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求娶
这日后，成贵妃隔三差五将林见月宣进宫几次，还都加大了赏赐力度，很是在千姿坊做了些衣裳。虽没有明说，但彼此都心知肚明，这就是成贵妃在为她那不争气的侄子收拾残局。
拜贵妃看重，千姿坊名声更上一个台阶，无人提起那日乱局，只知千姿坊样式花色都是京城中头一份儿的，连宫里的娘娘都喜欢。
成轩倒也奇怪，那日之后安生了不少，除了在自己家里闹过几回，倒是少在外面惹事了。不过没几日骑马从马上摔了下来瘸了腿，少不得要卧床些日子。
林见月听到这消息时只好感叹，天道好轮回，想来这等纨绔连上天都看不过去。
真金白银如流水般进了林府，三房四房眼红得不行，时不时还酸几句嘴。见月也懒得理会，三房四房本就不与她们长房二房同心。前世林守成林守业兄弟二人才刚被贬职，三房四房便急不可耐地闹着分家，分完家，便再无音讯了。
可以同富贵但不能共患难，这样的亲情，不要也罢。
见月原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宁和地过下去的时候，变故出现了。
那是七月初，成轩来闹事后见月第三次被宣进宫，与贵妃闲话。
那日清晨，随着贵妃去拜见了太后，在太后宫里坐了一阵，便回到贵妃宫里用午膳。
午膳刚罢，便有人通传道：“忠义候夫人到——”
林见月与贵妃说得正欢，从京城最近时兴的花样子说道时兴的首饰，她正道：“贵妃娘娘若不嫌金玉坊鄙陋，改日月儿便给娘娘打一对金嵌珠宝如意簪，娘娘戴上必定光彩夺目……”
贵妃笑开了眼：“你是个贴心的，做事本宫也放心。”
林见月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宫人的通报打断。
忠义候夫人季氏款款走进，在贵妃面前行了个礼：“妾身拜见贵妃娘娘，给娘娘请安，娘娘千岁。”
贵妃道：“平身。”又对着见月道：“这位是忠义候夫人，还不快见过夫人。”
见月有些发愣，但也很快便反应过来，此时不是能够出神的时候。乖巧行了礼，便听贵妃又道：“这位是王家的次媳，翰林院林家的闺女。”
季氏看着林见月打量几眼，呵呵笑道：“倒是个标致的，人也规矩。”
林见月行完礼，便规规矩矩回席位上坐着，安静听着贵妃与季氏闲聊。
季氏与季如风还是出了五服的远亲，虽都姓季，其实早已没什么交情了。但是按辈分，季如风还与季氏平辈，算得上姐弟。当初她被季如风捡到，还曾想过是不是有季氏的缘故。
可季如风并未搭救季氏与她的子女，甚至在她提起后凝神想了想，都记不起季氏这个人了。
依着惯例，说正事之前必要寒暄几句的，季氏也不例外，既然林见月在此，话题自然从她身上开启。
“贵妃娘娘，妾身那日便见王二夫人聪慧机敏，不想还是这样端庄的一个孩子。”
贵妃轻笑：“本宫看也是，那日本宫那侄儿说寻到一件极好的贺礼来，还只道是出自哪家妇人之手，一看，竟有那样灵巧的心思。便又想，怕是个极好的手艺人，结果一看，竟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
见月“羞”红了脸，道：“贵妃娘娘又打趣妾，妾可不依呢。”
季氏也笑道：“王夫人芳龄几何？看着倒像个小姑娘般，不像已出嫁的妇人。”
“回侯夫人，妾今年便十七了。”见月其实并不像与她搭话，一来便拿她当筏子与贵妃套近乎，更何况……这位，前世也是正儿八经当了两年她的婆母。
苛待她的婆母。
林见月重生而来，一直都尽量避免着与忠义候府再有牵连，那日宫宴远远见过周家人，但也只是看过一眼便罢，总归今生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只是没想到能在贵妃宫里见上。
见月已经吃了走神的亏，这次在贵妃宫里，就他们几人，若是再走神只怕会太明显，但见月只要看见季氏便会心慌，这是前世给他留下来的烙印。
总让她想起从前。
见月只好埋头于案前，努力不让自己引起二人的注意，也让自己不要沉溺于往事。
季氏与贵妃寒暄几句，便要开始进入正题了。
只听季氏沉吟半晌，还叹了口气，望着林见月沉默不语。
见月大惊，看她干嘛？
只是她也不好瞪回去，还是贵妃感受到了她的不自在，善解人意道：“周夫人为何事忧愁啊？”
季氏再叹气，才道：“妾身那次子秉义已及冠，年纪不小，可就是淘气，迟迟不愿娶亲，定不下心……”
“……妾身看见王夫人这样灵巧能干，便想着，若能聘得一佳妇，也好教秉义收收心。”
