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安琪儿
景安潜回拍卖场，此处已坍塌成废墟，横梁断柱，海水倒灌，下面几层露台已被淹没，水上漂浮着凌乱杂物及尸体，
她潜伏于黑暗，悄无声息蹲在一处断梁上。
此时，两方人马只余小半，景安仔细观察神术魔法，发现威能比想象中弱很多。
看来真神消失、神网破坏不可逆转。
她从未如此深刻明悟，这是人类主宰的时代，旧神的荣光已被扫进垃圾桶。
科技在高速发展，魔法停滞不前，宇宙在变，总有一天，一切神祇、魔法将褪色成虚构的神话故事。
景安叹了口气。
这边，被关押的神族发出惊恐声，原来，托着铁笼的巨石倾斜，铁笼开始摇晃，哐当几下，逐渐滑落边缘，只需轻微一动就会掉进海里。
陷入激战的神族无暇他顾，他们此行第一目标是那处石棺。
景安的目光投向铁笼。
角落里蜷缩着一团瘦小的身影，她外表看上去就像人类三四岁的孩童，穿着脏乱麻布袍，瘦骨嶙峋，凌乱发丝间露出一双惊恐的灰色眼睛。
景安内心天人交战。
作为人类，她似乎不该去救神族，但她只是个孩子，恰好被她遇到，她无法视而不见。
“扑通——”
铁笼掉进水中，激起水浪，迅速沉没。
景安再也无法忍耐，她潜入水中，向铁笼靠近，暴力破解门锁。
他们手腕和脚腕处戴了限制神力的禁环，景安伸出手，能量汲取天赋发动，禁环全都暗淡下去，咔哒一声脱落，再将铁笼从水底拽出来，送至一处安全地。
处理完一切，景安最后看了眼小女孩，一头扎进水中。
景安躲在水底，仰头观察水面上方的战斗，随即视线落在那处石棺上，不管里面是什么，必须属于她。
从看到石棺第一眼起，心中涌现的莫名紧张和熟悉感，使她不能不重视。
白色石棺和缠绕的寒铁似乎拥有隔绝一切的能力，免疫能量汲取天赋，现场激烈战斗的余波也激不起丝毫反应，任何能量触碰石棺表面立即消弭于无形。
景安将晶格化的精神力包围石棺，意念之下，寒铁寸寸断裂，石棺从高空坠落。
这意外情况引发神族一方震动，他们当即放弃敌人，高速俯冲水面，试图截获石棺。
突然，从水下冲出一道道水浪漩涡将神族们卷上天，又是数道魔法风墙将追击的守卫们就地隔离，被拦下的人眼睁睁看着石棺掉进水里，消失不见。
景安眉心红痣闪烁，成功将石棺收入空间戒指后心中大定，当即赶往潜艇。
这边，逃脱的少年、少女们陆续赶来，他们大多狼狈不堪，很多带着伤，身体因长期药物摧残变得虚弱无力，有的甚至肢体残缺不全。
所有人惊慌失措站在那，直到景安的出现，引发一阵骚动，所有目光投向她，就像在看救世主，带着企盼、渴求，甚至是隐隐的惧怕。
他们已在全息屏上看过景安的脸，这个陌生的人类男人，能够拯救他们吗？还是带来更深的绝望？
景安不知该说些什么，现场一片寂然，他们偷偷拿眼看她，没人敢上前。
“走吧，上潜艇。”
半晌，人群没动。
经过长年累月的关押和折磨，他们的反应变得混乱、迟钝又麻木，就像惊弓之鸟，不敢越雷池一步，即使逃离樊笼，心依然被束缚，短时内无法挣脱桎梏。
这时，一个人类女孩勇敢站出来，她身体遍布刺目的鞭痕，瘦弱的脊背挺直，拖着残废的左腿，一瘸一拐地爬上潜艇。
就像一颗石子落入平静水面，瞬间激活沉默的人群，他们彼此搀扶着鱼贯而入，秩序井然。
景安看着，心中涩然。
潜艇已设置好导航，启动后极速朝着目的地驶去，一小时后在处废弃的暗港登陆，景安侦查后，让众人上岸。
“我已报警，你们可在此等候，如果想离开的可先走。”
话音落下，有去处的人三五成群离开，走之前，他们向景安深深鞠躬致谢，她侧开身，不太适应这种情形，于是趁警察到来之前，转身离开。
景安返回血刃酒馆交任务，老头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死样子，他将眼球放入机器扫描。
“叮！任务完成，奖励100万星币。”
景安心不在焉，此刻就是1亿星币也吸引不了她。
出门后，她当即租用一间折叠木屋，进入后，取出石棺。
“咚——”
石棺落地，激起灰尘，她伸手抚摸，细细打量。
石棺严丝合缝，找不到开关，如同一块完整玉石，触感冰凉，纯白无暇，透着莹润的光泽。
景安尝试暴力开棺，失败了，她皱眉，眉心红痣发光，红色光能顺着手掌传导至石棺，只听“咔哒”一声脆响，石棺缓缓打开。
一个男人静闭双目躺在里面。
他巍峨高大，身披银色铠甲，头戴纯白王冠，肤色灰白，银发静垂，锋锐的眉眼，不朽的容颜，即使沉睡也是神威赫赫，如天神下凡。
景安怔愣，她伸出十指，触摸男人的裸露的肌肤，如石头般坚实的触感，如此熟悉，还有眉眼间如出一辙的锋利。
黑袍人。
这是他的尸体。
景安此刻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感伤，眼角滚落一滴泪，思绪回到当初。
是他，以灵魂的代价将她从死亡拉回，而今，他们再度重逢，他安静躺在这，她依然不知道他的名字。
景安取出眉心的红色光球，这跟随她许久的光球也该物归原主了。
光球搁在男人眉心，很快隐没于体内。
“物归原位。”
景安俯身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谢谢你，再见。”
次日，景安寻了一处墓地，将他安葬。
