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老爷子舐犊情深
“啪嗒”……
豆大的雨珠子砸在青石地板上,很快便将整个地面浸透。
几个人挪到廊下避雨,看着飞檐上拉成直线的雨水,看着庭中犹如困兽争斗的植被,皆未说话。
“嘎吱”一声,吴穹志的房间门打开,竹烟儿自里头出来,额角眉间皆是汗渍,神色也很疲惫。
“怎么样?”吴子怀面上凝重一扫,灼灼双眸里重新爬满担忧。
竹烟儿道:“倒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毒,只是几味活血化瘀的药混合一起,他因身体太差抵御不住,休息两日便没事。”她说话时,目光却落在凤白梅身上:“只是那药下的极烈,又无色无味,一旦靠近他的人身上有伤,便会血崩。”
在场众人皆知,拭剑峰上只有凤白梅和寒铁衣身上有伤,但寒二公子的伤只膝盖上的擦伤,即便血流不止,也伤不了他。而吴穹志上峰来后,只肯与凤白梅亲近,目标十分明显。
“多谢圣女。”吴子怀同竹烟儿揖礼道。
“我虽通医术,到底不精,老爷子还是尽快将小公子送去就医吧。”竹烟儿客气一句,便拉上兜帽步入倾盆大雨中,显然是不愿掺和接下来的纠纷。众人见她身形飘忽,不多时便从庭中消失。
“来人。”吴子怀沉声唤来护庄弟子:“将小蛮子……”
“吴庄主!”凤白梅上前抬手一礼,神色漠然,声音沉缓:“事情还未调查清楚,小公子还不能下拭剑峰。”
“他都这样了!”吴子怀冷下脸色:“难道凤将军,害怕他跑了不成?”
“小公子送来的茶盅还在我屋中。”凤白梅面含冷笑,一步不让:“若今日他在茶里放的不是迷药,而是剧毒,我凤白梅早已魂归地府。换吴庄主,能放心让给自己下毒的人离开吗?”
见她态度强硬,吴子怀脾气也上来了,冷哼说:“将军如今不是没事吗?”
凤白梅气笑了:“怎么,没能为我收尸,庄主似乎有遗憾?”
“你……”
眼见二人争执不下,寒铁衣忙上前打圆场,赔笑说:“拭剑峰上空气清鲜,养伤再好不过。如今小公子身体虚弱,来回折腾反而不利,老爷子何不就让小公子在峰上养着,待他醒来,也好第一时间询问因由。”
他给吴子怀安好台阶,人老爷子还不就下:“小蛮子年纪还小,受人蛊惑,是我这个爷爷没教导好。凤将军心里有火有气,只管往老夫身上撒便是。”
凤白梅亦无息事宁人的意思,扬眉道:“俗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便是要替人受过,尚有子不教父之过之说,便要担责,也该让大公子来。”
“你明知道我儿尚贤不良于行……”吴子怀气的吹胡子瞪眼。
凤白梅站着理不肯饶人,神态轻松:“您是老前辈,本不该同你多计较。但我在贵庄险些命丧黄泉,实在心有余悸,不敢轻信他人。”
吴子怀道:“我葬剑山庄立庄上百年,从不曾出过这样的岔子,焉知不是凤将军把灾祸带上来的,我山庄反而为你挡了劫。”
在场几人都是见识过大场面的,没曾想堂堂葬剑山庄的庄主,半截身子都埋进黄土的武林大家,竟会倒打一耙耍无赖,皆是一愣,未言语。
寒铁衣与吴子怀关系最好,原以为这老头只是孩子气些,心中尚有一番大义,却没想到他为护自己孙子,连几十年的老脸都不顾。若幕后之人当真是吴家人,届时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凤白梅自然知道,吴穹志只是被人利用,并非主谋。她之所以咄咄相逼,只是想看吴子怀的态度,见他极力维护,便知后事麻烦,当即转变思路,微微叹息一声,面露苦笑。
“庄主舐犊情深,令人好生羡慕。”她一句话说完,便转身进了寒铁衣的房间,留下外间众人面面相对。
不同左厢房间的清雅,右厢的房间以银白为主,尽显贵气。武冰洋因那一掌伤的不轻,被凤白梅一记掌刀劈晕了强制休息,此刻正躺在窗下的榻上,身上搭着一件外套。凤白梅上前在榻边坐下,抬手抚了抚武冰洋紧蹙的眉宇,想着她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
她这一路走来,太多的人为她牺牲。
从前是双亲和兄长。他们去后,嫂嫂成了她的避风港。在军中,那些儿郎平素常嘲笑她青黄不接,瘦不拉几,可一旦有事,总是将她往身后拉,拿命护她周全。她做镇魂主帅,便有老将耳提面命,何曾惧出谋划策。她要查镇魂旧案,寒铁衣便将天机阁都给她……
就连当初那个总是和她比较的傻丫头,如今也扛着软锏,为她而战!
