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你一直在算计我?
按照李文昭的计划,她主动缴械求和,还一日三餐风雨无阻地献殷勤,便是北极冰山也能融化。但她这殷勤献了三日,白眼狼这块冰不仅没融化,反而越结越厚,看她的眼神愈发疏离嫌弃。
她以为是自己精心准备的食物不合白眼狼的口味,巴巴地拿一袋金瓜子买通了金武卫副统领王凯旋,打听到白统领喜欢吃的是酒酿四喜丸子,便跑到皇帝跟前撒了一回娇,成功将御膳房专给皇帝做甜食的大厨领回了昭化宫。
黄昏,晚霞如火,照着青巷斑驳的墙体也多了几分暖意。
李文昭左手拄拐,右手提盒,站在白统领每日必经过的青巷口,身后执笔、洒墨、红笺、端砚四个丫头一字排开,将那一袭粉白的人影衬托的更加娇小。
巡逻至此的白珏远远瞧见了,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叹了好几声。
这小公主真是记仇。
他抬了抬手,示意副统领王凯旋与其他人在原地等着,自己按剑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不卑不亢地道:“公主不必白费心机,臣的职责是戍卫后宫,哪怕您现在一剑杀了臣,没有皇上的圣旨,臣也决计不会放您出宫。”
李文昭脸上的笑容就像是一张失去支撑的蜘蛛网,慢慢地缩成了一团,再次拉扯开时,又是灿灿的笑容。
“我虽然讨厌你,但也没想过要杀你!”她低头看了看装饰精美的食盒,笑容里有七分苦涩,“白珏,你是不是同他们一样,认为我刁蛮任性,只会闯祸?”
白珏低头不言语。
文昭公主刁蛮任性,不是他认为的,而是整个洛阳城公认的事实。
李文昭吸吸鼻子,“我打小没了母妃,没人教我规矩,父皇和皇兄都说只要我开心就好,可他们没告诉我,我的开心是要别人的痛苦来换的。”
“我好生羡慕凤姐姐,天高地广任她去,全天下的人都敬佩她的英勇。我是真的想帮她,也想帮一帮皇兄……他一个人坐在那把龙椅上,总是孤零零的。皇嫂心疼他,可她只能站在皇兄身后,什么也不能说、不能做……”
“皇兄是不舍得杀功臣的,顾斐那样的女子,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可他被王叔逼得太紧了,寒老头又死咬着不松口,他既不能和王叔撕破脸,又不能和大夏的律法、老祖宗留下的礼教对着干……”
“但我不一样,我是出了名的胡搅蛮缠,只要我死活不让他处置顾斐,他就能顺着台阶下……到那时,不懂规矩的是我,视律法如儿戏的是我,皇兄只要对我发一通火,象征性地惩罚惩罚我,再把父皇搬出来,天下人都只会认为他孝顺。”
她抬眼看着对面的人,暖暖的晚霞映照下,那一身银甲仍旧闪着如深渊一般的寒芒。她看着那银白精致的头盔,脸上连苦笑都维持不住,“白珏,算我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沉默良久,白统领的声音仍旧冷漠如冰,“公主找错人了,臣的职责只是戍卫后宫。”
李文昭满脸戚然瞬间消散,尔后咬牙切齿地怒瞪白珏,忍不住骂道:“茅坑里的臭石头、告状精、白眼狼……”
白珏无语。刚才那一瞬间,他真被这小公主打动了,对自己的态度生了三分愧疚。
李文昭将食盒砸在他面前,油光锃亮的肉丸子迫不及待从盒子里溜了出来,滚两步便动弹不得,与低垂眉眼的白统领两两相对,久久无语。
李文昭转身,拄着拐一瘸一瘸地往回走,嘴里骂骂咧咧,“本宫就不信,斗不过你这条白眼狼!”
白珏直起身,看着那粉白的身影在四个小丫头的簇拥着消失在青巷转角,沉沉地叹出一口气。他俯身拾起地上的丸子装进盒子。
同样银甲在身王凯旋上前来,幽幽地叹道:“老白,要不你和公主服个软吧,她这么折腾下去,咱们兄弟也不好做。”
白珏起身,将食盒递给他,自胸甲内取出一方青帕擦拭手上的污渍,一边沉声道:“加强巡逻,尤其是到崇明殿的方向,公主若是闯了明堂,我们都要受罚。”
王凯旋一四十五的糙汉子,拎着油腻腻的装饰着花边的楠木盒子,看看年轻统领手中那方青帕,抬头望着漫天的彩霞,连连哀叹:“也不知道咱们上辈子到底干了多少阴鸷事,才能摊上这么个差事!”
