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杨琳倾的祖母秋元凌老太君，年轻时在大陆上游历，去过许多地方，机缘巧合成为“猎人工会”的一名猎人后，还成为金牌队伍血荆棘的一员。血荆棘女公爵之名在几十年前可谓响彻北图大陆。尤其北图大陆宗主国皇廷几十年前一度陷入混乱，秋元凌作为皇女的好友，立下不少功劳。血荆棘公爵这爵位，就是宗主国皇廷封的，分量可不轻。
或多或少由于“猎人工会”的庇护，再加上秋元凌本人出身不凡，所以在杨家核心弟子一夕覆灭大半之后，道恩帝国仍然不敢与杨家翻脸，而只是默默削弱杨家在军方的势力。
琳倾走到云天阁外，老太君刚处理完每日的家族事务，琳倾正碰到大管事们鱼贯而出。
如果是曾经的小琳倾，骄傲不懂事，遇到这种情况定是下意识避开。毕竟这些大管事们，对她恨铁不成钢者有之，冷眼旁观者有之，落井下石者也不少，总归都不是什么太愉快的记忆。
但历劫归来的琳倾，毕竟不是无甚阅历的小萝莉了，杨家嫡长孙女这个身份让她不应该后退。于是她也停下脚步，就静静的站在那里，不倨傲亦不怯场，安安静静却有过去未曾见过的一身气度，让杨家大管事们都心下嘀咕。
原本是互不待见的两方，突然有一方不按牌理出牌了，大管事们无所适从，但礼不可废，尤其老太君还在“渊渟”遥遥看着这面的情况。
平生第一次，眼高于顶的杨家大管事们，在琳倾面前低下高高昂起的头。琳倾莫测高深，在该不该回礼之间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轻轻点头，微微一笑，缓步向“渊渟”走去。一静一动之间，竟显出杨家大小姐应有的风度，让大管事们心下都暗自吃惊。
“渊渟”是杨家的议事厅，在云天阁正中心位置，也在杨家大宅中轴线上。自从杨景天等人失踪后，每一天大半时间，秋元凌老太君都消耗在这里。
此刻，她远远看着缓步走来的杨琳倾，一时间有些恍惚。十五岁的少女，容色姝丽，裙裾微扬，已经有日后倾城绝艳的影子。老太君仿佛看到年少时的瑾瑜，王家嫡女，骄傲无双，最后飞入他们杨家内院。
那些过去的日子，太过美好，不敢轻易回忆。
杨老太爷一行出事时，小琳倾才五岁，在各种姻亲故旧都想在杨家这庞然大物身上咬上一口时，老太君担起了杨家所有的责任。太忙碌以至于疏忽了琳倾的教养，等她回神过来时，小琳倾的坏名声已经传遍岱岳城。
从草包花瓶，到张扬跋扈，到骄奢淫逸，什么样的都有。
老太君并不认为自己乖孙女是个坏姑娘，就算某些方面或许有欠缺，但她绝不相信小琳倾是个恶毒的人。但也仅止于此了。
这么多年，杨老太君已经不再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只希望有她掌眼，过两年给小琳倾找个有能力又品行好的夫君，壮大杨家在其次，重要是能护得住这孩子，也算对儿子儿媳有个交代。小儿子夫妇多年未曾育有子嗣，这偌大的杨家，最后也都要交到琳倾手里。其他的，恢复昔日荣光什么的，老太君已经不在意了，不给前人抹黑就好。
“琳倾见过祖母”。琳倾行礼。横跨了十年岁月，再站在祖母面前，她的身体微微发抖。
琳倾的声音将老太君的思绪拉回来。“琳倾来了，过来坐”。
声音里有一丝疲惫，更多却是慈祥，让琳倾心里一暖。明明跟自己说好了一定不哭，内心却涌起无限悲伤和委屈。琳倾的眼睛忍不住红了，开始眼泪只是一滴滴落下，越是哭越是悲伤，像是要将压抑十年的苦痛一次都哭出来。
悲伤不可自抑，一双盈满哀伤的眼却牢牢看着老太君。
琳倾突如其来的崩溃把秋元凌吓了一大跳。要知道，从十岁开始，琳倾的性格就变得越发古怪，与老太君也不复幼时的亲近。再没有过在老太君面前哭得如此放肆，又如此亲近的时候。
“小琳倾，不哭啊，有祖母在”，秋元凌赶紧走到近前，“出什么事了？”
秋元凌：“听说已经两天没有出屋了？是身体不舒服？有没有找个医师来看看？”
琳倾不回话，只是哭着摇头，老太君无措，也只好陪着等琳倾冷静下来。旁边有机灵的侍女，早就体贴退下，把空间留给这对祖孙。
悲伤席卷，琳倾眼前极快掠过了那十年孤独，也清醒认识到，她回来了，在一切开始的最初。
琳倾并没有放任自己太久，她来见老太君还有重要的事要禀报。哭声渐渐止息，整理了一下情绪，琳倾开口，“回祖母，这两日精神不济，现在已经没事了”，停顿了一下，又缓缓说道，“孙女前天昏睡，好像是在落星楼被下了药”。
秋元凌闻言眼神蓦地变得凌厉，带出血荆棘雷厉风行的气场，自家孙女哭成这样，难道在落星楼吃了大亏。“琳倾，你坐下，说清楚些”！老太君的眼睛都红了，气的！
琳倾知道祖母定是误会了，像当年一样。她赶紧安抚，“祖母，我并没出什么大事。陆怡不胜酒力，原本也没打算多喝。不过就一杯下肚，就感觉头晕得厉害，……幸好陆怡家侍女机灵，在乐师们围上来之前，及时带我们脱身。”
秋元凌大怒，虽然小琳倾没讲得太直白，但她又怎么听不出来言外之意。
北图大陆女子地位并不低，但是对琳倾这样的贵族少女来说，名声还是很重要的。落星楼什么地方？道恩帝国官方认证的青楼。虽然女子逛青楼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光天化日之下与一群乐师胡闹，如果被撞个正着，有心人再渲染，绝对是道恩帝国年度最大丑闻之一。
而这样的丑闻爆出来，对杨琳倾本人，对杨家都是致命打击。
秋元凌将手中拿着的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混账，这是欺我杨家无人！”
琳倾默然。所以以前她是为什么要瞒着自家祖母？甚至为了嫁给宇文泽，不惜令老太君误会她被侵犯。再复盘当初情景，琳倾对祖母宠她的程度有更深的理解，不忍心再给她造成伤害，不忍心令她为妾，所以陪嫁大半个杨家。
琳倾的眼泪又落下。落星楼这件事，是直接导火索。这一次她不再瞒着家中长辈。就算岱岳城中，狂风暴雨将至，她也会跟祖母和杨家共同进退。
琳倾：“那药不对劲，我侥幸醒来，感觉是鬼门关走了一圈”。
秋元凌怒火飙升，蓦地站起来，吩咐左右道，“杨家内院，即刻给我点两百人，给我封了它落星楼！”再吩咐贴身侍女晚照，“准备公爵仪仗，我要去皇廷找宇文齐！我杨家嫡长孙女，岂容这些无耻之徒欺辱！”
琳倾坐在一旁已经插不进话了，老太君指令一条条下去，云天阁迅速忙碌起来。哀伤的感觉仍在，冰冷的心却渐渐盛满暖意。这就是她的家人，她永远可以相信祖母。为了她出这口气，祖母要为她封了落星楼，闹上道恩皇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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