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要她余生不如意

响亮的耳光过后，整个公堂寂静极了。府尹大人提起的醒木悬在半空。文书手中的狼毫已经往下滴了两滴墨。仵作抖落了捧着的尸检报告，连寒铁衣都将视线落在权容歆的身上。

        凤白梅对权容歆不了解，但公堂上其他人可深知这位大小姐的脾气。因昭化宫外一点摩擦，她便敢设计公主坠马嫁祸凤家，一计未成又生二计，不惜赌上自己的名声亲上公堂栽赃诬陷……由此可见她是不肯吃半点亏的，今日凤白梅当堂扇了她耳光—虽然是她自己的手，但以她的性格，怎么会善罢甘休？

        可权容歆的反应却十分平静，应该说，她完全没反应。呆站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工夫，两眼一翻白便往凤白梅身上倒去。

        凤白梅不紧不慢地往旁边挪两步，顺便撒了手，给她腾了个可以躺倒的地儿。

        权容歆倒下去的身影有片刻的迟疑，但最终还是倒了下去，像个病西施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凤白梅摸着下巴，俯身将她上下一打量，笑吟吟地问：“杨大人，打人一巴掌和打十巴掌，有何区别？”

        杨标新自然也知道权容歆在装晕，不知这位女将军要做什么，紧张地提醒：“凤小姐莫要胡来！”

        凤白梅扭头朝寒铁衣挤眉弄眼：“二公子，那日权容歆欺负三小姐时下手可狠，如今她人就在这里，你尽管有怨抱怨有仇报仇，打死打残算我的。”

        地上的白色身影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寒铁衣倒是很想凑个热闹，但权容歆毕竟是女眷，他不好动手，只好道：“你是三丫头的嫂嫂，替她报仇是一样的。”

        凤白梅想了一想，去旁边取了根杀威棒，一边走一边在地面敲打着，就似行军的鼓点一般：“青桉木制成的板子，用上巧劲敲在身上，外头看不出丝毫伤痕，里头连骨头渣都碎了。你说，打哪里好呢？”

        寒铁衣在后头神在在地道：“女子爱美，打脸准没错。”

        “啧啧啧……”凤白梅叹道：“脸骨碎了，这张美人脸不就瘫成面饼了吗？”

        权容歆本是装晕，听到二人对话，已经吓得浑身哆嗦，再也躺不住，一骨碌爬了起来，指着凤、寒二人骂道：“你二人狼狈为奸欺辱于我，我必将此事告诉姑祖母！”#@$&

        她一骂一边往外跑，话音落下，人已跑没了影。

        凤白梅望着衙门口，满有些失望地道：“亏我还花了半宿的工夫来想怎么应付她，早知是这么个草包，就让阿臻来练练口才了。”

        寒铁衣上前与她并肩而战：“她不足为虑，但她背后的人你可要小心。”

        “二位……”杨标新拍了拍醒木找回一点存在感：“能稍微尊重一下公堂吗？”

        “尊重在心不在行。”寒铁衣摇着折扇问：“大人打算如何完结此案？”%&(&

        杨标新微微一叹，看向仵作：“老关，说说尸检结果吧，简单点。”

        仵作翻开尸检报告，嗓音微颤却还算镇定：“死者被利器割开喉咙，从伤口形成的方向来看，多半几率是自杀。”

        这个结果和老花打探的结果一样，凤白梅淡然地问：“是自愿的，还是被逼迫的？”

        仵作摇头：“死者的表情虽然古怪，但毕竟是生生割喉，即便是视死如归的人，也未必能坦然面对。”

        凤白梅嗤笑道：“这么说来，此案只能不了了之了。”

        杨标新在天子脚下做了近十年的府尹，早已看的清楚，在这个扔块砖头就能砸死一片王孙公子的地界，一个婢子的命，谁会在意呢？

        凤、寒二人也不是傻子，府尹大人不肯说，他们也不好追着问，便辞了出去。

        一出衙门，便看到陆子柒领着一群书生从长街那头行了过来，群情激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掀掉令尹府呢。

        陆子柒见他们二人出来，不由的疑惑，上前将凤白梅拉到一旁，问：“怎么回事？”

        凤白梅将权容歆辩不过装晕的事笑说一回，陆子柒大失所望：“我还想着看你舌战群儒呢！”

        凤白梅道：“我相信以柒先生的文采，定能为我安排一场精彩绝伦的辩论。这些人既然来了，也不能白跑一趟，原计划照常进行。”

        “了解！”

        寒铁衣不知凤白梅和陆子柒合计什么，但他也看出权容歆完全不是凤白梅的对手，打了声招呼，便往宫里去。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还需要去向皇帝通个气。

        他到上书苑时，才听说皇帝在御花园看锦鲤，只好又慢悠悠地踱步到御花园来。

        御花园在崇明殿后，被青云道一分为二。西边有个巨大的荷花池，六月末，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时。

