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两只嘴硬的鸭子
寒铁衣循声望去,便看到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武冰洋手脚齐全地攀上窗,左脚踏在窗沿上,包着纱布的右脚晃荡着,哪里有半分受伤的样子?她将一把入云锏抗在肩上,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寒铁衣。
见她这个样子,寒铁衣便明白,什么脚扭伤了都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凤白梅救他。这女人的心可真是海底针,太难琢磨了。
他咬着牙将伤口清理干净,长长出了一口气,才冷笑着问:“寒某究竟何处得罪过武小姐?”
武冰洋道:“没别的意思,纯粹看你不顺眼罢了。”
寒铁衣深呼吸做足了心理准备,将一块纱布咬在嘴里,才敢把伤药往伤口上道。他看凤白梅处理伤口的时候,驾轻就熟,脸上神情都没怎么变。可当那白色粉末飘到伤口上时,仿佛有千万根银针从伤口处出发,向四肢百骸乱蹿,痛的他额头冷汗如雨,几度闷哼出声来。
见此,武冰洋嘴角噙了一抹轻蔑的笑:“像你这种弱鸡,就该醉死在花街柳巷。”
寒铁衣很快适应伤口的疼痛,扯下嘴上的纱布,狠狠心,赶着阵痛的尾巴,快速地将纱布缠上去,又是一阵隐忍的闷哼声。待这一阵痛感缓和过去了,他才开口:“你这么针对我,不就因为小白吗?打着为她好的名号,却全然不考虑她夹在中间为难。”
“呵……”武冰洋仿佛听了笑话,嗤笑着道:“你说她夹在你我之间?寒铁衣,你凭什么和我平起平坐?又有什么资格,让凤白梅为你为难?”
“你说的没错,你与小白自幼相识,而我寒二与她不过因一道圣旨结缘。”寒铁衣缓缓地将裤管放下,也不看武冰洋,似自言自语地道:“可终究,是我与她结成夫妻,白首同心。你与她再深的情分,也不过是姐妹情深,可你们到底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姊妹,她也要嫁人,你也……”
“嘭”的一声,本就摇摇欲坠的木桌被劈为两半,溅起的木屑落了寒铁衣满身,桌上瓶瓶罐罐欢乐地满地滚动。
武冰洋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寒铁衣身前,隔着一堆烂木头,入云锏悬在寒铁衣的鼻尖,与那白皙的肌肤仅咫尺之隔。
“凤家老宅她因你入绝路,千佛山她因你而伤。”年才二十二的女子,板起脸来,五官都透着冷冽凛然:“她在落魂关握镇魂帅印,你在温柔乡枕歌女膝头。纵然她如今卸了帅印,也是凤家女将,不是你这种人可以染指的。”
寒二公子这些年放浪形骸,所有人便都当他真的是花丛浪子,欢场驻客,以至于常常忽略了他天机阁阁主的身份。直属皇帝领导的机构,所有人都知道它就在那里,可认真追溯起来,除了阁中人,谁又真的了解过天机阁呢?
从它建立到如今,人们只知道在洛阳城开阳坊内有一座二层小楼,只知道天机阁主一届不如一届,甚至落到了一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文弱书生手里。
他们掌握武林动态,调节武林纷争矛盾,有天字楼三百员众高手。同时,也监测朝中官员动向,有暗字楼上千的耳目。谁也不知道天机阁总阁在哪里,也许街边卖布的大婶,巷尾挑担的老翁,乃至沿街乞讨的小乞丐,都是天机阁人。
他们忽略了天机阁在平衡朝廷与江湖之间的关系,就像忽略了寒铁衣执掌天机阁的四年,江湖与武林都是一片岁月静好的宁静。
是真的没有矛盾吗?
庙堂衮衮诸公,江湖群雄豪杰,真的就一点事都不发生吗?
不过是,在这片无声的战场上,有天机阁主运筹于帷幄之中,决策于千里之外罢了。当然,这份功劳,寒二公子自认不敢独享,毕竟,各种多半事务,都是天下第一剑客在打理。不过,这也能说明他有识人之明啊!
“那么,武小姐希望寒某怎么做呢?”寒铁衣额头挂着冷汗,面色痛的惨白,抬眸看向武冰洋的视线,一片寒凉的讥讽:“是赌上我寒家九族的命抗旨拒婚,还是一刀抹了脖子?”