她凤白梅何德何能,值得如此多人为她牺牲?她这条命,风里来雨里去,早已不是一人之身。
正想着,门开了,冷风将寒二公子一瘸一拐地送进来。他看看榻边坐着的人,行到桌边坐下,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老爷子说此事一定会给出交代,希望你放过小公子。”
凤白梅替武冰洋拉了拉衣角,起身将窗户打开,靠在窗上冷笑着说:“我与一个小孩计较做什么?”
寒铁衣当然知道,镇魂主帅自不会和一个小孩计较,但她要计较的人,远比一个小孩可怖多了,也难多了。
“我会以特权征调江南兵马司上山来,由官府介入,葬剑山庄投鼠忌器,不敢拿你怎样。”他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瞅凤白梅,生怕自己哪句话不对,便触她逆鳞,惹来一顿冷冰冰的讥讽。
凤白梅抬起一只手抵在下巴上,沉吟道:“不仅是葬剑山庄,万壑峰离拭剑峰并不远,峰上闹得这么不快,余道子等人应能听得见。只怕,这次他们也在被威胁之列,若真的扯掉那张遮羞布,不知多少人的老脸没处搁。”
寒铁衣担忧道:“他们此番能袖手旁观,焉知不会再次铤而走险对你下手?”
凤白梅点头,抬眼看向睡着的武冰洋,说:“所以,必须将冰洋尽快送走。”
寒铁衣觉得,自己简直在对牛弹琴,牛虽然不懂还能仰起头来叫唤两声,到凤白梅这里,他所有的担心关切都成泥牛入海,半点浪花都掀不起来。
他认命地叹道:“前头你还说装病引她去寻药,如今真中招,倒省的装了。”
凤白梅也是一笑:“可见话是不能乱说的。”
二公子长出一口气把心中郁结都倒出,自床前柜上拿扇子摇了起来,仍旧踱步回桌边坐下,说:“蜀中唐家堡有一动物,身上只黑白两色,传说中是蚩尤的坐骑,人称食铁兽。别看外形庞大,但却呆萌可爱,很是乖巧讨喜。因这小东西—好像也不小哈……它只蜀中才有,只说要这食铁兽两滴眼泪做药引,保管能把她支到蜀中去,届时我和唐老爷子打声招呼,再让天机阁和武家的人跟着。蜀中一向也太平,只要她不主动惹事,必不会有危及安全的事发生。”
“就照你说的办。”凤白梅点头,随后又笑道:“听你说的这样神奇,我也好奇这食铁兽是何模样。”
寒铁衣当即起身到里间侧窗下,铺纸研磨,“唰唰”几笔,呆萌可爱的食铁兽便抱着竹枝跃然纸上,不等墨干,他便将画捧到凤白梅跟前:“左右我们婚期未定,待这里事了,我们便去蜀中转两圈。”
凤白梅瞧着那画上小东西,不禁莞尔,随后问:“既这么可爱,逮两只来见江南不好么?总不能每次想看,都要跑蜀中去吧。”
二公子当即来了兴致,将画搁在桌上,摇着扇子说:“这食铁兽专吃竹子,咱们江南山水虽好,却无那样多的竹来给它吃,气候也不适合他们生存。”
凤白梅只说可惜,目光却又落在寒铁衣的膝盖上:“你膝上的伤还没有好吗?”
寒铁衣膝上的伤好的七七八八了,走路不成问题,但他先前从万壑峰上跳了下来,虽有唐冷凌在,落地时太过急切,还是把脚给崴了。
“快好了,快好了。”二公子打着哈哈。
这时,花雁回幽灵一样地出现在窗口,幽幽地说:“敢从万壑峰上一跃而下,寒二,我敬你是条汉子!”
寒铁衣无语。
他就知道,花雁回就是个祸害,到哪都改不了他的本质。
凤白梅闻言一惊,看着二公子说不出话来。
万壑峰的高度,除了唐门机甲和余道子,恐怕就只有吴老爷子能上去,她都不敢说从上面跳下来……寒二公子四肢不勤,连凤家老宅的石室都能把他吓到腿软,他哪来的胆子往下跳?
她忽的想起让十三放的那支烟火……旁人不知道烟火是信号,但寒铁衣定然是知道的。
他是知道拭剑峰上出事,才往下跳的?
花雁回一句话戳破二公子的掩饰,悠然闲适地转了话题:“唐冷凌被制住了,打算怎么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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