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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忘川阁内柳如海


柳如海仍旧穿一袭灰色衣衫,但是崭新的绸子,剪裁得体,将他腰背衬的愈发嶙峋消瘦。一头灰色的发仔细地梳理过,用一支玉簪别在脑后,将一张满是松弛皱纹的脸露了出来,整个人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要老十岁。

        他将有缺陷的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则横放在腹部,举止像个年华老去的温文尔雅的公子。

        他垂眉看着阶下的红衣女子,眸中一片平和的浅笑,没有胜利者的得意骄傲,也没有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凛然傲气,整个人温和的好像是一团水一样:“上来坐坐吧,这里很安全,不用担心朝廷的人来。”他说着,便转身进屋。

        凤白梅信步上阶,胳膊却被人一拉,不用回头她都知道是海崇光。

        一向表现的憨厚老实的村长,声音不加任何掩饰,满是担忧:“别去。”

        凤白梅半回头看着漫山遍野的浅草,嘴角挑出一抹嘲弄:“我还能信你吗?”

        海崇光浑身一僵,那只布满了茧子的粗糙大手无力地松开,在空中做自由落体,颓然地垂在身侧。

        “从江南城门口那日开始,村长便在骗我。欢乐寨中你也骗我……流民窟的村长,葬剑山庄的伙计,血衣门同伙,现在你又在扮演什么角色呢?”

        分明是再淡然不过的语气,可在海崇光听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刀刀扎心。

        这些身份都是他,又都不是他。

        他在流民窟当村长是真,为葬剑山庄看守黑市是真,同血衣门有勾连是真……而他最真实的身份,则是何家大公子安插在这些势力当中的眼线,也是他最不敢同红衣女子说的身份。

        他不回答,凤白梅也没有打算深究,无论海崇光最终身份是什么,他都不是她凤白梅要找的人。她要找的,是此刻忘川阁中那个灰发灰袍的男人,那个曾经跟随她的兄长千里奔袭、却独自苟活下来的镇魂军旧人!

        忘川阁二楼的布置仍旧简单,当门放着一张凤榻,鬼姑娘仍旧是那一袭简陋的红衣,横卧在榻上,怀中抱着一只狸花猫。旁边梳妆台上一改之前的乱七八糟,收拾的十分整洁,台面上只放了一把红木梳,很显然刚才使用它的人应该是柳如海。

        屋子当中放了一盘象棋,棋盘上黑红棋子已经各就各位,柳如海坐在黑棋一方,正偏头微笑着等凤白梅落座。

        凤白梅倒也坦然,信步上前盘腿坐了,想也不想直接将位在中位的兵进一步,悠悠然地开口:“既要长谈,怎么也不备上一杯茶?”

        柳如海推炮过河,笑道:“鬼姑娘是忘川阁之主,借她宝地一用,怎好再使唤人?”

        鬼姑娘懒洋洋地道:“莫要赖我,这鬼地方,你事先不通知,我上哪里给你弄茶去?凤将军是贵客,总不能拿下头那起子人吃的蠢物来招待吧。”

        眼看凤白梅也推炮过河,柳如海紧跟着将另一只炮也推出,尔后笑吟吟地说:“军旅之人,向来粗鄙惯了,能有一口热汤入喉便谢天谢地,没那么多讲究。”

        “行吧。”鬼姑娘懒懒地将一双大长腿顺到地上,起身一摇三晃地行到门口,冲着呆站在阶下的海崇光说:“老海,去打两碗清水来吧。”

        海崇光不明所以,皱皱眉:“要清水做什么?”

        鬼姑娘回头看了一眼屋中对弈的二人,咧嘴一笑,说:“两位贵客火气大,需要降降火。”

        海崇光闻言无语,默了片刻,还是转身去了。

        屋中二人已经接连走了好几步,棋盘上红黑棋子开始胶着纠缠,两个人的棋也走的又快又准,好似这盘棋是谁落子快就是谁赢。

        半晌后,凤白梅吃掉柳如海一个卒,淡然道:“你把所有的卒都推到我面前让我吃,就为了引我长驱直入,落进你布下的天罗地网里。可若是我不往前走这一步,纵然你有通天的智慧,又能奈我何?”

