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鱼骨汤
贝尔斯抱起黑猫，往厨房的方向走，想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猫猫可以吃的东西。
“老李？还有亚当？”
艾琳房间的门打开了，一个乱蓬蓬的脑袋探出来，看到一人一猫，十分的迷茫。
“还没睡？”贝尔斯问。
“习惯了，睡不太着。”艾琳指了指窗外的红月。
贝尔斯明白了。
艾琳·亚伯拉罕毕竟是天生的半个“学徒”。
艾琳凑近了想撸一把黑猫的脑袋，被一爪子拍开后也不生气，只是道：“厨房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了，我用晚饭剩下的鱼骨给你熬点汤？”
见艾琳往厨房走，贝尔斯也抱着猫跟过去：“我也想要三文鱼骨汤。多放胡萝卜和洋葱。”
“猫可以吃洋葱吗？”
贝尔斯“呃”了一声：“好像不能吧？”
“那你自己搞，我只加胡萝卜。”
于是凌晨三点半，睡不着的两人一猫坐在餐厅里，闻着逐渐充斥鼻翼的馥郁香气，慢悠悠地等着三文鱼骨汤煮好。
习惯了越熬越精神的两个现代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你打算什么时候晋升？”
艾琳撸着猫：“明天我去艾莉娅姑姑那里取魔药材料，直接在那里调配然后晋升。”
“明天要服食魔药还敢熬夜？不应该调整好状态吗？”
贝尔斯说着，并没有多担心。
“你魔药ptsd了吧？怎么可能真的有序列9就失控的亚伯拉罕。”
贝尔斯对此的确有深刻的心里阴影。
“不过加德纳夫人真是大方，序列9魔药免费送？”
“这个是亚伯拉罕的馈赠啦。”艾琳一手支着脸，坐的歪歪斜斜的，“家族里总共也没几个需要晋升的年轻人，一份序列9魔药不算什么，权当鼓励年轻人，之后的晋升材料不免费，不过家族至少能提供个渠道。”
“已经足够让人羡慕了。”
贝尔斯趴在桌子上，闻着逐渐浓郁的香气，感觉半夜因为血糖浓度减少带来的饥饿感在不断加强。
艾琳站起来：“我去盛汤。”
所谓家族的馈赠，真的值得羡慕吗？
当然值得羡慕，即使代价是对亚伯拉罕献上忠诚，但艾琳的晋升之路会比野生非凡者轻松太多了。
虽然……那是给艾琳·亚伯拉罕的馈赠，而不该是给陶乐的。
艾琳先把不加盐的三文鱼骨汤倒到亚当的小木碗里，然后往锅里加上盐和切碎的洋葱，该上锅盖焖了一分钟，在洋葱的甜香飘出来的时候盛汤出锅。
两人一猫喝完了鱼汤，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没多久就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索性互道了晚安，各自回屋补觉。
早上八点半，艾琳迷迷糊糊地把自己从床上剥下来，洗漱，梳妆，换上得体的裙子，留了字条表示会在艾丽娅姑姑家里吃早饭，然后在九点的时候准备完毕，登上了出租马车。
在艾琳彻底离开白橡街之后，一直睁着眼睛的贝尔斯从床上翻身坐起。
他先是去厨房看看，然后看到了门口鞋柜上的字条。
“果然完全没打算帮我留饭。”贝尔斯露出死鱼眼，随手摸了一片冷掉的、又干又硬的面包，返回房间，叼着面包开始磨颜料。
大概是他和艾琳一直在有意收集罗塞尔大帝日记的原因，贝尔斯窥视到了相当多的隐秘，哪怕他对晋升相当消极，“窥密人”的魔药也早就消化了。
感谢罗塞尔，贝尔斯收集到的其中一页日记上有“窥密人”对应的序列8“格斗学者”的配方，剩下的问题只有魔药材料……也挺麻烦。
艾琳对非凡聚会积极一些，贝尔斯的话压根没去过也没了解过，买一些市面上也可以流通的灵性材料喂画像就是极限了。
缩头乌龟做了半年，现在突然多了一堆要面对的事情，贝尔斯只觉得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表示抗拒。
抗拒无效，毕竟放艾琳一个人跑去海上，怕不是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她还是个天真的小姑娘，连十九岁生日都还没过，任性又肆意，她说要去找乌托邦，就真干得出这种听起来不切实际的事情，满腔热血，勇敢到了愚蠢的地步。
谁都能看得出来她的家人把她保护的很好，或许是觉得在正式踏入社会之前，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学习如何面对险恶的现实？
贝尔斯有点想要冷笑。
不是道是不是老天比较偏爱蠢货，成为“艾琳”之后，也还是有着艾丽娅·加德纳尽心尽力地呵护她、疼爱她——总是有人心甘情愿去照顾她。
哦，天哪，所以这姑娘居然想要抛下这一切，跑到风云莫测的海上去找一个鬼知道存不存在的地方？不过是温室里的花儿，她难道以为走到难以都会有人给她遮风挡雨吗？