他总一副嬉笑玩闹不正经的模样,逢人便端出满眼的春光,给人一种春暖花开漫天桃瓣的错觉。此刻敛了容,压了声,好似一把镶金嵌玉的剑出了鞘,露出了嗜血的寒芒来。
武冰洋从未见过这样的寒铁衣,亦或者说,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忽的,脖颈间一凉,一抹沉重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她低眉一看,薄薄的软剑就抵在她脖颈间,将屋中暖黄的烛火折射出一道清冷的光映原色的木板墙上。
寒铁衣往后仰,将自己从入云锏下挪开,整个身子落在张椅里,凉薄的唇畔析出了一丝冷笑:“寒某是好性格了些,可有些话听得多了,心里难免不自在。就算小白打了招呼,我也有千万种方法瞒着她杀了你。栽赃嫁祸、毁尸灭迹……反正武小姐常浪迹江湖,武家如今也是树大招风。”他将凤白梅的话删减修改,就变成了自己的警告宣言,说出来格外流畅,把武冰洋唬的一愣一愣的。
小姑娘紧绷着身子听他念叨完,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他威胁了?
她竟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给威胁了?
握着入云锏的纤细手指加了力道,那金灿灿的软锏轻轻一颤。因为太过气愤,她的声音低沉缓慢,一字一顿:“你敢威胁我?”
寒铁衣笑道:“你最好别动,十三使得一手好剑,但也会有失手的时候。”
白衣蒙面的男子很突然地插一句:“属下至今为止没有失过手。”
寒铁衣的目光掠过武冰洋,落在十三脸上,看着他露在面巾上认真而诚挚的眼,觉得自己真的很有必要换一个护卫了,这台拆的太熟练了。
“笑话!”武冰洋却不信邪,入云锏在手腕间一翻,便将脖颈间的软剑隔开,同时转身对着十三连劈几锏。
天字楼的弟子,擅长暗杀,身形本就灵巧。武冰洋胜在力气大,两个人一柔一刚,一个忍着不出剑,一个控制着力道怕弄出声响,他们就那样在屋子里围绕着寒铁衣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寒二公子则神在在地张开了折扇,开启嘴炮模式:“你现在能如此任性妄为,无非是仗着小白对你们武家心有愧疚,不论你做错了什么,她都会护着你。她是镇魂将军不假,可她也是一个人。她要护着落魂关二十万镇魂将,护着凤家,还要顾着武家,铁打铜浇的人也受……”
“阁主。”十三闷闷地喊了一声。
寒铁衣已经很烦他了:“闭嘴,撑住,别伤人。”然后,继续同武冰洋道:“你们以为的为她好,不过是为她增添了负担。她半生戎马,与狼烟风沙为伍,为何余生不能寻个书香门第,赌酒泼茶,举案齐眉?”
武冰洋在与十三的追逐中,抽空啐了一口:“你也配?”
“我为何不配?”寒二公子摇着折扇,牵着一个嘴角神在在地道:“我寒二能把这颗心挖出来给小白,你敢为她去死吗?”反正,吹牛不要本钱。
武冰洋被十三遛了几圈,已经有些气喘,停下来喘了几口气,冷笑着道:“好啊,我就把你开膛破肚,看看你那些花花肠子拉出来能不能感动凤白梅。”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动。因为她清楚地知晓,自己不是这个白衣男人的对手,一旦对寒铁衣出手,他必然会上来阻拦。
“啧……”寒二公子收起折扇挡在跟前,生怕武冰洋当真发疯朝他扑过来:“你对小白好,我也想对小白好,咱们两个应该是同盟战友,而非死敌!”
“呸,谁要对她好?”武冰洋道:“我只想打败她。她身边拖着一个累赘,万一死了我就要一辈子输给她了。”
二公子一直觉得,在嘴硬这件事上,唯有死鸭子能与他一较高下,如今看武冰洋就像看那只能与他一较高下的鸭子,颇有几分‘英雄惜英雄’的味道,叹了一声说:“你放心,小白又不是傻子,你的关心她看得出来,她也挺关心你的,怕你跟在她后面一只脚踏错了跑上了歪路,所以一直把你当小孩子宠着……”
二公子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什么叫祸从口出,一句话还未说完,武冰洋已经朝他劈下一锏。
十三当然尽职尽力地为阁主挡住了。
门外,传来凤白梅的声音:“冰洋,该睡了。”
屋内两个人同时一惊,武冰洋快速收锏,从窗口翻了出去,瞧见楼梯口的凤白梅,拿软锏杵在地上,一瘸一拐地朝她走去,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道:“我没找寒铁衣的麻烦,只是睡不着,出来赏月。”
凤白梅抬头望了一眼连星星都没一颗的夜空,笑了笑,扶她上楼去了。
屋子里,二公子呆了片刻,问:“她什么时候在门口的?”
十三道:“属下刚才提醒你了。”声音里,有点小委屈。
“你不会明显一点啊!”寒铁衣捞起桌上的东西要砸他,一手捞空,才发现那张身残志坚的木桌已经彻底瘫痪成一堆废柴了。他叹了口气:“准备马车,咱们夤夜出发去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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