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小公子探凤白梅
日已偏西,烈阳稍褪炙热,暖黄的光从糊白纱的窗上透进屋子,照在凤白梅的身上,热的心里发慌。寒铁衣与十三的待遇明显没她好,被胡乱扔在地上。
寒阁主挡不住药的烈性,睡得沉稳,十三却还清醒,只等人一走,他嘴里传出几声鸦叫。
凤白梅知道他这是在向天机阁弟子传递消息,等他住声,才问:“你传了什么消息?”
十三道:“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先寻解药,周遭天机阁弟子全力支援拭剑峰,同时向墨副阁主去信。”
凤白梅赞赏道:“有你们在身边,他这个天机阁主好生轻松。”她说着话,扭头看向趴在地上寒铁衣,笑了笑:“我倒希望像他一样人事不省。”
十三没有回应她这话。倒不是他不愿替自家阁主分辩两句,只是身上实在乏力,需要保持体力,若能化解药性再好不过。
凤白梅却道:“不要白费力气,这软骨丹的药效异常猛烈,不像是寻常之物。有老花在,他一定有法子化解。你同我说说,藏剑阁究竟怎么回事?”
十三便将藏剑阁发生的事简单说来。
凤白梅沉吟着道:“这么看来,陶仙儿昨夜便得到我们要闯藏剑阁的消息,离开了藏剑阁,且设好了埋伏,打算让我们杀死吴尚贤,好让葬剑山庄的人来对付我们。可消息是怎么走漏的?知道消息的人,只有我们三人,老花和陆子柒,老何与何远。会不会是天机阁的人不小心泄露的?”
“天机阁和兵马司都是要行动时才告诉他们,不可能有机会泄露。”十三早已盘算过:“自商定后,我一直留意这些人,除了你和阁主去找过吴子怀,他们并未出过院子。”
凤白梅疑惑道:“难道是陶仙儿瞎猫碰上死耗子,恰好在昨夜想着跑路?可如果无人闯藏剑阁,吴尚贤死在里面,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她身上,她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都想不明白的事,十三自然也没弄明白,默了片刻,道:“陶仙儿死的也很蹊跷。”
凤白梅没有解释,只问:“如果寒铁衣生命受到威胁,你会下死手吗?”
十三想了一想,斩钉截铁地道:“会。”
凤白梅便没再多说。
何远毕竟是何曾惧的亲弟弟,虽非一母同胞,但那个爱念叨的男人提起家中幼弟时,总是满脸宠溺。如果今日在院中的人换做冰洋和她,她也会做同样的事。
“陶仙儿在葬剑山庄十五年,有一定基础,更何况昨日兵马司的人上山,她察觉到异样也未可知。”凤白梅幽幽一叹:“到底是我思虑不周。”转念一想,她又蹙眉问道:“老何说你们已将吴尚贤救出,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十三道:“花雁回确实将人救了出来,但当时吴尚贤身上绑了火雷,我急着去追陶仙儿,并未久留,不清楚后面发生的事。”
凤白梅道:“瞎猜也无济于事,留着力气等明天吧。”她说完,便果真阖眼假寐起来。
十三也不再说什么。
陆子柒醒来时,屋子里一片摸黑,只窗外投进一点光,够她看见扒着窗户的人影:“小花?”
窗口的花雁回回身过来,伸手将她的嘴捂了捂,低声说:“小声点,外面有人。”
陆子柒松了一口气,见花雁回行动快捷,一点不像中了软骨丹的样子,惊奇地问:“你怎么没事?”
武林中人人喊打的魔教教主,没点压箱底的能耐,也不敢只身上葬剑山庄来凑热闹。只是那软骨丹实在厉害,花雁回化解费了点时间,身上药效也才刚散去。听问,他不假思索地胡诌一句:“在天机阁时有训练过,我身体抗毒能力较强。”又问:“你怎么样?”
陆子柒身体靠着屋中大柱,软绵绵地道:“我身上还没力气。这吴柏石是疯了吗?连我都敢下手!”
花雁回阴柔的眸子里露了一丝笑:“他为什么不敢对你下手?葬剑山庄现在这么乱,杀了你,随便拉个垫背的出来向陆家交代便是。”
陆子柒听得脊背发凉,浑身一哆嗦:“这可怎么办?我这么年轻,话本子还没看够,刚开的新书还没写完,一点也不想死。”
花雁回将她扶起,以掌抵在她背心,将内息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她体内,助她化解药力。一面好笑地说:“此番经历写进书中也不错。”
陆子柒渐觉身上有了力气,咬牙道:“这么糗的事写进书里,几个哥哥非笑话死我不可!”