她身着黑色风衣，摘下墨镜，弯腰在无字墓碑前献上一束百合花，静默片刻后转身离开。
景安换了一处新住所，这里位于血刃酒馆所在的波曼区，是比下城区更混乱的街区，治安排名倒数第一。
这段时间，她的心情不大好，为了摆脱低落的情绪，她开始接血刃酒馆悬赏榜，很快，新晋刺客“岚”就闯出了偌大的名声。
这天，当景安独自穿过狭长阴暗的街道，两边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住在纸板搭建的窝里，街道透着灰败腐朽的味道。
突然，她转眸看向对面街巷的垃圾箱。
一个瘦骨伶仃的女孩正佝偻着腰翻找着什么，她穿着宽大的灰旧衣服，细弱的胳膊像根筷子，拖着一条瘸腿，赤足踩在地上。
女孩似乎找到了什么，欣喜不已地放进随身布口袋中，她一瘸一拐向街角走去，就在转身那一瞬，清秀的脸上一道狰狞的伤疤露了出来。
这是道新伤，刚结了痂，从眼角到下颌贯穿半边脸，破坏了整个容貌。
女孩很眼熟，是那天第一个登上潜艇的女孩，她看上去更瘦了，但眼睛仍然清澈，带着光。
景安没有现身，她跟随女孩身后，看她拖着瘸腿艰难地往一条巷子走去，尽头是一道低矮的下水道入口，女孩弯腰走进去。
这里是一处废弃的竖井，洞口连着下水道的一端，女孩爬进去，里面别有洞天，放着纸板搭建的小床，旁边的木箱上放着一盏灯，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女孩子坐在纸板上，锤了几下腿，打开布口袋，掏出一颗蔫了吧唧的苹果，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她微眯着眼睛，露出享受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吃完苹果，她拿出一本书，坐在灯下，一边翻阅，一边手指在箱面写写画画。
看完书，天色已晚，女孩准备休息，她简单擦下身子，开始按摩腿部，左腿胫骨折断呈现畸形的扭曲，走了一天的路，实在疼得很，没有止痛药，她时不时发出嘶嘶抽痛声，在纸板上辗转反侧。
“你的腿再不治疗会废的。”
安静环境中，突然响起的男人声音如一道炸雷，女孩悚然一惊，迅速转身，就见一道修长的身影静立于黑暗中。
暗淡光线勾勒出模糊的轮廓，是个清秀的黑发少年。
景安再次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极度警惕，她克制着害怕，闭嘴不言。
景安再次变化为棕发男人的模样。
“还记得我吗？”
“是你！”
她的瞳孔瞬间放大，死死盯着景安，似乎确定不是幻觉。
景安将安琪儿带回家。
一路上，她很沉默，景安没有追问她为何流落街头，只是将她带回家，安置在客房里。
“这是你的房间。”
房间不大，整洁干净，白色的床单，柔软的被子，安琪儿心头酸涩，泪意上涌，她吸吸鼻子，轻声道：“谢谢你，岚。”
“不用谢，好好休息。”
第二天，景安带着安琪儿来到一处诊所，这是血刃酒馆的产业，不对外开放，拥有医术高明的医生，并且医治不需要证件。
断骨重生术必须先将畸形的骨头敲碎，再使用光疗使骨头重新生长愈合，整个过程用了麻醉也非常不适，那种骨头生长的麻痒无法隔绝。
但整个过程，安琪儿强忍着一声不吭。
景安在治疗室外等候，目光落在安琪儿身上。这是个坚韧的女孩，她聪敏、果决又善良，很是惹人怜爱。
就这样，安琪儿在景安家住下来，修养期间，为避免她无聊，景安给她购置了暗环和书籍。
即使在养伤过程中，安琪儿也一直试图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每次回家，景安总能见到干净整洁的家，吃到新鲜可口的饭菜，客厅会摆放鲜花和水果，有种回家的温馨感。
这天瞳来找她，商量合伙搞一票大的。
“这女孩不错，有眼光。”瞳朝着景安挤眉弄眼。
景安皱眉：“我是女的。”
“但你现在就是男的，除了不能让她怀孕，你什么都能做。”
景安整个大无语，这是什么品种的奇葩，她脑海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那你呢？是男还是女？”
瞳嘿嘿一笑：“你猜？”
景安：“……”
这个家伙的跟脚藏着极深，相貌是假的，名字是假的，甚至性别也可能是假的。
瞳走后，景安再看安琪儿，总感觉怪怪的。
安琪儿这段时间以来，细心照料她的饮食起居，有时她晚上回来晚了，还会留一盏灯，这种相处模式如同世间平常的小夫妻。
景安顿时坐不住了，这天她找安琪儿谈话。
两人对坐，看着安琪儿纯洁的眼眸，景安觉得原来的说辞无法宣之于口，她叹了口气：“安琪儿，看好了。”
景安没有露出真容，她的脸孔由清秀的黑发少年，瞬间变成平凡的女性面容，下一秒钟又成为一张中年男性的脸。
不同的脸在变幻，男女老幼，平凡或是美丽，她郑重开口。
“这都是我，也都不是我。”
“岚……也不是真名吗？”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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