贝尔斯满腔嘲讽，贝尔斯一言不发。
贝尔斯在为自己的怯弱和逃避寻找理由。
他一点也不想接触非凡世界，也不想找那劳什子乌托邦，他——但他也想回家。
他也才刚毕业没多久，工作室刚刚有了起色，旁边那家店的串很香他还没吃够，老爸老妈被种花文化同化的厉害老催着他找女朋友，他兄弟快订婚了他还没交份子钱……
贝尔斯“砰”的一下，粗暴地合上画箱。
他深呼吸，静默，然后又重复了一次，跑到盥洗室洗了把脸，照了照镜子，确定这张脸只是照旧有点苍白，没有什么糟糕的情绪残留，才擦掉脸上的水珠，回去继续收拾东西。
今天要去给一个贵族小姐做家教，一周只需要上两次课，一节课就可以收入两镑10苏勒，钱好赚的令人想哭。
再次感谢罗塞尔，这家伙已一己之力开启了蒸汽时代，原本许多颜料的原材料都需要从贵金属中提取，现在它们大部分可以用廉价的工业原料代替，也正因为如此，家境普通的身体原主人才有机会学习绘画。
不过霍尔小姐是伯爵之女，鲁恩王国最顶流的贵族，他带一些10苏勒就可以买全套的颜料过去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面。
准备完毕，贝尔斯也背着画箱登上马车。
贝克兰德皇后区，霍尔宅。
黑发的女仆站在奥黛丽·霍尔的书房前，轻敲了几下门：“奥黛丽小姐，莫里先生来了。”
室内静了几秒，才传出椅子在地毯上拖动的窸窣声，穿着宫廷长裙，金发碧眼的贵族少女打开门，笑容得体：“日安，莫里先生，很抱歉，我看书看得太入迷了。”
贝尔斯也笑了笑：“日安，霍尔小姐，我也很抱歉，您接下来的时间要交给无趣的绘画了。”
“不，您的课程永远让我充满期待。”
奥黛丽和贝尔斯一边交谈，一边前往画室。
接下来的课程并不复杂。贝尔斯点评了奥黛丽最新的作品，解答了一些问题，并进行了一些指导，期间两人还交流了一下罗塞尔对因蒂斯艺术史的影响，总之氛围算是愉快。
“莫里先生，心情有变得好一点吗？”
在贝尔斯准备起身告辞时，奥黛丽眨眨眼，问。
贝尔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泄气道：“很明显吗？”
“嗯，也许是因为我一直在努力学习心理学，虽然有点冒犯，不过如果您有什么困难的话，随时可以找我哦？”
“……十分感谢您的好意。那么，请允许我告辞。”
“下周一见，莫里先生。”
“下周一见。我会检查您的作业的。”
画室的门缓缓闭合。
“他比原来的美术老师更有趣。”画室的一角传出了少女黄莺一般清丽的声音。
画室角落的矮凳上，穿着轻盈的浅蓝色长裙，金发简单编成三股辫的少女起身，她有着和奥黛丽一模一样的面庞——或者说，她就是奥黛丽，序列3的“织梦人”奥黛丽！
半年前，“愚者”先生陷入沉睡，奥黛丽为了传播信仰、加快“愚者”先生的苏醒，也为了不让没有力量的家人陷入危险，她选择了独自离家，利用“织梦人”的能力分割出了另一个自己陪伴父母。
更加弱小，也更加纯真，尚未被非凡世界的扭曲浸染的奥黛丽。
她利用“心理学隐身”，一直跟在贝尔斯和另一个自己身后。
另一边，气质慵懒的女性合上手中的小说：“你怎么看出来他心情好不好的？在我看来，那家伙一直是一张阴沉沉的脸。”
“秘法师”佛尔思·沃尔！
可怜贝尔斯，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两个半神跟了一路。
繁复宫廷长裙的奥黛丽用手指点了点下巴：“眼神，表情，呼吸的频率，肢体动作……太多了，和‘世界’先生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呢。”
听见“世界”的名字，佛尔思条件反射坐直了一点。
浅蓝色长裙的奥黛丽点了点头：“嗯，莫里先生好像要去面对什么不想面对的事情一样，一直显得有点焦虑。”
“只是如果他不说的话，我也不太好贸然去帮他，或许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呢？”
宫廷长裙的奥黛丽露出了一点期待的表情：“你要留下来吃午饭吗？”
佛尔思突然从虚空中一拉，一个半透明的灵体钻了出来，发出像婴儿啼哭一样尖细的声音：“有变……索斯特……受到污染……‘正义’小姐……速回……”
“奥黛丽小姐！”佛尔思站起来，看向奥黛丽，神情严肃起来。
“嗯。”奥黛丽点头，看向自己宫廷长裙的□□，“我要离开了。”
金发少女的嘴角向下撇了一下，但半点挽留都没有：“快走！”
佛尔思二话不说，抓住浅蓝色长裙奥黛丽的肩膀，身边深深浅浅的线条勾勒，然后和两人的身体一起迅速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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