也该避点嫌。
“小雨你呢?”
秋绛雨愣了一下,支吾道:“啊,好好。”
余老师也没多说什么,便让二人回去调位置了。望着眼前高挑的背影,秋绛雨不禁又发愣起来,不曾注意眼前那人早已转身停下等她。
她一头撞入了少年的温热的胸脯,打了个趔趄。少年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将她堪堪扶稳。秋绛雨揉摁着碰疼的额头,连忙拂手退却,和宋屿安拉开距离。
“谢谢,怎么突然停下了?”
“重新认识一下吧新同桌,你好,我叫宋屿安。”
秋绛雨抬头怔看了那人几秒,他模样真的很好看,睫毛修长,唇瓣轻薄,整个人透出一种贵族公子的清冷感,怪不得刚来几天就被评为第二位校草。
秋绛雨慌张道:“你好,秋绛雨,杨绛先生的绛。”
不久又补充道:“话说你刚刚为什么不提醒我,不然我就不会撞到你了。万一被你女朋友看见”秋绛雨尽量压低嗓子。
“我也没想到你会撞上来。”宋屿安漫不经心答到,随即拱下腰,俊美的脸移近,四目相对。
“还有,我不认为我未来的女朋友会这么小气。”(吃自己的醋。)宋屿安在心里补充道。
兴许是天气太热,面前这女孩竟红了脸庞,忙迭道了句回见便跑掉了。
秋风穿堂,少年站在风中,宠溺轻笑。这人,是故意的。
这一幕也恰被陈微怡撞见,她是宋屿安的同桌,只是她的成绩就没这么好了,只能堪堪排到15。
晚上十点整,距放学还有15分钟。班长周佳佳安排换座位。因为做事雷厉风行,认真严肃,同学们亲切地称她为周sir。她成绩也是极好的,前五名左右。
怎么说,这个班可以算是卧虎藏龙了。其实一开始学校并没有按成绩分班,只是不知怎的,这个班的学生都迸发出潜力,加之班级内卷,很多同学就直线上升了,一发不可收拾,也就成了全校公认的提高a班。
“快,动起来,大组全部往右移一组,第四组去第一组,组内具体位置自己微调,别耽误放学时间。对了,那个绛雨和宋屿安,老师安排你们做同桌,你们就自己挑个位置坐吧。黎佑宁和陈微怡自动成为同桌。”
全班顿时陷入两秒寂静,随后又像沸腾的水壶似的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我去,双a组合,余老师怎么想的,还要不要人活”
秋绛雨突然想起余老师之前让她通知一下俩个女孩的,万一人家不同意怎么办。这破记性。秋绛雨拍了拍自己的脑壳,随后便去找二人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个明白。其实都有不愿意的。陈微怡本身比较安静内向,也懂事理,没过多说些什么,只是说话时暗暗瞟了宋屿安几眼。宋屿安正在计时做物理卷,没太注意。反倒是黎佑宁,哭天喊地的,抱着秋绛雨不肯撒手。
“啊绛,你可别忘了我呀。”
秋绛雨哑然失笑,“想啥呢笨蛋,还在一个班,一个寝室呢!”
黎佑宁就是舍不得,转身就对宋屿安喊道:
“冰块脸,你要对我家啊绛好一点,不然我找你拼命。”说实话,她是第一个敢对宋屿安这么吼的,勇气可嘉,周围的同学都看呆了。
这,怎么像嫁女儿似的,秋绛雨心想着,却又觉得不对劲。她一把捂住黎佑宁的嘴,低声道:“宁宁不要给别人乱起花名。”
黎佑宁嘟了嘟嘴,道:“知道了。”
宋屿安倒也没计较什么,权当秋风过耳。他完成最后一道题后,按停了计时器,沉声道:“知道了。”
事实上宋屿安听进去了。只是哪舍得欺负啊,眼前这个女孩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是要宠着放在心尖上的人。
“你想坐哪?”宋屿安轻声道。他的眸子像是带着款款深情,温柔地注视着秋绛雨。
“这有点犯规啊”秋绛雨心说。好在理性战胜了感性,她冷静道
“嗯,那就第四组最后一个吧。
等到所有座位调好,刚好放学。周sir不亏是周sir,时间永远掐得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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