        李泽身穿玄色常服站在湖中心的凉亭里，捻着鱼饵往池子里抛，看着花花绿绿一群锦鲤争相竞食，凌厉的眉眼间满是冰霜。

        白珏着甲佩剑在其身后站定，瞧着翻腾的水面，也是目光沉沉。

        潘德在凉亭外的曲廊上伺候，见寒铁衣在池边朝他招手，他忙禀：“皇上，寒二公子来了。”

        “让他过来。”

        寒铁衣摇着扇子进入凉亭，见了礼后，目光便往桌上的糕点上瞟。

        李泽好笑道：“御膳房做的东西很好吃吗？”

        寒铁衣摸摸小腹：“还不如街头的王记鲜包好吃。”

        李泽闻言脸色一沉：“潘德，把东西都撤了。”

        寒铁衣忙将老太监拦住，赔着笑脸说：“皇上，臣这一大早被人从床上拽起来拖到衙门去，又急匆匆地赶进宫来，还没吃早点呢。”

        “哼……”李泽嗤笑道：“你每次入宫都说没吃饭，朕都怀疑你是不是来蹭吃蹭喝的。”他也懒得同这无赖计较：“坐下吃吧，有事说事。”

        寒铁衣从善如流地坐下，挑拣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往嘴里塞，断断续续地将无名湖发生的事、花雁回杀昙花手的事、及权容歆告凤白梅杀人的事一一说来。

        李泽直皱眉头，等他说完了，才冷冷地说：“花雁回盘踞在洛阳，还住到凤家，究竟为了什么？”

        寒铁衣心里一咯噔，不动声色地道：“臣瞧着他是老猫戏鼠，觉着陆家那小丫头有些意思。”

        “若是如此也便罢了。”李泽道：“凤白梅本就在风口浪尖，绝不能让人知道她和魔头有往来。你也要花更多精力监视拈花教的人，这些人身怀绝技，一个人便能祸乱一城。”

        寒铁衣自是应声，又听皇帝说：“另外还有件事要你去办，权容歆既然敢把主意打到文昭身上，朕便容她不得。”

        寒铁衣忙搁下筷子，擦了擦嘴，起身回说：“皇上，权容歆若出事，廉亲王那头怎么交代？”

        皇帝回头瞥了他一眼：“这是凤白梅需要考虑的问题，你不是要帮她吗？这件事也算是为她办的。”

        寒铁衣苦笑道：“连昙花手都效忠廉亲王府，还不知他们有多少高手，一旦把他们逼急了，臣担心廉亲王会不顾一切对凤白梅下手。”

        李泽想了一想：“那就留权容歆一命，瘫痪、疯傻……你瞧着办，朕要她余生都不如意。”

        “是。”寒铁衣应声。

        “武林盟主、拈花教主。”李泽将鱼饵盒搁在栏杆上，潘德立即上前递了帕子给他擦手：“如今连唐家堡的少堡主都住在凤府，凤白梅与江湖上的往来，比你这个天机阁主还要密切啊！”

        寒铁衣才松了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连忙躬身回说：“陆子柒只是个爱玩闹的小丫头，她因正在以小白为原型写话本，这才留在凤府。花雁回是跟着陆子柒来的，又是以她的护卫出现，自然也只能留在凤府。至于唐冷凌是因墨冰的缘故……”

        “你不必紧张。”李泽抬了抬手，回身坐下，瞧着满桌狼藉，实在没眼看，让潘德撤下去：“江湖中人虽受律法约束，可他们的思维与常人不同，朕是担心花雁回的身份被人发现，有人拿此做文章。”

        寒铁衣却半点没放松：“皇上若觉得不妥，臣这就让花雁回和陆子柒离开洛阳。”

        “倒也不必。”李泽道：“朕只是给你提个醒，不要等凤白梅出事了，才跑到朕跟前来哭。另外，墨冰的事一定要处理好，朕这边暂时想不到合适的人去接替他的工作，也不想一个人才就此陨落。若能将他留在天机阁，于所有人都是好事。”

        寒铁衣唯有应是。

        潘德奉上茶来，李泽招呼寒铁衣与白珏入座，吃了一回茶，方看着二人说：“你们一个同朕一处长大，一个是宣威将军的得意门生，本都该有大好的前程。寒二掌着天机阁，朕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但这把刀只有握在你的手里，朕才能放心。至于白珏则全然是朕的一点私心，文昭被先帝惯坏了，朕担心她出宫惹事，只能把她像个金丝雀儿一般拘在宫里，哪怕她恨朕……”

        寒铁衣笑看白珏：“文昭公主现在最恨的人是白统领。”

        李泽也不由地一笑：“自打你当值后，她一门心思都在和你斗智斗勇上，朕这头确实松快了不少。”

        寒铁衣道：“岂止是皇上松快，满洛阳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夸皇上英明！”

        两个人一唱一和，银甲将军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他一定是上辈子欠了李家的，亏了寒家，还对不起李文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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