“能站起来吗?”花雁回收掌问她。
陆子柒动了动四肢,惊觉自己竟能活动了,喜的一跃而起,刚起了一半,又被花雁回按了回去,同时嘴又被捂住了。昏暗中,只看到男子眸中点滴光亮,听到他低沉快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现在外面有六个人,我需要你在屋中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知道怎么做吗?”
陆子柒走南闯北多年,身边从来高手如云,头一遭身陷囹圄,脑袋还懵着,木讷地点着头,嘴里却问:“我该怎么做?”
花雁回无语!
他耐着性子,认真道:“你发出声响,引他们开门。”
陆子柒紧张地点头,随后又摇头,死死抓着花雁回的衣襟,哭丧着脸道:“我腿软。”
如果可以,花雁回真的不想再和她说话,但以他现在这小下属的身份,显然不够让葬剑山庄的人重视,唯有利用陆子柒的身份,才有可能令人开门。他也想过破窗而出,但夜深人静,一旦闹出动静,再想脱身就难了。
他深吸一口气,听到陆子柒又说:“你容我缓一缓,做个心理准备。”
一向没什么耐心的魔教教主也只能等她缓一缓,静坐不语,却听得外间传来一声低喝:“是谁?”
“是我。”应答的声音稚嫩,花雁回却没听过:“二叔命我来问凤白梅几句话,开门。”
先前的声音迟疑道:“小公子,屋里的人狡诈……”
“我用得着你来提醒吗?”月色照着吴穹志黝黑的脸,精气神还不是很好,但他将双手负在身后,满面沉着,言辞冷冽:“二叔说了,明日要当着众人的面审她,有两句话要问准了,保准不出岔子。”
那护卫犹豫片刻,旁边那人提醒说:“小公子能骗你吗?再说他们都服了软骨丹,不可能出事。”
那人才转身开门,还将屋中灯掌起才把门关上。
凤白梅早已听到外头动静,却不睁眼,只听见吴穹志说:“我知道你醒着。”
她这才睁眼,勉强挣扎起来靠在枕头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吴穹志。进屋后,吴小公子脸上早无在外间的神气,局促地行到桌边坐下,低垂眉眼,脸上写满心事。
“你背着吴柏石前来,不说点什么吗?”他半晌不说话,凤白梅才开口问。
“你怎么知道我是背着二叔来的?”谎言被戳破,吴穹志有些不甘心地咬着唇:“我就是奉二叔的命令来的。”
凤白梅也不与他争辩,只又问:“你来做什么?”
吴穹志的手指下意识地搓着衣角,眉眼几番跳动,表明此刻他内心满是纠结。
凤白梅好笑道:“小公子,现在我砧板上待宰的羔羊,是杀是放,你给句痛快话。”
“父亲和母亲都死了。”憋了半晌,吴穹志憋出这么一句来。他觉得这事说来定然该是忧伤的,可话出口时,整个人一下子松快起来,仿佛有一块一直压在他心口的巨石突然被掀开。他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凤白梅,重复一句:“他们都死了!”
“我知道。”凤白梅问:“你恨他们吗?”
“孩子怎么会恨父母呢?”吴穹志的声音尖锐地打着颤,却仿佛经过千百次的雕逐演练,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要用问句呢?”凤白梅凝了容色,反问他:“正常情况下,难道不是该说,孩子不会恨父母吗?”
微弱烛火照着吴穹志满面愕然,说不出话来。
正常情况下,孩子当然不会恨父母,那是因为每一个父母都爱着自己的孩子。可他不一样,他的父母,都不正常。
他记忆中,母亲很少对他笑,或者应该说,是根本没有注意过他。只有在山庄有大事,需要他们一家人和和气气出现时,她才会稍假辞色,将视线落在她身上。可一转身,那双温和良善的眼里,便只剩下冷冰冰的一片,还有他稍年长时才看懂的嫌恶。
带他长大的嫲嫲骗他,那是因为母亲照顾父亲太辛苦,所以才没有心力来照看他。
可父亲呢?
那个男人总是坐在窗前,望着窗外便是半天,面上无悲无喜,哪怕他因玩闹从高楼跌下去,也没法在那张脸上惊起半点涟漪。
稍大一点,他被送到爷爷身边,老人倒是慈眉善目待他极好,可山庄里的流言没了藏剑阁的遮挡,无边无际地钻入他耳中。他那时不知绛芸轩是何地,也不知风尘女是做什么的,但却听懂了他们话中的不怀好意,也看懂了那些人眼中的恶意。
随着年岁越来越大,他既不像白净的父亲,也不像浓眉方脸的二叔,山庄里的流言更甚。二叔带他去江南,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风尘女便是那些倚楼卖身的女子,他母亲来自那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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