这才是季氏今日的真正目的吧。见月冷笑，自己的儿子不能收心，便以为娶了媳妇就能了么？怪道当初周秉义仍不上进，季氏便会几次三番折腾她。
原来季氏从来就没觉得自己儿子有任何问题，见月不禁为前世的自己感到可悲，那时她无论做什么都不能讨好的婆母，原来从根本上就把儿子不成器的原因归结到了儿媳妇身上。
贵妃娘娘道没想那么多，道：“周夫人有话直说，可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尽管告诉本宫，本宫与你家做媒。”
季夫人也不推辞，笑道：“妾身前些日子，听闻工部俞侍郎家的女儿，倒是个好的，与我儿年纪相仿，人又柔和，定为佳配。”
“俞侍郎家……”贵妃想了想，实在没想起来。工部侍郎不过四品，出入宫廷的机会少之又少。俞侍郎家的女儿又柔和不惹人眼，贵妃没有印象再正常不过了。
可林见月当然记得俞偀，她虽与别家同龄姐妹来往甚少，每年也就参加个几回花宴，但俞偀她有印象。毕竟前世也是跟着大伯母赵氏一起交际的。
俞偀生得不算顶出挑，但性情比她前世还要柔顺，带谁都温温柔柔，轻言细语。前世与她也算有不少来往，毕竟父亲都同朝为官，有不少机会相处。哪怕她今生做生意，许多姑娘们面上客气，背地里不知怎么埋汰，但俞偀仍愿意在她被冷落时与她说话，算得上是……朋友？
除了李暄妍和林璐，她往来多的皆是铺子里的管事，少有同龄人，俞偀算是一位她很喜欢的姑娘。
如今，这样好的姑娘，比她前世还要温柔的姑娘，要嫁与周秉义了？
成贵妃道：“俞夫人怎么说？”
季氏道：“自然还等着贵妃娘娘示下……”
贵妃不会不同意的，季氏都求到她跟前来了，周秉义条件也不差，忠义候次子，而俞偀不过是个小官之女，只怕还会有人觉得委屈了周秉义。
前世的她就是如此。时常有人说她高攀，都攀上高枝了还有什么不满足？
该知足的。哪怕自己的丈夫对自己无情，也没有半分敬重，但唯一懂她的暄妍已死，林璐年幼，所有人都在劝她，再忍忍，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见月忽然发现，自己可能不大忍得了了。
她道：“贵妃娘娘，这婚嫁之事自然要求一个你情我愿才好。想当初妾与王郎也是两相中意，这才有今日这段情缘。只怕……还是要问问俞家姑娘的意思呢。”
在贵妃这种“真情至上”的人面前，提起她那早逝的丈夫简直是百试百灵，只是委屈了早在地下长眠的王顺安了。用小宛的话说，这就叫“恋爱脑”才对。
季氏的眼神直直地过来，她竟没发现这个表面柔和的姑娘说话竟然这么直击要害。
成贵妃听她这样说，道：“是呀，这婚姻嫁娶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得人家小儿女自己乐意才是。毕竟过日子还得是小夫妻二人的日子，这为人父母的，不好什么都大操大办罢。”
本朝民风还算开放，再加上成贵妃这样一道，季氏只好道：“妾问过秉义了，从前也是远远见过俞家姑娘的，说那姑娘秀外慧中很是钟情，若不是秉义想求娶，妾身还不知何时才能找到中意的儿媳呢。”
骗人。见月在心中冷道，周秉义就喜欢妖艳贱货，越是低三下四求着他她越高兴，像林见月和俞偀这般大家闺秀，绝不可能做出那等下贱姿态来求得丈夫宠爱。周秉义不管是在哪个花宴上见过，真见过还是假见过，都不可能一眼便“爱”上规规矩矩端庄的俞偀。
贵妃却不知，道：“若如此便好，等过阵子，本宫宣俞夫人带着闺女进宫一叙，如何？”
好歹是目的达成了，虽没有达到预期直接请贵妃赐婚，但好歹这个恩典贵妃是愿意的。今日也表明了态度，只要日后不再出什么事，这婚事自然能成。
季氏再闲话几句，时不时往林见月身上瞟几眼。
这姑娘初见看着娇俏可爱，人也柔顺，结果说话竟这般直白，差点坏她好事。去年想着为周秉义议亲时便相看过林家女，不过此女当时已经许给了王家，若不然，今年早就成婚了。
林见月知道季氏在看她，毫不在意，甚至回了个微笑给对方。季氏千算万算，算不到即将会有一个自前世而来的“儿媳”来怀他儿子的姻缘。
周秉义这样的人，不值得任何人去付出一丁点儿心思。见月还不知俞偀是如何想的，总要问过才好，她也不好随手便操控别人的人生。
更不用说如今距离周家抄家，也就两年。就算有人贪图富贵真的愿意假如那虎狼窝，只怕也享受不了多久，便要随着女眷被买入教坊司供人取乐了。
她前世，不就是这么过来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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