        柳如海不在意:“可你最终还是只身来到江南,一脚踩进我的天罗地网。”他抬炮打掉凤白梅深入腹地的车,随后抬首笑吟吟地打量对面的人:“凤承策这个人,天生就该是个帅才,镇魂军中那些老将军当着凤帅的面都在夸他。他足够睿智、沉稳,一身横练的功夫,满腔肝胆义气……但前提是,当他暂时忘记家中有一个小妹这件事。一旦提起你,他那张嘴就像是倒豆子一般,夸你的话噼里啪啦地往外滚,好像天上地下,只有你凤白梅值得这世间最好的。”

        凤白梅搁在案上的左手微微握拳,但并未用力。双亲与兄长确实是她心底的伤,但十三年过去,这条伤口经过反复撕扯,她已经习惯了那份痛感,能很好地隐藏情绪了。

        “是吗?可我却不曾听兄长提起过你……”她淡然回击:“他讲父帅身边的老将军们,讲阿娘拉扯起来的那支娘子军,讲军中教他种菜的老农,唯独没有提过一个叫海砚的人。”

        柳如海想了一下,无奈一笑:“大概因为他曾经输给我吧。十五年前,我从皇宫里盗走隆庆皇帝给小公主的周岁礼物,曾在雁城被他发现,两个人在酒肆斗了一夜的酒,把店家窖藏三十年的好酒都糟蹋完了,结果两个人谁都没钱结账,只好把那件宝物抵押给店家。”

        这件事,凤白梅还有些印象,她记得那年兄长奉母命前往雁回山办差,回来时却醉的人事不省,被人绑在一头驴上,成了洛阳城的笑柄,还办砸了阿娘交给他的差事,被罚跪了祠堂。当时她曾瞧瞧去祠堂送鸡腿,问了一嘴,年少气盛的兄长当时只说遇到个有意思的贼。

        “辛苦盗来的无价之宝,却只抵了几坛子酒钱,值吗?”她问。

        “确实不值。”柳如海长叹一声:“若当时不理会他,我也不会入镇魂军,不会去落魂关,不会被他斩断左手,不会这十三年来不人不鬼。”

        几句话的工夫,棋盘上已经转换了一番天地,红棋明显落了下风。凤白梅落子的速度明显变慢了,没走一步,都要思索许久。而柳如海的速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快,几乎在凤白梅移动棋子的瞬间便动了棋,好像那些棋路在他脑海中演练了千百遍,而凤白梅每一步都按照他预想的走。

        手上动作不慢,柳如海嘴上也没闲着:“你一定很想知道十三年前,落魂关外,列罗军撤退的途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哐当”一声,白玉制成的棋子从布满细碎伤痕恶毒五指间滑落,在棋盘上搅扰了一通后,落到地上,滴溜溜滚到门口,停留在刚下楼端水上来的鬼姑娘脚边。她将托盘单手托着,俯身将棋子拾了起来,见是红方的车。她抬眼看向凤白梅,那个曾经趾高气扬一脚踹飞金丝楠木门的镇魂将军,面色惨白,神情凝温,好像被什么东西定格了。

        女子叹了口气,将棋子塞回执棋人的手中,两大碗清水被重重地搁在棋案旁:“水来了。”

        海崇光很实在,说清水便是清水,在明亮的火光里泛着粼粼波光。

        凤白梅端起碗吃了一大口,方有力气开口:“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二道金令至落魂关,凤帅深知再留下去,军心也早催散了。但他和夫人担心,列罗军撤退是假,不得已令凤承策领一小队出关侦查,若列罗果真撤军,镇魂军便全部撤出落魂关。若他们弄虚作假,有凤帅夫妇和两万镇魂军在,怎么也能坚持到撤退的镇魂军回救。”

        “可我们离开落魂关不到一日,便于沙哈平原上中了埋伏……”

        “这不可能……”凤白梅高声打断柳如海的话:“沙哈平原一马平川,矮小灌木根本无法藏人,且那处沙漠多暗流,稍不注意便会被卷入流沙中,列罗不会蠢到在那处设伏。”

        “是啊,当时我们也这么想的。”柳如海笑的苦涩:“可列罗不仅在最不可能设伏的地方设伏,沙哈沙漠那么广袤,有无数条路可以选,可我们偏偏走进了他们的伏击圈。”

        “向导!”凤白梅浑身一凉。落魂关外不是戈壁就是沙漠,地形十分复杂,主将便从军士中挑选记忆力超群的人,将他们训练成向导。一个七人小队,可以不需要队长,但一定不能缺了向导。因为沙漠里,不仅会有敌军出没,还有来自大自然的无情偷袭……

        “当时我们一行八人,其中五人参与黑火雷原料的偷运,四人在听闻镇魂军撤离那一刻,便决定叛逃敌国。”

        战场上生死一线,身边战友是唯一可以托付后背的依靠,同袍之情非血缘可比。可就是这样一份足以超越骨肉至亲的同袍,在背后插了他们一刀。

        敌人的刀剑再锋利,只能砍在骨肉上,可来自身后人的刀,却能直接插入心上。

        一切伤痛都能被时间平复,隔了十三年,再深的伤口也该结痂。可柳如海说起这话时,那苍白的脸上,松弛的皱纹颤动着。他低垂眉眼,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眸中的情绪,可紧捏着玉质棋子的那只手上暴起的青筋,将他激动情绪出卖的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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