白珏没理他,将青帕仔细叠着收入怀中,“我有事出宫一趟。”
王凯旋冲着他的背影问:“你去哪里?”
自然没有等来回应。
白珏到凤府已是亥时,一轮弦月挂在天边,照见人间千里霜白。
凤白梅将他请到东院楼前的凉亭里叙话。
白珏换了一身白衣常服,面上仍旧冷峻如霜,正襟危坐于石桌旁,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他冷眼瞧着对面坦然饮茶的黛衣女子,眸中情绪复杂,却不言语。
凤白梅搁下茶杯,笑吟吟地看着他,“白统领为了文昭公主来的?”
“这两日,公主一直在设法闯明堂为顾斐说话。”白珏声音向来生冷,此刻更含几分怒意,“凤将军对这个结果还满意吗?”
凤白梅确实没想到小公主竟有这番心思,只挑挑眉道:“我确实有请公主帮忙的意思,不过作罢了。顾斐的事,我已有了对策。”
白珏却并未因她这话而放松,语带嘲弄地问:“这次又是谁?”
凤白梅坦然道:“宣威将军闲来无事,我想请他上堂讲几句话。”
宣威将军武德忠,正是白珏正经拜过的恩师,他的语气中,怒火更盛,“这就是凤家人的做派?”
凤白梅满不在乎地道:“老将军累累战功在身,手中又握有京畿营,更有白统领章营长这样的得意门生在,一个小小的失误,他能承担的起。”
白珏怒极,反倒笑了,“想不到堂堂镇魂军主帅,竟是此等忘恩负义之辈!凤帅九泉之下有知,何等心寒!”
凤白梅懒懒地抬手靠在桌上支撑着下巴,颇为玩味地看着冷面统领,“白统领是忠孝之人,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你面前,让文昭公主闯明堂,还是请老将军出山?”
她微顿,故意拖长了语调,“还是,你一个人为他们抗下所有?”
白珏冷冷地看着她,狭长的瑞凤眼,那里头蕴着三分狡黠的笑,是那张蜡黄面颊上最明亮之处。
“洛阳并非落魂关,凤将军也不再是镇魂军主帅。”他提醒道,“我也不是镇魂军的人,不要拨错了如意算盘。”
“白统领这么紧张做什么?”凤白梅笑道,“你是担心宣威将军受我连累,还是担心文昭公主名声受损?”
一面是恩师如父,一面是他负责看护的对象,白珏自然都担心。
“满朝文武衮衮诸公,凤将军觉得,皇上为何会挑中你?”
凤白梅想了一想,玩笑道:“因为我不怕死?”
白珏冷笑道:“因为就算你与廉亲王斗的天翻地覆,也与皇上无关。他不能对自己亲叔叔下手,会被天下人戳脊梁骨说不孝。”
“而其他人不是惧怕廉亲王的势力明哲保身,便是没那个能耐与他对抗。”凤白梅接着他的话道,“落魂关战事已经停了,镇魂军业已遣散过半。哪怕我有战功在身,但身为女子,落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众人也只是惋叹一声而已。而那些支持凤家的势力,只要凤家还在,他们便不敢轻举妄动。”
白珏知道她是个聪明人,“你既然知道,就该晓得现在的你有多危险。不论是武家还是公主,一旦和你牵扯上,对他们来说都是危险。有寒家帮着你,还不够吗?”
“不够。”凤白梅摆弄着杯盖,与杯身撞击出清脆的声响,“廉亲王在朝野只手遮天,而我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拿什么去和他斗?皇上要做鹬蚌相争的渔翁,总得抛点让我们争抢的饵食出来。他既舍不得天机阁和武家,又不希望自己妹妹涉险,让我全靠满腔仇恨去和廉亲王斗吗?”
白珏一时无言,因为凤白梅说的是事实。
哪怕是正值盛况的武家,也未必有与王府一抗之力,更何况现在没了镇魂军的凤白梅,要她将廉亲王从山巅拉下来,无疑是蚍蜉撼树。
凤白梅也不再言语,待她将杯中的茶水吃完,对面的人缓缓开了口,“寒尚书之所以力求重罚顾斐,是因他固守的礼教,这几日洛阳城的唱的几出好戏,令群情激奋,礼教已经败给了舆论。症结在于她曾跟着柳如海掀开落魂关的公案,以廉亲王的为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我会帮你找到能与廉亲王交换的筹码,但相应的,你不能再把武家和文昭公主牵扯进来。”
“白统领果真是爽快之人!”凤白梅抚掌而笑,“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文昭公主那头我去安抚,且等着你的好消息。”
白珏一愣,看着对面笑的如狐狸一般狡猾的人,忽然明白过来,“你一直在算计我?”
凤白梅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绿绮,送白统领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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